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义听得连连点头。
    我们三人出了小院儿，我问道：“二叔，在你印象里有没有哪个能排得上号的人的外号是鸟的？”
    二叔想了足足十分钟，说道：“这样的人不少，你爷爷还在世的时候，黑水集市就有两个是鸟的名字，那个卖和田玉的孙老头，记得吧？他外号小隼，一把年纪了还叫小隼，还有马帮里的二当家，外号大雁！这都要查吗？”
    我摇摇头，说道：“不是这两人，辉哥说是小家雀，这些太大，比如有没有叫鸽子，鹦鹉这样的？”
    二叔又陷入了沉思，半晌儿一拍脑门，说道：“有一个，叫黑鸡。”
    “给我说说他。”
    万金油却说道：“不是他，这个人我随时可以找到，不过是个爱喝酒爱吹牛爱占小便宜的主儿，他的本事不是挖坟，是摸点子。”
    西境江湖黑话里摸点子的意思是找路，如果你有见不得光的东西需要出手，点子可以帮你联系买家，他从中收取一些好处费，这样的人在西境不少，任何人都可能成为点子。比如当年有人在河道里挖出了金丝楠木，这个事儿连二十小时都没到，连我这个不问江湖的人都知道了，你就说西境有多少活跃的点子。
    我说道：“这个人很懂盗墓，他一直没有出过手，或许因为鬼门存在的缘故，他一直潜伏着，我觉得曹操或许都只是一个棋子，这个人才是幕后的黑手。”
    第60章 鹌鹑
    “按你这么说，这个人就是老一辈的人了，当年的江湖与现在没法比，那是一个英雄辈出的年代，成王败寇，可能前一天你还能吃香的喝辣的，过几天横尸街头，这样的名号应该很多吧，我能说上来的就有两三个，有的死了，有的隐名埋姓，谁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二叔说道。
    正在这时，金晶和婶婶挽着胳膊走了过来，两人一见到我就开始互相咬耳朵，二叔却拿出了架势，“你们躲远点，没看到老爷们在这里谈事儿吗？”
    婶婶不甘示弱地说道：“你们能有多大的事儿？地球离了你们还不转了？说说看，指不定我知道呢。”
    万金油急忙将现在情报说了一遍，我本以为婶婶只是听听，没想到她挽着金晶就要走，边走边说：“这样的事儿你问我爹啊，他知道的可比你们三个加起来都多。”
    二叔一拍大腿，说道：“对啊！我老丈人那是西境活字典，别看人待着沙漠，外面的事儿门清。”
    我也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跟着二叔朝着香王爷的小院儿赶去。此时的香王爷正在训人，据说新弄进来的小树苗没有及时下地，死了一半，气得老爷子暴跳如雷。一见我们来了，好歹是压住了火。
    “你们几个不好好养伤，到我这里来凑什么热闹？”香王爷斜着眼瞪着我们。
    二叔是不敢上去说话的，只有我勉为其难，我问道：“香王爷，我向您扫听一个人。”
    “好人还是坏人那？”香王爷拿着一个蒲扇躺进了躺椅里，不停地扇。
    我说道：“在我爷爷那个年代，有没有这么一号人，他的外号是和小家雀差不多的，他很懂盗墓，但是一直没有出手，甚至可能离开了西境。”
    香王爷说道：“你让我想想，不会是把你们弄得如此狼狈的人吧？”
    我说道：“很有可能，加入沙漠的沙义给我的情报。”
    “嗯！鹌鹑？”香王爷一下站了起来，瞪着我们说道，“你说的是鹌鹑？”
    “鹌鹑？”我们三人都吃了一惊，压根儿就没听过这号人物呀。
    香王爷重新坐了下去，说道：“这个事儿该让三老鬼出面了，你们小辈儿摆不平。你在他手里还能活着，也算是不错了。”
    我哪能放过，急忙搬了一把椅子坐到了香王爷身后，给他捏捏肩膀，香王爷说道：“这娃子不错，没吃饭呀？用点力。”
    我一边捏着，一边说道：“香王爷，给我说说他呗，也好让我们知道栽在谁的手里了。”
