李喜燕跟在钱万春后面，一起进了莫柳生现在住的院子。
    院子里的东西乱七八糟，光线也暗，根本看不清是什么，影影绰绰的让人心里很不安。
    到了屋门口，莫柳生回头对两个人说道：“请进吧。”
    屋子里摆设简单，倒不像院子里那么乱，收拾还算干净，就是有些闷热，还有一股子潮气。
    屋子里外三间，中间是个堂屋，左右各一间，莫柳生一指左侧的那间说道：“麻烦二位进去吧，要委屈一下了。”
    钱万春说道：“我们为什么要进去？”
    莫柳生轻笑，屋子里亮着一盏昏黄的灯，灯光落在他的脸上，半侧明半侧暗，看起来更加阴恻恻的，“你们今天只是观众，不是主角。我不是说了吗？请二位来看一出大戏。”
    他推开那扇门，“请吧。”
    钱万春和李喜燕前后走了进去，莫柳生反手把门带上，最后说道：“嘘……先说好了，你们只能看，不能出声，否则的话，坏了我的好事，那可就不好说了。”
    钱万春微微皱眉，莫柳生把门关上，笑着退到堂屋。
    这间屋子里除了一张破床，别的什么都没有，墙上也有些破，有的地方都露出了里面的沙土，灯口上也没有灯泡，甚至连灯绳也没有了，看得出平时莫柳生并不住在这间屋子里。
    这间屋子的门还有一小块玻璃，半片已经掉了，用塑料糊住，但时间太久，塑料都成了黄色，根本不透明，看不见外面。
    门板上还裂着一条缝，倒是可以从这条缝隙里看到外面的情景，莫柳生独自坐在凳子上，手指敲着破旧的桌子面，眼睛看着外面。
    钱万春小声说道：“他在等谁？”
    李喜燕摇了摇头，实际上她也是一无所知，不过现在看来，莫柳生倒是有一点没有骗她，他的确不是想对她怎么样，而只是想让她看到点什么。
    屋子里闷热，这间小屋更热，没多一会儿，钱万春身上汗就冒了出来，顺着额角和下巴往下落，他更加烦躁，走到窗户边想要打开窗子，但窗子是一体的，一小格一小格的，根本打不开，黑乎乎的也看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钱万春无奈，干脆把小格上的塑料纸弄破，这些塑料长时间风吹日晒，早变得脆弱不堪，手稍一用力就碎成了渣，簌簌的往下掉。
    刚捅了几个，钱万春突然住了手，冲李喜燕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李喜燕急忙快步过去，透过窗子顺着钱万春手指的方向一看，只见院子里又来了一个人，刚刚走上那条难走的小路。
    屋子里的莫柳生并没有迎出去，那人时走时停，他越走越近，身影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李喜燕看着这个人由远及近，也越来越觉得有些熟悉感。
    一线月光落惨淡的落在来人的身上，他走到门前的时候，李喜燕才认出他来，这不是……吴征吴医生吗？
    李喜燕心里莫名的一跳，看着吴医生进了屋。
    她急忙回到门前，透过缝隙往外看。
    吴医生进了屋，看着坐在凳子上的莫柳生，淡淡说道：“没有想到，你会住在这种地方。”
    他说着，目光在四处一掠，似乎还在这扇门上落了落。
    莫柳生适时的说道：“没想到吗？我也没有想到，我刚刚从外面学习回来的时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谁知道短短的一瞬间，就落魄成了这样。吴医生，你说……我是该怨自己的命运不好呢，还是该恨自己愚蠢，上了别人的当？”
    吴医生面无表情，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莫柳生慢慢吸了一口气，“不知道……如果你不知道，那我岂不是更觉得懵，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吴医生站在原地没动，身姿挺拔，地上的影子淡淡，正好落到莫柳生的脚下，他穿着蓝色的裤子，白色衬衣，在昏黄的光线里白衬衣更加白得透明，像温润的玉，反着幽润的光。
    他的脸干净白润，嘴唇红润，脸上的光彩奕奕，头发清爽，隐约还有一点洗发香波的淡香，整个人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他站在那里，目光看向莫柳生，他站着，莫柳生坐着，在某种角度，像是俯视。
