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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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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来想去她只能折中下,找大夫开点避孕的药丸。前几日忙着搬家后收拾东西,好不容易归置好了,她终于腾出手去寻妇科圣手。
    “除去这也没别的办法,谷雨可是打听出来了?”
    谷雨咬唇,见自家夫人坚定,她还是据实说出来:“凉州城内是有不少不错的大夫,只是他们说这药丸对身体伤害很大。”
    “什么药丸?”
    晏衡一身藏青色官袍,头戴纱冠禅翼帽,脚踏乌青色皂靴,跨过门槛走进来,脸上满是怀疑。
    “没什么。”
    卫嫤强装无所谓地说道,眼睛朝他手里的铁盒看去,那盒子怎么看怎么眼熟。
    “我娘从京城寄东西过来了?”
    晏衡将铁盒递过去,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这次不止有信,还有这盒子。看盒子上的花纹,好像是瓦剌人的东西,看起来有些年份了,阿嫤家怎会有这东西?”
    卫嫤正尴尬着,迫不及待拆开信,她胡乱应付着:“应该是我爹带回去的。”
    而后她专心的看起了信,卫妈妈每次的信看起来都有些吃力。原因很简单,上面的字迹实在是太丑。本来紧凑的一个字,经常各种笔画分家,看起来连蒙带猜很有难度。而这次难度更大,字不仅丑,而且还不是一个人的。
    一个是笔画分家的丑,另一个是墨团糊了的丑。很明显,卫妈妈是文化水平不高,阿昀是毛笔握不好。
    本来卫妈妈有条件请月老庙旁的穷秀才代写,但卫嫤拒绝了。一来是卫妈妈有兴趣给她亲手写,二来看到这样的字迹,她能感觉到卫妈妈在身边。
    一开始信上内容很简单,都是些家里琐碎的事。比如她最近爱喝乌鸡汤,京城的大夫说这汤特别补,卫妈妈让她也多喝一点;再比如说阿昀又学到了哪本书,哪天被沂山居士表扬。零零碎碎的小事,读起来却分外温馨。
    读到一半小事结束,开始说小米的事。信中卫妈妈描述的场面直接让卫嫤惊呆了,她本以为自己订的价格很高,即便能卖出去,也要百姓慢慢接受。没想到中途出了点偏差,苍天为证,她写信给世子末尾哭穷几句,纯粹是为了缓和气氛不让吴氏多想。
    谁知他那么实在!直接趁着中秋强行安利一波。
    还有柳家,五福临门彩盆是多重要的东西,竟然就用上了她的小米。这么大的情分,让她如何是好?
    拿钥匙打开铁匣,看到匣子中那张五千两的银票,卫嫤眼睛一阵发热。
    “阿衡,他们都对我这么好,我该怎么办?还有你,你也对我这么好。其实我身体没差到那程度,就是看到很多年轻姑娘生下来的孩子要么夭折要么体弱,我害怕。”
    终于说出来了,擦擦眼泪卫嫤一阵轻松。
    打算安慰她的晏衡则有些震撼,中秋后阿嫤有些沉闷,甚至到处找大夫,原来是为这原因?
