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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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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俊忙要推辞,“不可,不可,上次卖戏本子的钱,还剩了八十多两,够家里用好几年了,怎么能再要你的钱。”
    祁青远摆摆手,叹道:“表哥就不要推辞了,这些戏本子要你想办法卖出去,本就该算你一份。再说,也算是我和我姨娘的一点心意吧。”
    伍俊见祁青远说得坚决,而且从一见面开始,他就被祁青远拉着鼻子走,他想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
    祁青远见他还是犹犹豫豫的样子,也不跟他多言,站起身,直接道:“表兄,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伍俊见他直接要走了,也不纠结什么推辞的话了,有些不舍道:“这么快就走了。”
    祁青远颔首,微笑道:“我的几个朋友还在等我,我是瞒着他们出来的,回去晚了不好向他们解释。”
    伍俊也起身,跟着他往院外走,一边低声道:“今日虽是初见青远,但也知道青远实非常人。我是个不中用的,痴长了你几岁,但什么也帮不到你,还要费心你来照应我们,实在是愧疚不安……”
    祁青远忙道:“表哥说哪里话,你我血脉兄弟,相互照应本是常理,再说我也没做什么。表哥莫要多想,只管好生准备科考就好,姨娘还等着听你的好消息呢。”
    伍俊停在院门口,十分郑重的道:“伍俊定不会辜负你和姑母的期望,待他日金榜题名,青远若有所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门外的于磊和阿粟听到声音,忙打开了门,祁青远也不好对伍俊多说些什么,吩咐于磊:“等我走远些,你再悄悄把伍少爷送回戏班后台去。”
    于磊应诺,祁青远朝伍俊拱拱手,带着阿粟快步离去。
    第31章 荏苒
    时光荏苒,一晃到了武顺十九年。
    继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立府封王,五年时间过去,四皇子、五皇子也即将成人,而嫡七皇子才虚岁十一,皇帝一直没有立储的意思,皇子之间的暗潮汹涌,耐人寻味。
    大皇子妃出自按察司文家,自文家大小姐成为毅王妃,文家就旗帜鲜明的,跟着毅王站在了二皇子礼王身后。毅王的母妃,出生肃毅伯的韩妃娘娘,在宫里也和越贵妃同气连枝。
    二皇子礼亲王,越贵妃之子,娶衡国公府嫡孙女,获得了手握西南八万雄兵的蔡国公府的支持,在加上在后宫有越贵妃和越太后,前朝又有吏部尚书、按察司等的支持,俨然是东宫储君之位的最有利争夺者。
    三皇子福亲王,娶出生宣威伯府的表妹为妻,宣威伯府一直与太傅陈家相交甚密,是嫡皇七子一方的中坚力量。
    皇七子荣亲王,皇后所出,还未成年,因是嫡子加上外家陈太傅府的大力支持,朝中立嫡的呼声也很高。
    妃嫔争宠,皇子争权,朝臣站位,大赵的朝局被搅得风云变幻。
    这些朝政大事,现在还与祁青远无关,他彼时还只是一个看客,他关心的只是与自己生活息息相关的人和事。
    五年的时间过去了,祁青远已经十五岁,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郎。
    这五年祁青远的生活,就是从国公府到国子监,再从国子监到国公府,偶尔和于耿郭金熙约出去听戏踏青,有时也被管霄翰叫去骑马打猎,日子过得波澜无惊,甚为安稳。
    因为大多数的日子他都是在国子监,所以赵氏这几年想难为他也找不到什么机会,而且他的两个儿子也都长成,祁二少爷祁青喆也十三岁了,她现在一门心思,都在筹谋着把祁青喆送进禁卫军去,天子近卫,一个远大的前程,暂时无暇顾及到他。
    虽然国公府后宅的争斗一直存在,但祁青远已经十五岁了,而且还没成亲,所以女人之间的斗争也波及不到他。
    至于国公府的男人们,国公爷自是要掌舵整个国公府的大方向,世子爷要操心如何把国公府的尊衔延续下去,毕竟国公府的爵位是五代而斩,要是轮到祁青喆这儿,就不是国公爵位了,只是一个侯爵府了。