    莫柳生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腾一下子站起来，凳子发出闷响，他一脚踢开，额前打了缕的头发微微一跳，气色在黄色光线里看起来更加面黄肌瘦。
    他瞪大了眼睛，满眼都是怨恨，手指着吴医生说道：“你敢说，敢指天对日的说一句，我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吴医生相比之下比他淡定得多，“现在没有太阳，我怎么指天对日？再说，莫柳生，我为什么要说？你现在落魄了，你就想着怪我，说是我害你，那你之前风光的时候，利用不正当的手段取得外出学习的名额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是你害我？”
    他的话像是耳光，打在莫柳生的脸上，李喜燕听得真切，也不禁在心里冷笑，吴医生平时话不多，性格也温润，到关键的时候这番话说得倒是有理有据。
    莫柳生这种人，就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想上位的时候，为了赢用什么手段都可以，一旦他输了，就认为是别人害他，别人心地不良，他完全忘记了，他的手段只比别人的更不堪。
    莫柳生低笑一声，“说得好，说得真好。吴医生，你果然心里不服，今天总算是说出了真心话，你之前不是说，院里派谁出去学习都可以吗？不都是为院里争光做贡献吗？那会儿你倒说得好听，我就觉得你是个虚伪的人，今天一见，果然不假。”
    吴医生没有笑意的笑了笑，“莫柳生，你也别这么说，我们俩本来就是竞争的关系，你自己怎么赢的，你清楚。要不是因为你答应梁华和她妹妹处对象，她能帮你吗？如果不是因为她和院长有那种见不得人的关系，你能看得上她，答应她的要求吗？”
    莫柳生的眸子一缩，眼底闪着冷光，“你居然知道？”
    吴医生轻蔑的“哼”了一声，“竞争对手，知己知彼，你真以为我什么都蒙在鼓里吗？”
    他们俩倒是清楚，李喜燕却瞬间愣了。
    她觉得思绪有些混乱，好像和她之前了解的并不一样，梁华……不是因为手里抓到了王院长和他情妇的证据，所以才敢为所欲为，要胁院长的吗？
    怎么——吴医生却说，她和王院长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而且好像莫柳生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因为他答应了和梁华的妹妹处对象，梁华才答应帮他的。
    她心里疑惑大生，继续听下去。
    莫柳生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语气也很轻蔑，“那又怎么样？她妹妹非得自找上门来，投怀送抱，推都推不走，我有什么办法？正好适逢这个时机，梁华说可以帮忙，只要我答应就可以，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吗？倒是你……”
    他笑得有些奸诈，有些意味深长，“身边有了阮小蝶，这么一个出色的女朋友，这样的机会当然就不屑一顾喽。”
    吴医生眯了眯眼睛，没有回答。
    莫柳生上前一步，笑容慢慢加深，“可是，吴医生，你真的了解你那个女朋友吗？”
    “你什么意思？”吴医生问道，声音里已经有了怒意。
    “啧啧，”莫柳生一边摇头，一边假意惋惜的说道：“可惜了，可惜了。”
    “可惜什么？”吴医生怒声说道：“你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莫柳生干笑几声，并不急着回答，吴医生看着他的模样越发生气，上前就抓住了他的脖领子。
    李喜燕眉心一跳，刚才莫柳生那么说吴医生，他都没有生气的样子，现在一提阮小蝶，吴医生就气成这样，可见，吴医生对阮小蝶的感情还是挺深的。
    只不过……阮小蝶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别的她不知道，至少和黑石之间的关系暧昧，她是亲眼看见的。
    就是不知道莫柳生到底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