    趴在她耳边,他轻轻说道:“阿嫤别担心,不用吃药,我刚问过大夫只要最后不留在里面就不会有孩子。至于他们,我们以后会有机会感谢。”
    ☆、第71章 刺史寿宴
    卫嫤换上天青色绣菊花衣裙,云鬓高挽薄点朱唇,别一支纯金的凤头钗,额头右侧梳理好的头发上单贴一点简单的金饰,整个人清爽脱俗。
    韦舅舅家的阿彤换好衣裳,略显局促地走进来时,就见阳光下比往日还碧蓝的天空上开着一团团盛放的金菊,菊花丛中美人如玉。定睛看去,美人正是他表哥所娶嫂子。她向来知道嫂子是极美的,但却没想到她可以美到这程度。
    荣耀秋菊,华茂春松。
    见一贯知书达理的韦彤模样有些呆,卫嫤唇角泛起笑意,温柔地朝她招手。
    “阿彤来了?这身衣裳你穿着真不错。”
    昨晚刺史府来下帖子,说隔一日便是刺史大人寿宴。恰逢圣驾不日要驻跸幽州,凉州属官亦要前去见驾。趁此机会大家聚聚,商量下见驾事宜。
    卫嫤一面感叹凉州官场的特别,这要放在京城,大概只会说一句“刺史大人寿宴”,后面的接驾什么,大家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透,话不用说这么明白。
    另一面她又觉得好笑,他们来凉州这么些时日,直到最后一天,还得熬到大晚上才来报。这点挤兑人的小心思,还真是够简单粗暴。
    简单粗暴好,要是人人都长颗七窍玲珑心,做起事来绵里藏针,那她真得累死。
    用晚膳时问清楚凉州城属官大致行事,卫嫤确定明日的寿宴应该是easy模式。既然如此,她便想带韦彤一块过去露个脸。
    晏衡娘亲嫁给晏百户那是出于无奈,往事无法弥补,韦家的下一代总不能再落入那境地。况且她能看得出来,虽然生于贫寒,但韦彤书没少读、长得白白净净,青葱水嫩的小姑娘哪哪都不差,她值得任何好男人来呵护。
    被这么漂亮的表嫂夸奖了,阿彤有些羞涩:“多亏表嫂的衣裳好。”
    “衣裳也得看人穿。”
    买家秀和卖家秀的对比图不要太多,她跟阿彤身量差不多,小姑娘肤色白书卷气浓,一身菊黄色的衣裙跟她身上这件天青色绣菊花的颜色正好搭配,穿在她身上妥妥的卖家模特秀。
    “头上这跟银钗挺好看,不过还缺点什么。”
    卫嫤转身在妆奁里翻翻找找,没费多大力气便取出一朵银制的大朵花。说不出花是什么名字,花瓣很大,在近似平面的银花上层层叠叠,正好与阿彤头上韦舅母拿出来那支银钗相呼应。原本寡淡的银钗,这会尽显简单雅致。
    就着镜子照照,阿彤脸上满是惊喜。
    见她惊喜,卫嫤也高兴。换好衣裳的晏衡走进来,就见媳妇和表妹盛装打扮,喜气洋洋地坐在镜子前互相吹捧。
    “时辰不早了,差不多也是时候动身。阿彤,舅母今日当真不来?”
    卫嫤也关切地看向阿彤,她是邀请的舅母与阿彤两人,只是昨晚匆忙之下她只送去了阿彤要用的衣裳。
    “我这没有合适舅母的衣裳,可别是她误会什么。”
    阿彤摇头,神色间未见丝毫惊慌,反倒有些无奈:“娘说这种场合她去了,怕是不知道往哪儿站。而且我们家境况摆在那,不怕表嫂笑话,这支银钗还是家里最后一点银子融的。要不是表嫂送来衣裳,娘都不知道我该穿什么去。”
    说起韦家种种难处,韦彤面色十分坦然,丝毫没有因家贫而觉得抬不起头。她态度不卑不亢,该说的说,该谢的谢。听她说话的人大都会忘了她家境贫寒,只会赞赏她进退有度。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晏衡,他清楚韦家家境为何贫寒。归根结底还是被他娘当年嫁妆掏空了家底。外祖父跟外祖母本想着凑份丰厚嫁妆,娘嫁过去总不会吃亏。但没想到,这份嫁妆最终便宜了周氏。
