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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则嘉勉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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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轸把摘下来的腕表、袖扣信手丢在桌上,问嘉勉,“你吃什么了?”
    好多。红糖糍粑、司康饼、焦糖布丁、虾皇饺、西瓜、枇杷、樱桃……
    “嗯,”有人听着,“其他没见着,嘴巴上还沾着焦糖。”
    嘉勉下意识去抹嘴。
    周轸恶作剧的笑了,“笨蛋,说什么都信。”
    对面的司徒就咬着筷子,想不尴尬都难。咳咳算作提醒,这还有活人喘气呢。
    嘉勉在桌下踢了下周轸,他这才收敛了些,锅里的汤烧开,周轸份外磕了些胡椒粉在碗里,盛了碗汤,却是给嘉勉的,他说猪肚鸡就得多些胡椒粉才出味。
    再招待司徒,弄得司徒受宠若惊。眼神跟嘉勉吐槽,果然人家的男朋友从来不会让你失望。
    桌上难免会聊到工作,问及司徒男友是做哪行的,等等。
    周轸是这些话术上的老手。他自幼耳濡目染,想那时候,没成年就被一桌的人架高盘地喝白酒,他都没在怕的。
    司徒和嘉勉聊的话题,他多数是听,偶尔诙谐地插几句话。
    聊到嘉勉的工作时,周轸问老蒋那头的单敲定了嘛?
    嗯。
    周轸面上淡淡颔首,这事他再没说下文。但是嘉勉知道,周轸许姚方圣好处了,通常业内一个大佬就能带动一个行业的蝴蝶效应。会展更是如此,敲定一个大佬的展位,主题就成功了一半。
    这厢,嘉勉还记着嘉励给她介绍工作的人情,一直想请师兄一顿饭。嘉励嘛,又始终吊着姚方圣;
    那厢,周轸已经拿最江湖的法子,压倒性地还了他姚方圣一顿席。
    某人和小时候那会儿一样,吃东西总是三心二意的,死活要过来吃夜宵的他,最后就喝了两碗汤,吃了几个点心。
    他嘴刁得很,说一切从笼屉上下来的食物,不趁那锅气消失之前吃掉,都是没有灵魂的。
    所以他最最看不惯打包面条点心的人。
    纯粹瞎对付。
    大晚上的,他被几个点心顶着了。嚷着要喝茶。嘉勉搬家东西本来就有限,哪会面面俱到到如此细致,她说没有茶叶。
    但是冰箱里有瓶装的乌龙茶,问他要不要?
    “热一下吧?”甲方永远只是甲方,条件很多。
    嘉勉拿才买的雪平锅给周轸热乌龙茶,司徒要帮着收拾桌上,嘉勉说什么也没让,于是电灯泡干脆自觉去洗澡了。
    腾空间给他们二人,站在灶台前,嘉勉微微嘟囔,说看吧,弄得人家司徒很尴尬。
    周轸不依,他说我做什么了,就尴尬了。我就是来会你的朋友呀,“这么多年,你都没忘记人家,可见有值得交的地方。”
    或者,值得这个词本身就利益化了,小时候的朋友才不图什么值得,就是和他(她)在一起很开心,万万足够。
    接近三十而立的周轸,其实他门清得很,世故圆滑,甚至急功近利。他能陀螺转地安排自己漏夜也要去拜访荣休的官员,却也在这六十平的房子里,认同嘉勉无关利益的微时伙伴。
    一切的目的,她开心就好,还能损失什么?
    锅里的茶滚了起来,嘉勉倒进杯子里,再递给他。
    某人受用,享受她的热情,“谢谢。”
    逼仄的厨房里,站两个人就满了。嘉勉把桌上的碗碟搬到水池里来洗,她洗碗其实很费水,一直开着水龙头,全用流水冲。
    她小时候在他外婆那里就是如此。
    提起他外婆,嘉勉多嘴问了一句。
    周轸说,早不在了。过世五六年了。
    啊。嘉勉面上一怔,说了句抱歉。
    某人浑不吝,“人老了总要没的,难不成真做老不死啊。”
    嘉勉垂首没说话,她很难像周轸这样,对生死看得像明日的天气。
    时间沉默了半分钟,厨房里只有流水的声音和燃气热水器工作的声音,周轸搁下了手里的杯子,从嘉勉身后环过去,替她关了水龙头。
    就着她的手,替她洗起碗来,耳鬓厮磨的气息里,他难得认罚的嘴脸,“都不死,我们都得长命百岁的活着,好不好?”
    嘉勉却自顾自闷闷地抱歉,她不是这个意思,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人不会不死的。
    只是她也许比许多人多了一层感受,就是意外背后的创伤。上一秒还在平静里,下一秒就被裹挟进了毁灭的漩涡里去,她永远记得,那天医院派人来接嘉勉。
    说的是,你爸爸不好。
    十三岁的嘉勉是爬上车的,因为整个人是软的。
    从那以后,她怕谈及生死。
    也怕医院,从前她引以为豪的外科医生父亲,如今,已经很多年没有提及过了。那日一起吃火锅,周轸问她,想过嘉勭当医生嘛?
