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收尾阶段，乔皙表现得异常沉默，沈醉也没有多话。
    饭后，乔皙想帮沈醉收拾桌上的残局。
    沈醉虚按下乔皙端碗的手：“没有让女生做家务的道理。”
    乔皙目送沈醉把碗碟端进厨房，再次竖起大拇指：“沈导体贴。”
    她身为敲不下乙方的卑微甲方，二次恢复吹捧战斗力。
    沈醉在这方面并不谦虚：“还行。”
    乔皙是个厨房白痴，家里三个厨房——中式、西式、烘焙房——之于她而言的意义仅仅是去冰箱拿可乐或者解酒汽水，沈醉不一样，他能熟练地将碗碟一个个放进洗碗机，洗锅洗水槽，甚至还能把流理台擦得光洁如新。
    旁人做这样的事会显得琐碎，大抵是沈醉个子高，身材好，脸太帅，乔皙倚在厨房门边看着，只觉得赏心悦目，不舍得挪开眼睛。
    乔皙想，等她事业再稳定一点，或者再有钱一点，就包养个沈醉同款小鲜肉，天天给她做饭暖床，她让向东就向东，她让向西就向西，钱-色-交-易不谈感情，简直美滋滋。
    或者沈醉突发奇想和某个当红女星谈恋爱上恋爱综，不是她吹，沈醉这款男嘉宾，她带头磕到死去活来。
    反正爱情这东西和她没什么关系。
    当然，在这之前，无论如何，沈醉得被她敲到《见江山》剧组去。
    于是，乔皙看沈醉的眼神从看帅哥到看男嘉宾，然后变成《见江山》开机仪式c位的大佬导演，再变成扇在方雨妍和吴霜脸上的巴掌，pia……
    乔皙光是想想，就差点笑出声音。
    沈醉不知道乔皙复杂的心路历程，他只注意到自己收拾完出厨房的时间，差不多十点。
    以往沈醉夜生活开始的时间，现在——
    乔皙见沈醉出来，眉眼弯弯地迎上去，她想问沈醉晚上的安排，看有没有机会促膝长谈，碰撞一下灵魂。
    沈醉仿佛知道乔皙的目的：“乔总平常睡得晚吗？我准备睡了。”
    “……”
    自由导演？？十点睡觉？？？
    乔皙从头到脚到影子都不信，表情却在卡一下后重新漾出笑意：“今天事情好多，很消耗体力，我也准备睡了。”
    沈醉朝乔皙点了一下头：“乔总有事叫我。”
    “好的，”乔皙礼数周到地合掌，“今天实在叨扰了，谢谢沈导收留。”
    沈醉颔首：“不客气。”
    *
    沈醉家以黑灰为主色，高级简洁，格局开阔，客房和沈醉的卧室分列走廊两头。
    乔皙在沈醉目送下被迫进入客房，沈醉立马熄了客厅的灯回到自己房间。
    沈醉是个极其自由又自我的独身主义者，收留乔皙一晚已经是他出于人道主义做出的最大让步，而且是在乔皙很识趣的既定前提下，总归不可能有明晚，不可能有下次，所以姑且忍一忍。
    沈醉深吸一口气，拿着睡衣去了浴室。
    乔皙同样明白，苦肉计这种东西用第一次是超神，用第二次是无脑，今晚可能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但是，示好，表白，借宿已然是她突破极限的操作，再出格绝对不可能。
    乔皙眸光忽地闪了一下。
    那不出格的事情，应该是可以的吧。
    十分钟后，乔皙找不到客房的漱口水，给沈醉发微信。
    沈醉刚好从浴室出来，随手披了浴袍系好，过去。
    二十分钟后，漱完口的乔皙觉得身上还是有股火锅味，她想再洗个澡但打不开复杂的淋浴器。
    沈醉擦着头发赶过去。
    三十分钟后，冲完澡的乔皙想把房间的中央空调温度调高些。
    沈醉过去，耐心周到地给乔皙介绍了房间内其他可能用到的东西，诸如wifi、智能语音助手、自动窗帘、按摩椅……甚至给乔皙打开了天花板上隐藏的助眠星空灯，乔皙一一记下。
    沈醉抓了下乌黑的湿发，垂眸问乔皙：“真的记下了？”
    沈醉没表露出太多情绪，可乔皙还是听出了他不想再过来的潜台词，她心里半是项目半是愧疚，脸有些发热：“记下了。”
    沈醉看出乔皙的窘迫，解释一句：“我不是其他意思，不然也不会开车过来接你，乔总你拿我当朋友，我也拿你当朋友，只是女生借住在男生家会比较容易吃亏，”沈醉顿了顿，“无论如何，要学会保护自己。”
    沈醉不确定自己表达得是否准确，但他尽力了。
    而乔皙有些出神，因为她怎么也没想到沈醉说出来的是这样的话。
    乔皙短短几年就从实习发行走到现在的位置，靠的绝不仅仅是唐素的荫蔽，更多的是她自己在污水里搅动风云后全身而退的本事，她见过太多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很少见沈醉这样明明可以万花丛中过却连花丛都不进的话语权方，很多人教过她怎么为人怎么做事，沈醉却是极少的、让她保护好自己的人……明明有所图谋居心不轨的人，是她。
    乔皙心里不可遏制地涌出一股暖流，温热而熨帖，泛着几不可查的甜意。
    乔皙很感动。