    所以对祁青远这个庶长孙也不怎么关注,只是年初的时候把他叫了过去,问清楚他今年有考童生试的打算后,勉励了一番也就不管了。
    祁青远也乐的轻松,在府里的日子照例晨昏定省,敷衍过请安的时间后,就回到自己的旷心斋过自己的小日子,他和府里的其他少爷都不亲近,对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从来不参与。
    出了国公府,祁青远才鲜活起来。
    他的功课底子好,对于今年的童生试他有八成的把握,丁三院其他的几人功课也不差,郑业家学渊源就不说了;于耿因为出身一事,一直憋着一口气,也甚为用功;郭金熙平时虽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他出生商户,他太知道他们郭家,有多么需要一个金榜题名的进士,只有他在科举上有所建树,他们郭家才能摘掉商户的帽子。
    士农工商,阶级鲜明,全家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还有夏信鸿和管霄翰,这两个祁青远意外结交的好朋友。管霄翰已于一年前定亲,女方是管父的同僚,御林军统领费将军家的女儿。管父近几年深受皇上宠幸,已晋升为神机营统领,封二品上将军。
    管家炙手可热,管霄翰在他父亲手下当了亲兵,军营最是磨练人的地方,当年那个咋咋忽忽的混小孩,如今已是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
    夏信鸿的情况要糟糕一些,他虽已经过了童生试,但他的母亲于三年前逝世,他刚出孝期不久,一个多前祁青远曾探望过他一次,吓了一大跳,人瘦的不成样子,祁青远想起小时候给他取的外号叫“黑胖子”,现在成了“黑竹竿”了。
    夏母的逝世对夏信鸿的打击是巨大的,曾经的他,虽然胆小怯懦,但仍算是一个开朗的少年,现在他变得沉默寡言,没了往日风采。他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为他母亲守孝,不管他父亲的宠妾如何在后院作威作福,也不管他父亲攀慕权贵,成为夺嫡的马前卒。一心扑在了读书上面,准备着今年的乡试。
    伍家两兄弟也没断了和祁青远的联系,伍家大哥伍俊,在考取童生试后,娶了师塾先生的女儿为妻,已生有一子,正准备着今年的乡试。
    伍昊在母亲的安排下,也娶了京城一布料商人的女儿,现在他仍然在春喜班,不过这几年祁青远给他提供的几出戏本子,让他在春喜班的地位水涨船高,现在已经是春喜班的三管事了。
    春喜班在京城颇受达官贵人的追捧,近年来佳作不断,虽然其他戏班子有时候也有惊艳的剧目出演,但总的来说,春喜班还是稳坐京城第一戏班之名。
    伍家早就搬出了城西的旧弄堂,在长春坊置了一个两进的小宅院。近几年,祁青远给他们的几出戏本子,总共赚到了一千多两银子,伍家兄弟也分到一些。再加上伍俊考中了童生试后,就不用向官府缴纳人头税了,伍家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少爷,管家大少爷遣人送来一张急帖,邀您午后过府一叙。”力行恭敬的把一张明红烫金的请帖递给祁青远。
    祁青远轻轻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他正在练字。
    今年是大赵立国一百二十年整,周边各国纷纷遣使来贺,武顺帝下旨,举国欢庆一月,取消京城的宵禁。
    每次周边国家派遣使臣出使他国,为显示本国国力,文采武功方面,各国之间照例都有一番较量,而且今年是科考之年,还有半年就是秋闱,国子监一边要重点培养出参加各国比试的人才,一边为了让参加科举的人能安心读书,就放了其他学子一个月假期。
    祁青远在旷心斋已经歇了几天,虽然他也准备参加两个月后的童生试,但他一贯主张劳逸结合,在考前,他还是留了时间用在练字下棋上。
    “水到渠成”,几个大字跃然在纸上,祁青远摇摇头,他练的是隶书,先习曹全碑,再临乙瑛碑,隶书讲究的是化圆为方,化弧为直,先前被管霄翰的帖子分去了一丝心神,几个字到底失了往常的水准。
    他把毛笔递给力勤,示意他把书案收拾好,边走到旁边的铜盆里净手,边问力行道:“霄翰可有说是什么事。”
    力行一边拿起干帕子给祁青远擦手,一边埋头回道:“送帖子的人没说,只说务必请您下午去弘威将军府走一遭。”
    祁青远沉吟,管霄翰找他难道是为了他的婚事,上次两人见面,他说他成亲的日子快定下来了,今日是为了这事么?