    香王爷说起了一段往事。
    那还是七几年，爷爷他们已经在西境根深蒂固，突然，有密保说西境发现了一股盗墓贼，他们速度很快，盗完一个，会马上望闻问切找第二个。那个年代，发电报都很奢侈，所以，信息一直不对称。
    爷爷他们急忙调集人手，赶去查看，却总也没见到真人，只看到被盗后的墓穴。爷爷干脆就在鸟市待着，将人洒出去，如果发现这伙人，先通知周围弟兄，再设法跟着。哪里想到这伙人很精明，很快发现了尾巴，爷爷的人马不得不仓促迎战，结果是可想而知的，败多胜少。
    终于，堵住他们一回，两方面各有损失，都没有讨到便宜，让鹌鹑一众人逃之夭夭。江湖就是如此，当你能力压群雄的时候，跟随者众，当你出现颓势的时候，总有一些仇家和宵小之徒想趁火打劫。
    爷爷他们的实力如果码好人，真刀真枪地来，鹌鹑一众人根本不在话下，可烦的就是跟你打游击战，他们十几个人，在西境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根本不好抓。短短的数月，这伙人尽然有了几十人的队伍。这个鹌鹑也是十分了得，出货速度特别快，甚至赶大摇大摆地在西境出货。
    当年的尹三爷和唐爷分别坐镇西境南北，爷爷则在鸟市随时支援。没想到的是，被尹三爷的一众人发现了行踪，尹三爷向来是不喜欢人多势众，于是，一方面通知爷爷和唐爷，一方面继续与他们周旋。
    投奔鹌鹑的人里也有江湖上的，很快发现了尹三爷，鹌鹑不知是不是人手充裕，一下来了斗志，居然给鬼门下了战书，称要么合作要么被消灭。
    两方人马在戈壁上发动了一场大战，说是大战也算不上。爷爷他们的人都是骑着摩托，鹌鹑他们却是骑着马，马匹是没见过钢铁玩意的，摩托车多捏几下油门，吓得够呛，马一乱跑，鹌鹑手下的那帮乌合之众立刻慌了，爷爷他们就像赶鸭子一样追得他们满戈壁跑。
    鹌鹑侥幸逃了，不过，他没有走，反而是在西境沉寂了几年，突然，开始带着几个人四处挖坟，不过，那时候已经是八几年，电话早就通了，很快又被爷爷他们堵上，这鹌鹑机警地很，发现不对，立刻开溜，他的徒弟和死忠一个没跑掉。
    爷爷几次围剿都没抓着人，干脆发了鬼王令，爷爷的鬼王令出动，那就是天大的事儿，这个事儿对爷爷来说是不胜其烦，不想为了一只苍蝇耽误太多的时间，但江湖不这么看，他们认为鬼门实在是拿这个人没办法，必须借助西境的力量来对付一个人。
    鹌鹑终于是藏不住了，只能连夜出逃，又被发现，不得不骑着摩托一头扎进了沙漠里，当年，还不是香王爷当家，鹌鹑假意投奔沙漠，并且将自己盗墓换的小金鱼贡献出来几条。当年的沙漠穷，见有小金鱼也没有不收的理由，而且加入沙漠本就是不问在外面做了什么，多一张嘴的同时还多一条人力，还是个有能力的人，于是，就收下了。
    爷爷当然知道鹌鹑逃进了沙漠，但他对一个没头苍蝇是没兴趣的，只要不在西境出现，爱去哪儿去哪儿。反正鬼门的损失也找回来了。
    鹌鹑却不一样，他在沙漠也不说话，一年后，他知道了离开沙漠的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逃出了西境，之所以香王爷对他有印象，那是因为这个人在临走前，还挖了沙漠的两座墓。
    当年的沙漠之王气炸了，铁着脸出了沙漠，找到了我爷爷，要求联合将这个人揪出来，甚至全国通缉都可以。但我爷爷拒绝了，第一，人是他们收的，和沙漠外没有干系；第二，爷爷也不想为了一只苍蝇大动干戈，那样便成整个西境的笑话。
    第61章 夜的泪
    听完香王爷的讲述，我说道：“香王爷，有的事儿搁在以前不好办，但是放在现在，反而容易了，您知道他叫什么吗？”
    “继续按！”我刚才听得入神，给香王爷按肩膀的事儿都忘记了，急忙又按起来了，“我们沙漠早些年都不知道对方叫什么，都是代号，也就是我开始登记造册，万一再弄进个杀人犯，我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我呀，还是建议你让三老鬼出门平事儿。”