    乔皙是个唯强者论的人，不断进步，绝不扶贫，很多合作方合作完便会被她妥善安置在一边，但沈醉不一样，她发誓，《见江山》之后，她会好好给沈醉做维护，节假日问候、同城请吃饭，起码三年质保，不，三年看不出诚意，五年。
    乔皙感动之际，忘了抓住机会吹彩虹屁说“沈导如何”，她轻快地“嗯”一声，表示知道了。
    沈醉听到乔皙应话，莫名提起来的心不动声色放回肚子里。
    沈醉问：“那我给你讲这个空调怎么用？”
    乔皙彻底回神：“好。”
    乔皙去到门旁墙面的控制板前，沈醉跟过来站在乔皙身后半步的距离。
    乔皙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指按键：“这是什么？”
    沈醉借着身高优势手越过乔皙直接按到键上给乔皙示范：“左上这个圆点是开，左中这个圆点是26度休眠，左下这个圆点是维修时整机断电……”
    “嘀”的脆响，空调应声而动。
    乔皙之前没发现，沈醉声音很好听，语速不急不慢，声线温柔平静，极富质感地传入耳膜时，宛如月夜下的淙淙泉水淌过山涧青石。
    乔皙心念微动，纤长白皙的食指无声地落在沈醉指边：“这个呢？”
    乔皙指尖从中间第一个挪到旁边空白处，沈醉长指挪到乔皙刚滑走的第一个：“方向键是控制风向。”
    乔皙觉得沈醉的手近看也比远看好看，白净的肤色下脉络起伏。
    乔皙指尖从空白处挪到滑到第二个：“这个呢？”
    乔皙再挪开，沈醉指尖滑到乔皙刚放的第二个键，按下：“波浪键是风速大小。”
    沈醉视线从显示屏稍稍下滑，落至乔皙白腻莹润的指尖。
    乔皙指尖更加故意地落到第三个：“这个方块键？”
    乔皙挪开时，沈醉长指轻按上去：“全功能显示。”
    两人动作一前一后，正经裹着暧昧，默契挟着情调。
    乔皙非常满意。
    “这个电辅热是什么意思？”她真的不知道这个，扭头问沈醉。
    “增加制热量，如果室内和设定温度相差2度会自动打开，”沈醉忍不住问，“乔总不太在家住吗？”
    “大半时间在剧组，小半时间在出差，”乔皙声音越来越小，“间隙会回家……”
    乔皙之前的注意力在沈醉声音和手上，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和沈醉站得有多近，她蓦地转过头来时才发现沈醉为了给她指键手撑在她身侧，隔着一点虚距离，她近乎在沈醉怀里。
    沈醉头发没干，发梢水汽和眸里的光烘托出他在外少有的清澈少年感，未干的水痕缓沿着他脸侧线条、下颌、喉结，至劲薄的胸膛消失不见，他浴袍系得懒，锁骨弧度延展，一颗细小的红痣点在右边锁骨中下寸方，微妙得让人心尖发痒。
    乔皙屏了点鼻息，心跳却强烈起来。
    乔皙看沈醉时，沈醉也在看乔皙。
    不似在游艇上笑得娇艳灼灼，此刻她眉眼明净，清透中带了丝无辜，像夜晚露珠滴在粉玫瑰花苞上。
    窗外夜响细碎，两人身上相同的洗发水气息和沐浴露气息混了，是柠檬和积雪草的淡香，香气起伏间，呼吸又碰在了一起。
    乔皙耳根烫红，心如擂鼓。
    沈醉是想后退的，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收手——
    “沈导晚安。”乔皙撂完，飞快从沈醉臂下脱困，然后飞也似地逃去床上裹住被子一秒入睡。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沈醉怔了片刻，随后禁不住轻笑出声。
    纸老虎么？
    *
    后悔……
    无尽的后悔……
    沈醉离开后，乔皙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星星，脑海里只有这两句话。
    后悔错过刚才那么好的天时地利，后悔没亲沈醉。
    不管能不能一吻定情，亲过的人和没亲过的人始终不一样，而所有的不一样都是关系更进一步的开始。
    想想《见江山》，想想那么大的饼,《孙子兵法》讲，出奇才能致胜，亲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要只错过这次，乔皙还能忍，偏偏自她和沈醉接触，类似的情况已经出现多次。
    从游艇到酒店门口告白再到现在。
    乔皙明明是个看到丁点机会都能抓死朝上爬的人，怎么到了沈醉这一而再再而三错过？
    乔皙想，下次一定！
    可下次一定有用的话，这次不就是上次的下次？
    乔皙越想越气，干脆预设场景锻炼胆量和执行力，光是嘴上说说不够逼真，她从床上坐起来抱起枕头假装是沈醉。
    临别前，车站，乔皙再次表达心意后。
    乔皙用枕头装沈醉沉声问：“乔总总说喜欢我？嗯？喜欢我什么？”
    乔皙转回自己：“沈导身上难道有不值得喜欢的地方？”
    乔皙又用枕头装沈醉，笑一下：“乔总说话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