    “既然如此,力行,吩咐奶娘摆饭吧;力勤跑一趟车马处,让他们下午安排一辆马车。”祁青远吩咐道。
    简单的用了午膳,祁青远带着力行和陈大川出了府。随着年龄的增长,祁青远出府已经不需要再向世子爷报备了,陈大川这几年也一直在他身边做长随,只要他出门,他都随身伺候着。
    至于力行,倒是被祁青远收服了,都说英雄难逃美人关,小厮也如此。
    自五年前国公爷寿辰,祁青远被诬陷,力行力勤被罚打了板子,于嬷嬷把梨雨派去照顾他们二人起居,力行就拜倒在了梨雨的石榴裙下,两人眉来眼去了两年,被于嬷嬷火眼金睛发现了,主动求到了祁青远跟前。
    按说国公府少爷身边的丫鬟,一般都是在少爷在懂事后,被主母提拔成少爷的通房。力行和梨雨私下定情,按国公府的规矩,就是打死也不为过。
    不过祁青远一没收通房的想法,二来借机想把力行收为心腹。在爱情面前,赵氏让他监视祁青远一举一动的使命,就没那么重要了。
    祁青远承诺在他成婚后,就为他和梨雨做主请婚,这样一来,祁青远终于收服了他的一个贴身小厮和贴身丫鬟,近几年行事也方便了许多。
    管霄翰家在出宫门不远的正阳街上,祁国公府的马车停在管府门口,祁青远一下车,就看到弘威将军府的牌匾,气势凌然,威武磅礴。
    祁青远不是第一次来管府,守门的兵勇也都认识他,也收到了自家少将军的命令,见祁青远到了,就领着祁青远进府。
    武将的府邸自没有什么精致的景色,弘威将军府的建筑风格是大气简朴,穿过前厅,就是演武场,管府的侍卫每天都在这里演练。
    不过一路走来,祁青远越来越奇怪,因为带路的兵勇走的方向,竟不是管霄翰住的院子的方向,往日里他来管府,不是在管霄翰的院子里喝茶聊天,就是在演武场骑马练弓。
    祁青远有些疑惑的朝带路的兵勇问道:“这条路通往府里何处,你们少将军在哪里等我?”
    兵勇恭敬的声音传来:“少将军吩咐,要是祁少爷到了,就带您到我们大将军的书房,少将军在书房等着您。”
    “将军的书房?你是说管大将军?”祁青远着实有些诧异,他虽也拜见过管大将军几次,不过就是请了安,寒暄几句而已,匆匆几次会面,连话都不曾多说,管霄翰怎么让人把他带去他爹的书房?
    带着一肚子疑问,随着兵勇到了管大将军的三穗堂。守门的侍卫前去禀告,祁青远打量着四周,堂前栽着几棵苏铁树,还有一些叫不出名的小盆栽,四周那点点绿叶,在阳光中发青发亮。顺着三穗堂的小路看去是一个大的跨石门,匾额上写的“所向披靡”,跨门之后是十多米高的大假山峥嵘挺拔,气势雄伟。
    第32章 瞎猫
    只过了片刻,就见管霄翰从三穗堂出来,朝他挤眉弄眼的,祁青远赶紧压低声音问他:“怎么把我叫到你爹的书房来了?”
    管霄翰也不答,神神秘秘的,催他往里走,祁青远扯了他的衣袖,他才含糊道:“反正是好事。”
    他推着更莫名其妙的祁青远,进了三穗堂的正门,屋里不仅有管大将军,还有几个祁青远从没见过的老宿,见到他进来,几个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祁青远的身上。
    祁青远也只是别扭了片刻,便回过神来,向前几步向管大将军行礼:“晚辈祁青远,见过管将军。”
    管大将军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中年人,从祁青远进门开始,他如鹰一般的眸子就盯在了祁青远的身上,让祁青远不自觉的挺直了胸膛,后背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时间也许只过了几个呼吸间,但对于祁青远来说的确难熬,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屋内几人的注视下慢慢变得僵硬,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变成了一个猎物,而屋里的几人都是在称量他斤两的猎人。
    “嗯,不必多礼。”管大将军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让祁青远松了一口气,他本想用眼角余光朝管霄翰问问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但他周围哪里还有人,管霄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屋子里了,而他因为太紧张没有发觉。
    祁青远不禁有些自嘲,其实他没必要这么紧张的,堂堂一个二品上将军,怎么会来拿捏他一个庶子,是他的戒心太重,思虑过多了。
    想明白了这些,紧张的心情也平顺下来,用衣袖擦了擦额角的汗,又朝管将军行了一礼,“小子失礼了,大将军勿怪。”
