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真怕她下一秒哭出来，又怕她忍住不哭。
    黎鸢鸢当真没有哭，她尽量提高声音，让观众能听清楚她的话。
    “我妈妈跟我父亲，是在大学里认识的。他们是同专业的学生，然后恋爱了。”
    “毕业那年，我妈妈打算出国深造。我父亲却以结婚的名义，请她留下。”
    “我妈妈同意了，回到乡下姥姥家准备结婚。因为父亲当时没到法定年龄，所以他说再等两年。”
    “因为工作的原因，他们聚少离多。两年以后，父亲又找新的借口。只肯跟我妈妈在乡下办结婚酒席，却不肯领结婚证。”
    “直到妈妈怀孕，父亲逼她打掉孩子，我妈妈才知道…”
    黎鸢鸢停顿几秒，似乎哽咽了一下。
    “他已经结婚了。”
    黎鸢鸢重新抬眼，瞳眸清澈干净，一眼能看到眼底的脆弱。
    “我妈妈不是第三者。”
    黎太太明显是有备而来，提前准备好证据。拿出合法的结婚手续，还摆出时间线，证明她跟黎盛的结婚时间，比黎鸢鸢的出生时间早得多。
    黎鸢鸢独身在外，手边什么都没有。只能用苍白的言语，请求大家相信自己。
    她以前没有澄清过黑料，因为被叫了十几年野种。早已经千疮百孔，多来两刀也无所谓。
    但妈妈不可以。
    “请你们放过我妈妈。”黎鸢鸢语气诚恳，还透出些许卑微，“我不想她因为我，连死后的清誉都没有。”
    黎鸢鸢诉说的过程里，努力保持冷静。
    弹幕里的粉丝，已经因为她的模样，哭倒一大片。
    【抱抱鸢宝，我们相信你！】
    【鸢宝别难过啊，我们会努力保护你和阿姨的！】
    【黑子们做个人吧，放过家人吧】
    【都怪黎盛那个渣男，为什么骂鸢鸢和黎阿姨？】
    黎鸢鸢看到‘黎阿姨’这个称呼，皱了下眉，立刻纠正道，“我妈妈姓鹿。”
    观众立刻改口，手动将鹿阿姨跟姓黎一家划清界限。
    “黎鸢鸢。”直播部的员工提醒，“你直播时间到了。”
    “好。”黎鸢鸢摘下耳机。
    好不容易看到宝贝直播的观众，非常舍不得她离开。
    但黎鸢鸢今天的状态，也不适合继续做日常直播。大家只能充满留恋的跟黎鸢鸢告别，屏幕刷满了‘下次见’。
    “如果你们想看我直播，我下次再申请。”黎鸢鸢感受到大家强烈的执念，委婉表态，“但是我没做过直播，也不太会说话，可能会很尴尬。”
    【没关系！你直播发呆我都喜欢！】
    【能看到鸢宝的脸我就满足了，哪怕你直播半个小时吃饭！】
    【干脆直播睡觉吧~】
    【不可以直播睡觉！妈妈不允许！】
    【……鸢宝的妈粉队伍，竟然真的壮大了。】
    黎鸢鸢感受到他们的爱意，心情稍微轻松许多。
    结束直播，她顾不得吃早饭，匆匆跑进训练楼。
    黎鸢鸢：“抱歉我迟到了，今天的录制几点开始？”
    训练楼管理员翻翻登记表，“黎鸢鸢啊，你今天没有录制安排。”
    “咦？”
    “回宿舍休息吧，领导批假了。”
    “批假？”她压根没有请假啊。
    “对，快回去吧。”管理员摆摆手，催促道，“如果把你放进训练楼，领导该扣我工资了。”
    黎鸢鸢缓缓打出几个问号。
    回到宿舍楼，她先跟选管阿姨打招呼。
    选管阿姨一副等待多时的架势，瞄到黎鸢鸢的身影，连忙招手让她进来。
    “来，先把早饭吃了，再回去睡觉。”
    选管阿姨拿出熟悉的木制食盒，里面是几道清淡助眠的药膳。
    黎鸢鸢把原本想问的话，全部憋回去了。
    选管阿姨：“他托我给你捎两句话，让你安心休息。至于其它事情，都会处理好的。”
    “嗯。”黎鸢鸢捧起温热的粥碗，尝了一勺，是自己喜欢的味道。
    心底堆满的委屈，突然因为一口粥发酵膨胀。
    眼角泛起淡淡的红，碗里溅起浅浅的涟漪。
    “谢谢。”
    “哭吧，孩子。”选管阿姨上了年纪，经历过世间冷暖，能理解她的感受。
    轻轻摸摸黎鸢鸢的头发，哄着她说，“哭出来好受点，哭吧。”
    **
    坤城，黎氏食品集团总部召开紧急会议，主要针对近两天大量流失和退款的订单。
