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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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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听,听听。
    楚栖面无表情道: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开棺。
    澜定雪未入葬,但已入了棺,棺木是昂贵的上等楠木,耐腐防虫,但毕竟已过了一个多月,又是在炎热的六七月间。楚栖在棺盖挪开时,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但没有任何异味。
    他和澜凝冰同时向棺内看去。
    只见棺材之中,安静躺着一位眉目疏朗的男子。他年纪不大,身量不高,尚显青涩,五官柔和舒展,是讨人喜欢的长相,皮肤细腻红润,除了嘴唇的僵紫与睁不开眼外,任谁都看不出这是死了一个月的人。
    澜凝冰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根银针,颤颤地将手伸了进去,银针抵住澜定雪下颔,使他的嘴巴微微分开。
    楚栖看见澜定雪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哼,返魂石,你们柳氏皇帝倒是大方。澜凝冰压低声音道。
    那是什么?
    传闻中起死回生的神药返魂香燃尽后的余渣,可保尸首不腐。澜凝冰淡淡道,我记得东承一共也才两块,太/祖用了,他不用吗?
    楚栖低声呵斥:少讲些没由头的话,爱谁用谁用!你要喜欢,送给你们澜氏祖传!
    澜凝冰嘁了一声,没再吭声,只回头静静看着澜定雪。
    楚栖骂过他后,突然不再有心思查案了,他心头一阵烦闷,只想出去透透气。
    而且结果显而易见。
    澜定雪是中毒而亡。
    宫人想要推上棺盖,澜凝冰忽道:等等。
    他看向楚栖,郑重严肃:帮我件事,我以后不说你们皇帝坏话了。
    楚栖:你拿这个做条件?
    附赠。再算我欠你一次。澜凝冰道,见楚栖默认,才嘱咐宫人们:把窗户关上,帘子拉上,门也带上,出去。
    殿中顿时陷入了黑暗。
    楚栖也明白他想做什么了。
    澜凝冰取下眼上的黑绫,颤抖着睫毛适应光线,然后缓缓睁开了眼。
    这还是楚栖第一次见到澜凝冰的全部容貌。
    平心而论,很好看本来他的五官就已尤为出众,再添上一双灵动似水的眼眸,就更多了几分含情凝睇的明媚,直叫人想溺死在他的眼神中。
    楚栖给他打分仅次于当年巅峰期的自己。
    明遥和他不是一个类型。明遥属于老少皆宜、人畜无害型,所以那个太皇太后都能被俘虏,而澜凝冰这样子的是要被浸猪笼的。
    楚栖觉得澜凝冰给他自己的定位真是又雷又准。
    而澜凝冰这么大费周折的动作,就只是为了仔细地看他弟弟一眼。
    从八岁起就再没见过的弟弟。
    澜凝冰看着澜定雪沉睡的面容,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我走的时候他才四岁,他模样变了好多,走在路上,我也许要认不出了他应该也记不得我这个哥哥了。
    你走去哪了?
    澜凝冰斜睨过来,摘下黑绫后,他嘲讽呛人的姿态更为明显了,但楚栖看得出,澜凝冰此时讥嘲的不是问话的他,而是自己。
    我去海祭。澜凝冰讥笑道,澜氏每隔一段时间,会献祭族中的一名幼童,以此换取千波海那鬼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海神保佑他们家族昌盛。
    其实献祭的人选本来是定雪,我那时候有点大了,不好掌控。但我向父母、族长、长老,所有人发誓,绝不逃跑其实怎么可能跑得掉。我被全身绑着,放在一块小木板上,随船放下,落在海洋中心。
    然后,船走了,我的四面八方,百里、千里之内,只剩下了海。整整七日,我的身边只有海
    楚栖呼吸一窒,难以想象一个八岁小孩在绝望的寂寥中等待死亡的感受会是怎样。
    但澜凝冰忽然笑了起来:可惜,我命不该绝,第八日,我被路过的船只救了。其实东承的船队都知道澜氏海祭的消息,就算碰见也不会救我,但巧合的是,救我的人并不知道这事。
    楚栖道:幸好不知道。
    我的眼睛是在海上被照坏的,本来几乎瞎了,好容易才恢复到现在这样。澜凝冰按着眼睛,淡淡道,自那之后,我就一直跟着救我的人,去了他们的地方,本来也不准备回去了,让他们当我死了就好,可是可是!