    我说道：“香王爷，我刚才说了，以前很多事儿不好办，那是信息技术不发达，现在的西境和内地相比，反而更严了，有个风吹草动，白面上的人早就扑上去了，所以，我判断他不敢大张旗鼓，所有的动作都在暗面，一方面要防着我们，一方面要防着白面，我还是想自己来。”
    “嗯！有志气！我喜欢！你放手去干，我整个沙漠就在你后面，这该死的还有欠着沙漠的账呢。”香王爷站起身，自己用蒲扇拍着背说道，“哎！现在的年轻人手上一点劲儿都没有，还没有我一把蒲扇拍着舒服，你小子伤没好利索之前，哪儿都不许去。”
    说罢，转身出了小院儿，冲着外面的人就是一顿吼。
    二叔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我说道：“召苏的墓，我必须去，我记得爷爷的人有在那边的，他的能力大，能不能让他保护好现场，等我们过去查了之后，再让白面的人接手。”
    万金油纳闷地问道：“你怎么对这个地方这么感兴趣？”
    我说道：“那个坟原本已经被洗劫了，他们还做了掩埋，为什么要突然打开，暴露出来？”
    二叔说道：“他可能以为我们有四个人，多布置一个陷阱，有备无患嘛。”
    “不对！那为什么不选一个古墓，而要用一个现代墓，鹌鹑应该早就知道我们会再去探墓，从而找到他们的挖墓方式，所以，布置下了机关，按照一般人的想法，一个现代墓穴里出不了什么值钱的东西，重点自然会放在古墓上，等我们发现了机关，一定会对这个墓感兴趣，他说不定会在下面留下些什么。”我说道。
    二叔说道：“行！这个事儿我去安排！”
    万金油却说道：“银大少，我建议你回独山，他希望你去查看，如果你去了，很可能中了圈套，如果你不去，那便不会中圈套，不如，我安排我的人去，我全程拍摄。”
    二叔一听，忙说道：“哎！说得好，现在首要任务是找到人，其次，知道他们到底挖了多少墓。大不了，你发鬼王令，也该让那帮老家伙动一动了。”
    我摇摇头，说道：“香王爷刚才说的事儿意图很明显，他不希望我们动用鬼王令，鬼门和沙漠都折戟在了这个人身上，再动用鬼王令，他很可能逃跑，我们和沙漠的合并整个西境都知道，连续两次让同一个人在鬼门和沙漠逃出生天，鬼门和沙漠在江湖上那就真的成了笑话了。”
    万金油说道：“银大少，你必须再想一个万全之策，将他们引到一个大墓中去，再寻找机会给他一锅端了。神不知鬼不觉将这个祸害除了，剩下的小鱼小虾你也可以给警方有个交代。”
    我说道：“这个事儿我早就在考虑了，他出现的时候是在七几年，三十多年过去了，很多东西很难查到，就比如冰尸的墓，三十年前那里和现在还是有区别的。那时候被发现就不奇怪了。所以，我想知道七几年那会有什么大墓是所有人都知道，但是因为鬼门的存在，让这些宵小十分忌惮的。”
    二叔摇摇头说道：“你这个办法不会奏效，他上了一次当，怎么还会上第二次。”
    “他一定会的，从他做事儿我能看出十分谨慎，但睚眦必报，所以，当年他丢掉的场子是一定要找回来的。与其满西境地找，不如守株待兔。”我说道。
    二叔挠挠头，说道：“这个你问你叔叔，他比较了解。”
    我瞪了他一眼，说道：“叔叔要知道我又开始盗墓，那不得和我翻脸？甚至他直接让三爷来接手，这个事儿就严重了。”
    “你想办法啊！”二叔说得轻巧。
    我突然眼前一亮，看着二叔说道：“你想办法啊！”
    “我？我想毛的办法，我有办法还用在这儿和你扯皮？！”
    我说道：“你跟我一起回去，叔叔是你哥，亲哥，你开口他总不会怀疑吧？”
    二叔憋了半天，说道：“行！我去！也好久没见他了。”