    管大将军眼里迸出激赏的目光,眼前的少年除了开始进来时,紧张无措了一会儿,几个呼吸间就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变得平静坦荡,从始自终都没有表现出半点惧怕的样子。
    管大将军轻轻的在楠木桌子上敲了几下,抬手指着屋里的几个老宿道:“这几位都是神机营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专门从事研究军械器具的大师。”
    祁青远诧异,但行动比思考快,管将军的话一落,他已经朝几位大师躬了一身,管霄翰此时也踏进了房门,他手里拿着一张弓弩,背后背着一娄弩箭。
    他把弓弩放到了管大将军面前的楠木桌上,几位大师都起身围到了桌子前,管大将军见到这一把崭新的弓弩,脸上也带了笑,口气颇为温和的问道:“祁家小子,今日本将军和几位大师召见你,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懂得,该如何改良军用弓弩的。”
    祁青远有些懵,改良军用弓弩?他朝管霄翰看去,管霄翰忙提醒他:“有一次你来我家,我正琢磨着弓弩改良的半张图纸,你见我始终愁眉不展,就提笔把那半张图纸给补全了,当时我不就夸你说,你设计图纸中的弓弩,比军中现用的弓弩还要好么。”
    祁青远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那日他闲着无聊,来管府找他出门骑马,但管霄翰一直磨磨蹭蹭的弄着一张残缺不全的图纸。
    他上辈子有一个读军校的朋友,经常给他讲一些有关枪、弩之类的事,还拉着他玩了一个有关枪械类的网游。近朱者赤,他对枪、弩等军械的图纸还是比较熟悉。
    当时他急着出去骑马,一眼就看出了那是半张弓,他看着管霄翰当时心心念念都是那半张纸,他凭着上辈子的记忆,随手就把那半张图纸给补全了。
    虽然当时管霄翰对他画的那张图纸赞不绝口,他却没怎么在意。
    祁青远见几位军械大师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他有些心虚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急张口就道:“我就是平时看了两本杂书,随手画的。”
    一听祁青远的话,一位长胡子大师吹胡子瞪眼道:“杂书?随手画的?你个小娃娃简直胡说八道,你看的是什么杂书,你说给我老头子听听。”
    祁青远苦笑,见管大将军几人的样子,他随手画的图纸,研究出来的弓弩肯定远胜现用的弓弩,可他总不能告诉他们,他有着上辈子的记忆,他上辈子生活在比这个时空要科学进步百倍的时代吧。
    管大将军也开口道:“之前我大赵最高水平的弓弩是连矢十二箭,射程四百步,“望山”的精确度是六成。
    你画的图纸,经过神机营的匠人们精改修良后,弓弩可连矢三十六箭,射程达到六百步,“望山”的精确度更是达到了八成。”
    说到这儿,拿起桌上的弓弩,手指不断的摩擦其表面,意味深长的看着祁青远。
    弓弩由弩臂、弩弓、弓弦和弩机等部分组成,管霄翰那日研究的是神机营改良的半张弓弩图,只有弩‘臂和弩’弓的部分。因军械图纸属于神机营的绝密文书,以管霄翰的身份也不能把整张图纸带回府研究。
    祁青远阴差阳错的把弓弦和弩机的部分给补全了。
    弩机是弩最重要的部分,弩机一般为铜制,装在弩“郭”(匣状)内,前方是用于挂弦的“牙”(挂钩),“牙”后连有“望山”(用于瞄准的准星)。
    大赵现用的弩郭下方的”悬刀”(即扳机),是用层竹、木片胶制的复合材制的,而祁青远设计的是用精铜制,减轻了弓弩的震感。扳动”悬刀”使”牙”下缩,弦脱钩,利用张开的弓弦急速回弹形成的动能,高速将箭射出,加大了射程。
    又加精了“望山”上的刻度表,作用相当于现代枪械上的表尺,便于按目标距离调整弩发射的角度,提高射击的命中率。
    就是祁青远随手画的一张图,使得神机营弓弩的改造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在射程、准确度、多箭连发上都有大的突破,所以才有了今日管大将军和神机营几位军械改造大师的召见。
    祁青远懂得管大将军没说出口的意思,他随手画的一张图,就能取得如此成效,这听起来的确让人难以置信,还颇有些对这几位老师傅不恭敬。
    祁青远咬着牙,字斟句酌道:“不敢欺瞒大将军和各位前辈,小子的确只是看过有关器械方面的几本杂书,再加上晚辈出生军事家族,自己也对这方面有些喜好,闲暇时也略有研究。那日补全那半张图纸,的确是无意为之,晚辈也没想到,晚辈画的图纸能做出这样威力的弓‘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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