    风水轮流转,周氏下半辈子就顶着张瓦剌乞丐的脸过活好了。晏衡沉吟,想到一大早收到的酒泉来信。周千户抄家所得已经开始归还苦主,其余家眷搬回了周家村。原先一直精修的老宅是不会给他们住,周氏宗族将这些人安排在了年久失修的几间土坯房中。
    条件如此艰苦,被周家抢进去做丫鬟和小妾的姨娘,再死心眼的也开始跑了。有娘家的回娘家,没娘家的或不被娘家兄嫂所接受的,干脆拿着官府赔偿那点钱自谋生路。对于后者周家也眼红想管,想把那笔钱拿到手,但如今周家正在风口浪尖,看到衙门内新任主事,笑面虎般的晏家族长,他们伸出去的手默默退了回来。
    就这样一段时日下来,周家人也跑得七七八八。与此同时,一直缠绵病榻的周老夫人身体却奇迹般地好起来。她记恨晏衡,但却不敢太明目张胆。欺软怕硬之下,她每天都要咒骂两个瓦剌乞丐。
    酒泉来信中大致是这样写的,陈伯还提到,第二进的垂花门已经彻底修好。思虑再三,直到现在阿彤提起韦家境况,晏衡终于下定决心。晏百户与周氏脸上那张瓦剌乞丐皮已经长好了,这辈子别想再回复原来的脸,是时候给他们腾个地方了。
    下定决心后,晏衡拿过卫嫤摆在卧房内的毛笔,唰唰唰迅速在回信末尾添一行字。用蜡封封号,交给来时的信差。
    而后他骑上马,带着后面马车中的卫嫤与韦彤二人,快步往凉州府衙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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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达凉州府衙时,离后宅近的宅门前已经停满马车。见主人家没有腾个地让他们过去的意思,晏家马车只能绕道停在府衙前。撩开帘子卫嫤见门前无人迎候,干脆地拉住要下车的阿彤,两人在马车里说起了话。
    韦家毕竟是韦家,即便落魄了,阿彤也能弄清楚凉州府内复杂的各种官衔。其中隶属酒泉的几家,即便完全没有正面接触,提起来时她甚至能说出个子丑寅卯。
    卫嫤不由感叹,这就是官家思维,永远可以从一些很细微的地方,看出背后的盘根错节。隔着一辈的阿彤尚且如此敏锐,更不用说韦相曾亲自教导过的韦氏。或许正是受生母耳濡目染,晏衡才能在得罪吴家的同时有手段全身而退。
    边听着卫嫤边感叹:“幸好今日带了阿彤过来,有你在,我可能省不少心。”
    阿彤笑道:“这些我都是听爹说的,要论临产应变,终归比不得表嫂。”
    说完她若有所指地朝马车外看一眼,顺着她目光看去,卫嫤看到官衙开了一个侧门,从中慢悠悠走出来一个婆子。
    出来后婆子先绕过台阶,朝府衙正门看去,见那边没人,犹豫再三她朝马车这边走来。
    “夫人可让我个老婆子好找,后面正在忙寿宴,一时之间有些走不开,老婆子我这老胳膊老腿来晚了,您可千万别见怪。”
    卫嫤坐在马车里压根没动,婆子主动掀开车帘子,见到两人满脸殷勤。
    眼皮稍微耷拉下,卫嫤透过她看向后面。
    晏衡方才骑马离开了一会,不知去了哪里,这会刚好回来,下马将缰绳扔给后面巴图,他站在婆子后面,无形中的压力让人想忽略都难。
    婆子转过头,见自己站的地方挡住了别人路,她尴尬地挪到一边。
    晏衡目不斜视地走上前,朝马车内伸出手。凉州府衙门前,当着刺史府婆子的面,他依然故我将媳妇公主抱请下马车。明明举止间很大胆,偏偏他神色温柔而郑重,让人起不了半点淫.邪心思。
    凉州府消息灵通,晏衡上任的圣旨传来,卫嫤的出身,连带成亲当日他升官的八卦一块来到刺史府。在刺史夫人跟前当差,婆子对此事也略有耳闻。她本以为娶个这样的媳妇,吃了大亏的晏镇抚肯定有诸多不满。
    但现在他哪有点不满的样!