    “叔叔都说,嘉勭像极了我爸爸。我不知道嘉勭当初报医有没有爸爸的影响,我一直不敢问,怕有,周轸,真的,每次见到嘉勭,他和我说回医院了,我都会很认真地嘱咐他,路上小心。”
    “我不敢多说什么。尽管我一直很喜欢哥哥,但他到底不是我嫡亲的,我想要叮嘱他,多休息多吃饭,他吃的比你还要少,这样不行的,体力会跟不上……”
    司徒从洗手间里洗漱完毕出来,看到的一幕是,嘉勉被周先生抱在怀里,低低的掩泣着,周先生朝司徒不远不近地一个嘘声,是抱歉也是禁止。
    禁止司徒过来询问。因为有时候,眼泪是最好的宣泄,不哭一哭,你都不知道自己苦在哪里。
    你当葬礼上的人,都是哭去了的人嘛,不是,哭的从来是活着的自己。
    生到死的法门,就在那口气,那口气没了,人一切都归无。
    唯独活着的人,她不能饶恕别人,也不能饶恕自己。
    时间秒秒分分地过去,周轸能感觉到怀里的人逐渐平静下来,她是平静了,湿了他襟前一片。
    嘉勉红着眼睛,不说抱歉,也没下一步的动静。
    冷不丁地,周轸问她,“你小时候有没有暗恋谁?”
    嘉勉瞬间抬首望他。
    听到的是他的笑与嘲讽,“你这性子太吃亏了。什么都放在心里,对嘉勭都这样,对别的男人岂不是,七老八十的爱情。”
    周轸口里七老八十的爱情是指,七八十岁再重逢初恋,你中意我,我中意你,然而呢?
    有什么卵用!
    互相都要成为一把灰了,谈什么爱情,狗屁!记住,爱情就是折腾,七老八十老早折腾不动了!
    *
    桌上的吃食全收拾妥了,吃不下的全搁到冰箱里去了。
    周轸在阳台上抽烟,窗户洞开,手里的烟全架在窗外。
    嘉勉把他的打火机还给他,她原本要自己试着买气换的,不太会。
    周轸摇头,让她别瞎弄,不安全,要先放气的,“你笨手笨脚的。”
    “还笨嘴。”他再内涵她。
    这是个嘉勉永远不会回答他的问题,她无从解释,她为什么会那么笨拙。
    周轸把手里另外一个火机换给她,说给她点蚊香。
    无烟蚊香在防风火机的苗头里静静地燃起来,嘉勉拿到房里去,周轸掐了手里的烟,说他也该走了。
    “再留下去,你朋友估计要连夜打车回桐城了。”有人的严肃始终捱不过三秒。
    嘉勉把他的外套还给他时,周轸不接,他看着她,再正经不过的嘴脸,却说着再狂妄不过的话,“她要是愿意走,我可以安排车子送她回去。”
    声音不高不低,房间里的司徒未必听得见。然而倪嘉勉却炸毛了,打他,“你小点声!”
    “你声音比我大多了,好嘛?”
    周轸不情不愿地被嘉勉推到门口,倪二小姐像极了一个催促自己小孩出门上学的老母亲,各种怕小孩落了东西,伞、衣服、桌上的表和袖扣。
    统统拿给他。
    某人耍赖地全不要,然后脑洞跑到银河系去了,“你说一千零一夜得有多扯?”
    那女的花了一千零一夜才让那个国王改变了想法,不杀她,也做他永远的王后。
    “嘉嘉,你要多少夜,才决定不杀我?”
    周轸说完这句,就推门走了,嘉勉愣在原地好久,某人走出去,门没替她掩上。
    她走上前,原本是打算阖上门的,然而鬼使神差地,力往外,最大化地去洞开门,
    她想听外面的人下楼的声音,万万没想到,某人终究棋高一着。
    他没有走,抬手接住她推门出来的力道。
    下一秒,赢棋的人享受他胜利的喜悦,一把扽出倪嘉勉,门砰地被阖上了,是在外面。
    他把她锁在了门外。
    气息跌缠到那道被锁住的门上,
    黑暗里,失去光明的感官反而更强烈了。笨嘴拙舌的倪嘉勉是颤抖的,热络鼓动的,像一颗急急升腾的氢气球,然而又被牵线人,死死绕在指间。
    第37章 4.9
    都说接吻于男人是前/戏,周轸从前从不质疑这句话的偏颇。
    因为他很多年不把接吻只当接吻看了。
    甚者,他的风花雪月里,直接跳过这一道程序。
    今时今日,风月里打滚的男人也有忸怩的时候了。
    因为他谙知,快乐的意义。它正因为是快的,短暂的,才会欢愉享乐。
    上帝都在教诲世人,喜怒哀乐,一味只占着一处,是要万劫不复的。
    周轸怕扽出的只是她的人,和从前他招惹的那些女人一个下场,那么于他于嘉勉,都是个不如意的结局。
    他可以欠任何女人的感情债,唯独倪嘉勉。仅仅因为她住在他的记忆里。那年凤仙花开到了现在都没有败。
    周轸觉得,急/色关头,他能受戒如此,已是很了不得了。两重紧箍咒,一重来自“嘉勉”,一重来自倪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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