    根据经销商的反馈，此次退货的主要原因是顾客大规模抵制。许多商超收到投诉信，要求下架黎氏食品集团的商品。
    即使商超由于多方考虑，并没有下架商品。摆在货架上的食物却卖不出去，偶尔有人想要选购，便会有人过来科普黎盛的劣迹，从而打消顾客的购买意图。
    黎氏集团的产品定价高，花费大量成本营销推广，主要客户集中在一二线大城市。
    继续目前的处境，公司只能考虑下沉市场，赔本销售给消息滞后的偏远乡村。
    长此以往，公司肯定血本无归。
    正值壮年的董事长黎盛愁眉紧锁，面容凝重。
    旁边的私人手机震动两下，屏幕出现‘妻子’两个字。
    黎盛眉头皱得更深，瞪着屏幕好几秒，才勉为其难接通。
    会议室其他人停下汇报，静等董事长打完电话。
    黎盛烦躁的斥责声，响彻整个会议室。
    “哭！你就知道哭！害我遭受那么大损失，你哭有什么用？”
    “莺儿让你接受采访你就去？她从小脑子就笨，你当妈难道不清楚吗？”
    “现在还能怎么办？公司有你爸的股份，先找他要钱过来，把资金链补上。要是资金链断裂，公司连这个月都撑不过去。”
    黎太太听到要向娘家要钱，哭得更凄惨，又哭哭啼啼埋怨那个姓鹿的女人。
    黎盛听得心烦，粗暴的训斥，“哭够没有？当年要不是你假怀孕逼我结婚，我哪会稀里糊涂跟你领证？”
    “黎盛，你良心被狗吃了吗？你跟我结婚，明明是图我爸答应投资的三千万嫁妆！”黎太太索性撕破脸皮，跟他把旧账翻到底，“刚结婚那会儿，我问过你几次，你都说跟姓鹿的分手了。结果呢？你还让她把孩子生下来，我面子往哪搁？”
    “爱往哪搁往哪搁！无理取闹，懒得理你。”黎盛挂断电话，面对眼前的烂摊子，后知后觉懊恼。
    倘若他当初没有半推半就跟妻子上床，也没有被三千万的投资诱惑。
    现在，应该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吧？
    黎盛没想到，真正头疼的事情还在后面。
    半小时后，黎盛和太太的通话录音广为流传。
    通过对话，大家能轻易得出结论：黎盛现在的妻子，才是知三做三的那一个。
    伴随着语音流出，几个营销号还拿出新的时间线，并找到鹿女士昔日的朋友和同学。
    几位朋友和同学回忆，真相确实像黎鸢鸢说的那样。鹿女士跟黎盛大学时交往，发展到谈婚论嫁的阶段。
    黎鸢鸢的妈妈是个优秀的人。漂亮，温柔，成绩好，追求她的男生非常多。其中，黎盛凭借好皮囊和花言巧语，死缠烂打抱得美人。
    同班学生说，原本鹿女士已经申请到国外高等学府研究生的名额，并获得全额奖学金。黎盛知道跟她吵了好几次，甚至喝得醉醺醺要死要活，才终于留下鹿女士。
    全校都以为，黎盛那么痴情，应该会把鹿女士娶回家好好宠爱。
    谁知道，她最终还是落得红颜薄命的下场。
    新闻报道反转以后，引发全网热议，众人纷纷谴责渣男黎盛和小三黎太太。
    真正将热度推向最高的，是阮星祺的一条微博。
    从未公开过私生活、仿佛出道前与世隔绝的顶流巨星，破天荒公布自己的童年照。
    照片里，约莫三四岁的男孩子微微仰起脸，手里捧着漂亮的迎春花，献给春日暖阳里笑眯眯的漂亮美人。
    美人沐浴着阳光，笑意清浅。左手接过阮星祺递来的花，右手轻轻抚摸微微隆起的腹部，浑身洋溢着母性的光辉。
    阮星祺：鹿阿姨是我见过最漂亮，最温柔的长辈。
    顶流微博关注度上亿，评论前排有热心网友科普事情经过，迅速将‘渣男黎盛’的名号传遍全国走向世界。
    大家看到鹿阿姨的旧照，惊艳之余，更加痛恨一点人事不做的渣渣黎盛！
    了解真相的路人，得知黎鸢鸢的存在，纷纷摸到她的微博底下安慰，顺便看到之前几个舞台的直拍。
    啊！美女！
    嗨！老婆！
    凌晨四点，阮星祺房间里还亮着灯。
    阳台门半掩，他静静靠着栏杆吹风，手中握着白天公开的童年旧照。
    照片颜色略微泛黄，阳光下的鹿阿姨依旧鲜活动人，定格在最美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