    惊讶之下一时间婆子有些愣神,直到她被一道凌厉的目光看得后背发麻。
    扬起热情的笑容,她急忙问道:“镇抚大人有何吩咐?”
    晏衡没说话,下巴往马车里扬一扬。婆子意会,脸上有些难色。马车里有两人,晏镇抚把夫人抱了下来,难不成让她帮忙抱另一个人?她是能抱的动,可她从没听说过这样规矩。
    眼见晏镇抚目光越发凌厉,婆子狠狠心,学着他方才模样上前伸出两只手。
    卫嫤忍不住笑出声:“不是让你抱,刺史府前院时常有马车来往,应该备有供人踩的踏凳。”
    边说着,她还不忘安抚马车内的阿彤。
    虽然下车前阿彤说这高度她可以很轻松的跳下来,但一个官家小姐,在别人家大门跟前跳下来像什么话。
    婆子神色有些为难:“这……”
    卫嫤脸色沉了下来:“莫非刺史府今日宴客,踏凳都搬去了后面。”
    晏夫人怎么会知道?婆子不仅知道踏凳都搬去了后面,更知道夫人早已算到,晏家马车会停在府衙门口。这会本来大喇喇跳马车的该是晏夫人,谁知晏镇抚不按常理出牌。
    婆子面色犹豫之时,晏衡在她身旁说道:“后宅那边的门应该是暂时堵了,这会那边已经清理出来,我刚骑马饶了一圈,看到一直有马车过去。”
    卫嫤叹息:“即便那边能走,咱们也不能这么来回折腾。”
    说完卫嫤瞅一眼仍旧紧紧关着的凉州府衙大门,大门关着,婆子出来的那个侧门却是一直开着。刺史夫人这下马威可真是够可笑,要不是她稳得住,换一般人来,只怕会早早跳下马车,站在府门跟前晒太阳出会油,然后灰溜溜地从侧门钻进去。
    想到这她冷厉地看向婆子:“再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既然没有踏凳,那便委屈你做一下踏凳。”
    婆子有些不可置信:“晏夫人莫不是在开玩笑?”
    卫嫤冷笑:“我这人从不开玩笑,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要么你立马给我弄个踏凳来,要么你跪地下权当个踏凳。”
    婆子无奈道:“老婆子这老胳膊老腿,可经不得折腾。我这就去后面,给夫人找个踏凳。”
    卫嫤嗤笑:“我看你不光老胳膊老腿,连耳朵都老到发聋。我是说立马,谁知道你这老胳膊老腿,往后面走一遭得浪费多长时间。”
    婆子脸色有些难看:“夫人这话说得可折煞老婆子。”
    卫嫤刚想反驳,旁边晏衡一脚朝婆子踢过去:“你说人话她又听不明白,大太阳底下阿嫤跟她费什么口舌。”
    晏衡一脚踢得极准,婆子身形摇晃后跌倒,正好五体投地趴在马车跟前。晏衡皂靴踩在她背上,试一下稳不稳后,脚搁在她脖子上。
    卫嫤朝马车内伸手:“平白让阿彤等了这么久,快下车吧。”
    握着她的手,阿彤脚尖在婆子背上一点,灵巧地下了马车。晏衡脚松开,厉声吩咐婆子。
    “还不快叫人开门。”
    婆子拍打下衣裳,心里比喝了黄连水还要苦。凉州每个新上任的官员家眷,来刺史府时都得经历这一遭,据说这还是当年楚家强盛时的规矩。大多数人惧怕刺史府权威,大抵也就忍一忍过去。
    偏偏她今日碰上了两个硬茬子,自己跪下当了一通人肉踏凳。可她毕竟只是个下人,这事闹大了,可能晏夫人面上不好看,但最后被刺史夫人记恨受罚的总会是她。跪在地上的时候,本来她都想清楚了,就这么忍过去。
    但没想到,他们还要开中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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