    澜凝冰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在黑暗中盯着楚栖,冷声道:可是我才突然知道,我弟弟早被柳氏皇帝拐到京城做质子了。
    他指的这个皇帝自然是先帝。但先帝的做法,楚栖倒很容易理解。
    澜氏与前朝政权关系密切,前朝被推翻,澜氏地位自然也不同往日。但他们拥有的东南水师力量与其余兵力不同,有部分可以自行调用。更令人顾忌的是,澜氏可以退守到数座岛屿之上,更听闻有前朝皇室前去求援,若是不彻底招安,将会后患无穷。
    但他不解的是,按年纪推算,澜定雪若作为质子入宫,他应当见过才是。
    澜凝冰仿佛看出他的疑惑,谁说质子就要养在皇宫?柳氏皇帝自然有不想让人知道,又能安全藏人的地方。
    楚栖眼皮一跳,知道他指的地方风光楼,从前是光风霁月楼,并且似乎从那时起就归楚静忠管治了。先帝信任楚静忠,将澜定雪寄养在那一点不奇怪。
    楚栖道:你这不是全知道吗,比我知道的多多了。
    澜凝冰脸上半点笑意也无:知道这事后,我回族里,与他们大吵了一架,他们见我活着回来,都说我是欺骗了海神,澜氏要遭灭顶之灾,将我赶出,全族缩回岛上。早些年我上京打探消息,才渐渐知晓定雪的去处,可仅凭我一人,又如何将他带出?
    我独自在外流浪,又过了些年,澜氏竟传来消息,邀我回去当族长哈,这可是天大的笑话!澜凝冰重重笑了两声,但我同意了,唯有族长才可能与你们皇帝谈条件,将质子送还。可此时却告知我告知我!
    他竟直直落下了一行眼泪。
    楚栖半句话也说不出。
    半晌后,澜凝冰将棺盖合上,重新系上黑绫,推开木窗,若无其事道:这是我眼睛的病症,遇光落泪,你不必在意。
    理解。
    他抹去若有若无的泪痕,呼了口气,道:希望你能尽快查明真相,当然,是皇帝背后的青黎卫帮忙,而你狐假虎威也可以,我不介意的。
    楚栖道,谢谢你的支持。
    楚栖出殿时看了一眼天色,竟不知不觉耗去了一个下午。
    我先回去禀报皇上,顺便问问那日情况,你自便。哦对了!他走了两步,又回了过来,你可以去找明遥交流一下感情,毕竟你们很快就会是同事了。
    澜凝冰:?你在说什么鬼话?
    楚栖复述道:帮你破案的条件,你会答应我一件事放心,很简单的,不要有心理负担,明遥都能完成出色。
    他把澜凝冰开除了一百遍后最终还是决定把他吸纳进团队里。
    是因为成员出色的业务能力,才不是因为背景故事之类。
    好吧,他承认,有一点这原因,不然为什么选秀比赛都喜欢听选手讲故事呢。
    第14章 姣花照水,弱柳扶风(7)知名度属性
    楚栖沿原路返回摘星宫,暂时没管澜凝冰的去向。
    他拎着衣角迈台阶,抬头却忽见一个人从紫微殿中出来,险些迎头撞上。
    是敬王。
    楚静忠穿戴整齐,衣紫腰黄,一丝不苟,并未因自身权势而在参见皇帝时显得散漫不敬。但脸上却有一层薄怒未消,想来似乎刚刚与谁起过争执。
    这令楚栖很是惊讶。楚静忠做事说一不二,但严谨自律,极有分寸,坦然接受天下人指摘,被人指着鼻子骂都能面不改色,大有天塌下来我自岿然不动的气势。怎会突然喜怒于色?
    敬王骤然撞见楚栖,也是一顿,他眯起眼,将楚栖上下审视一番,冷冷道:你少管点闲事。
    说罢,便径自下阶而去。
    徒留楚栖一人愣怔在那里,默默腹诽。
    少管点闲事?我管什么了?
    澜定雪的事?可那是我想管的吗?是皇帝扔给我的啊,有火冲他发去。
    难道说真的是因为这件事与皇帝起了争执?可澜定雪与他有什么关系,至于发这么大火吗?