    这一晚，我没有出去，我怕遇到金晶，可怕什么却来什么，我门外一阵敲门声，我急忙开门，却看到金晶站在门口，她哭得梨花带雨，我最怕女孩子哭，忙说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别哭啊！”
    她进了屋，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我给她倒了一杯水。她突然站起身，说道：“我姐给我说了你的事儿，那晚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说，请你原谅。”
    说完，深深地鞠了一躬。我有些手足无措，我说道：“不用道歉的，不知者不罪嘛，还要感谢你陪我看星星。”
    “太感人了，我以为这个世界上爱情没有生生死死的，哪里想到如此地凄美。”她又要开始哭了。
    我急忙说道：“都过去了，时间是最好的解药。”
    “我听我姐说，你一直在等她回来？万一……万一，她要回不来呢？”她说道，“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如果一个人想见你，就是天涯海角也会来见你，如果她不想见你，就是擦肩而过，也会把头扭过去，当作没看到。”
    我一时语塞，这句话我也曾经说过，我说道：“不！她会看到的，她知道我在等她。”
    “那……你不是一厢情愿？”金晶忽闪着大眼睛看着我，说道，“我说一句话，你不许生气呀。你已经金盆洗手了，如果换了我是她，一定会出现，哪怕是拒绝，也要和你说一声的。小花儿姐姐没有出现，那……”
    “你别说了！”我打断道，“她会出现的。我觉得她一直在我身边。”
    “我听姐姐说，你还有一个女儿，虽然，你并不想承认，但事实是存在的，你再恨唐晶，她也是你真正的妻子，你知道一个女人带一个孩子有多难吗？我特别喜欢小孩子，你就不担心她在学校被人欺负？”金晶的话如刀割在我心口。
    第62章 分析被打开的墓穴
    我看向窗外的漆黑，当年，在国外，我带着人去追查祖坟下落，在小镇的晚上，我在意识不清楚的情况下，将跟踪而至的唐晶当成了小花儿，于是，我有了一个女儿。
    我说道：“那又能怎么办？有的东西是要背负一辈子的。”
    “你是不是懦夫啊？”金晶见劝不住我，尽然直接开怼，她说道，“怎么可以不去面对呢？她再有错，她也是一个女人。”
    “你不要道德绑架我！那对小花儿来说，这就公平了吗？”我气得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
    金晶呼地站起来，说道：“这是你的心结，你永远不去面对，要躲一辈子吗？就算小花儿在世，当她知道你和别的女人已经有了孩子，她能够再来见你吗？”
    这句话让我无法反驳，是啊！这么多年，我有时也在想是不是自己在折磨自己，每次我去看女儿都是躲在车里，远远地看着她，从一岁只能在门口的草地上爬到蹦蹦跳跳地到处跑，唐爷更老了，背也有些驼了，唐晶已经没了少女时的蛮横，倒了有了一个成熟妈妈的模样。我一直希望她能再找一个，这样我可以将女儿接回来，可是她却一直没找。
    我感觉压抑无比，站起身，说道：“我需要时间去处理，我想出去走走。”
    说罢，我拄着拐杖走了出去，我走出小院儿，朝着莽莽的戈壁走了过去。我们都再次来到了那巨大的沙丘顶，我坐在了沙丘上，天空中的月儿明，星星还在眨眼，我的眼前一会儿是小花儿的笑容，一会儿是唐晶的模样。
    我闭上了眼，金晶坐在了我的旁边，她说道：“我给你唱首歌吧？”
    我没有回答，她自顾自地唱了起来。
    黄砖伴瓦漆
    白马踏新沙
    山花绿草暮色丛染红巾
    屋檐洒雨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