    楚栖茫然片刻,决定把这事归结于楚静忠有病。
    他走上台阶,发现一众宫人竟都守在殿外。椿芽儿一见到他,很是高兴,冲着殿内微微提声:皇上,世子来了。
    少顷,紫微殿内才轻轻传出一个声音:进来。
    楚栖一踏进去,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中午他来时,阳光明媚,日头正好,宫人随侍在一旁,澜凝冰还时不时讥笑两声,大体算是轻松愉快。
    但现在,日落西沉,夜幕降临,紫微殿中除了皇帝以外再无他人,无人点上夜灯,昏暗异常。楚栖借着模糊的光线,竟隐约发现地上有几块茶盅的碎片,仿佛有种凄凉森冷的感觉。
    他默不作声地小心望去,柳戟月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不知是否也留有余怒。
    收拾一下,叫人进来吧。柳戟月道。
    椿芽儿应了,很快有人收拾了被打碎的残片,又点起灯烛。
    紫微殿内重新明亮时,楚栖看见柳戟月仍是那副温温和和的神态,对着他笑道:查出什么了没有?过来坐罢。
    赐座的位置比午时还要亲近,楚栖也不好推辞,过去落了座,想了想道:也没什么,只看出澜定雪是中毒而亡的还有便是,他似乎由于含着返魂石而尸身不腐,是陛下赐的吗?
    嗯,澜定雪身份特殊,却惨遭此害,朕自然不能亏待他。柳戟月道,乐师应当同你说了吧?他是质子的事。
    说了,所以臣才有些不解楚栖问道,陛下早知风光楼有此人物吧?臣却听人说,是那日陛下寿宴时由罗统领举荐才知晓的。
    柳戟月道:朕知道这个人,却从未见过。风光楼是敬王的势力,质子也一直由敬王保护着,朕哪敢过问呢?
    楚栖微怔,柳戟月话里话外,竟丝毫不掩饰与敬王的不睦,甚至有刺他摄政揽权的意思。可他这话同别人说也罢,同他这个敬王世子讲,是在警醒?
    但没待他揣摩完毕皇帝心理,柳戟月已然笑出了声,而后兀地伸出手,将御案上为数不多的几册卷宗拨开。
    不过朕也没有多问的意思,要不是多亏了敬王,朕这里的文书必将堆积如山,累死也看不完。柳戟月挑了挑眉,颇为理直气壮,哪还有功夫出宫消遣呢?
    楚栖的内心已经快被吐槽淹没。一个声音恨铁不成钢:长点心啊!事业点啊!先劳动再享受啊!,另一个声音苦口婆心:体质不好,摸点鱼怎么了?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而活是干不完的。
    不过他明确了一点,敬王的敬原来是敬业的敬。
    这时候,椿公公领着内宦端了碗药汤上来,垂首道:皇上,先用药吧。
    楚栖脑海里瞬间只剩下了苦口婆心的声音。
    柳戟月扫了一眼,淡淡道:这么早?怕朕忘了?
    椿公公道:这是辅佐手伤愈合的药,要在膳前用,不是晚上那帖
    楚栖一愕,他好像记得柳戟月中午也要用药,这得一天喝多少碗?
    是吗,朕还以为自己又得什么病了。柳戟月笑了笑,拿来罢。
    他接过药碗,试了一口,见不烫便仰头饮尽,而后摁了摁唇角,熟练地仿佛在喝水。
    用完药,柳戟月道:既是如此,传膳吧,留楚卿一起用。
    又是隆宠的礼待,虽说楚栖已经留宿过摘星宫了,一起吃个饭相对来讲算是稀疏平常,但这就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楚栖道:多谢皇上厚爱。其实臣已经与澜乐师约定好了,要再回风光楼查探一下,就不打扰皇上用膳了。
    柳戟月笑意不减:你与明遥故友重逢,依旧交情甚笃;而与这乐师相识不过一日,却也对他的事殷切相待。多年不见,楚卿仍是这般为人热忱。
    楚栖:?
    今早不是你将此事交托给我,还说若再不查明真相,风言风语就要越传越凶的吗?
    现在就不急了吗?
    晚膳很快被摆了上来,柳戟月用行动告诉他,他不急。
    朕许了敬王出宫,你若是去风光楼,会正巧撞见他,然后被勒令回王府,什么都问不到。柳戟月尝了几碟小菜,就仿佛再没了胃口,一直看着楚栖动筷,还不如来问朕。
    楚栖被他看得在吃与不吃之间犹豫,最后把心一横,管它呢。
    他咽下口中食物,也想好了疑问:风光楼不止是烟花之地吧?
    柳戟月饶有深意地偏了偏头,没有说话。
    这也是很明显的。楚静忠一个加班狂的公务员怎么会没事干开个青楼,他自己又不去享受,又能将澜氏质子安置在那里十多年。而昨日皇帝在风光楼遇刺的消息传开后,不管风光楼背后的靠山是谁,官府总能够名正言顺地去探查,但楚静忠又亲自前往,简直像是为了掩盖什么东西。
    自然不止。柳戟月道,将这碟莲子茯苓糕吃完就告诉你。
    椿公公将皇帝桌上的一碟糕点挪到楚栖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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