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面具裂开的声音如惊雷在头顶炸开，秦家看着眼前这张脸，呆立当场，忍不住惊叫出声。
    “皇……皇爷爷！”
    顾九霄和顾琰也是浑身一震，怔楞的看着阿安说不出话来。
    这张脸，虽然覆着青灰，獠牙外翻，看着可怖又可怕，可还是能轻易看出那是太上皇。
    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秦艽呆呆的看着阿安，眼中发涩，蓦地脸上一凉，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摸到了一手的泪。
    太上皇寿宴那晚，他明明被尸化了的萧定泉一爪掏穿了心口，她几乎用尽了身体的异能都不能救活他，只能眼睁睁看他没了气息。
    哪怕被迫流浪在东曜时，她听到的消息，也是太上皇龙御归天，被葬入了皇陵。又怎么可能变成丧尸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尸化了的萧定泉那一爪留下的尸毒，让太上皇一个死人起了尸，变成了丧尸，再游荡来此的吗？
    可南越皇宫里头，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
    理智告诉她这不可能，可情感上，她却本能的去相信，这就是太上皇。
    怪不得……
    怪不得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攻击他们，只是一个劲的要把那个空花盆递给自己。
    一定是他的兰花病了，他想要自己救救他的兰花……
    哪怕变成了丧尸，他都记得自己，记得自己能救他的兰花。
    “皇爷爷……”
    她又叫了太上皇一声，下意识朝他走近一步。
    何先生却踏前一步，将太上皇挡在了身后。
    他面具下的脸已经十分难看，但心中还是松了一口气，太上皇的面具毁了，总比他的面具被摘下要好。
    只是眼见秦艽靠近，何先生心中那口勉强松了的气又跟着提了上来，让他忍不住退了一步。
    何先生这一退，顿时让秦艽敏锐的眯起了双眼。
    她怎么感觉，这何先生，有些“怕”自己。
    “何先生认得我？”
    何先生忍不住低咳了声，压低声音干笑道，“在下也是第一次见姑娘，怎么可能认得姑娘。”
    呵，和第一次情急之下喊的住手时的声音有了差异，居然还变了声？
    这个何先生可真是古怪。
    秦艽似笑非笑的朝他靠近一步，眼见他又怕的退了一步，她忍不住眯起双眼，“何先生是我认识的人吧？还是我很熟悉，也很熟悉我的人，何先生把皇爷爷偷偷摸摸带到这里来，是打算做什么？”
    随着她话音落下，顾九霄和顾琰同时出手，朝着何先生攻了过去。
    何先生面色大变，抬手就想去抓太上皇，却没料到那讨人厌的细藤又朝着他蹿了过来，他要么放弃抓走太上皇，要么就得放弃自己。
    他深深的看了眼太上皇，心知在这里待下去十有八九要掉马甲，立刻转身就跑。
    顾琰这一日几乎是被他耍的团团转，一口气咽不下，眼见他要跑，立刻飞身追了上去。
    而原本安静非常的太上皇猛的抱紧了怀里的花盆，一时懵逼犹豫的看看何先生离开的方向，又僵硬的转头看向秦艽，似乎在很纠结，自己是要追上去，还是留下来救活花盆里的兰花……
    秦艽却容不得他选择，藤蔓一下子一分为数枝，将太上皇连手带脚捆住。
    “嗬嗬嗬！”
    太上皇激动的挣扎起来，却根本毫无章法。
    “皇祖父……”
    顾九霄忙上前想要制住他，却没防备太上皇尸化后力气惊人，他竟一时有些掌控不住。
    “皇爷爷，你不要动，我帮你看看兰花好不好？”
    丧尸是没有听觉没有思维只凭本能的，但秦艽却觉得太上皇是不一样的，因此当她尝试着柔声安抚太上皇时，见他似是有反应，竟慢慢安静下来时，心中顿时一喜。
    她的声音放的更加温柔，小心又温顺的靠近他，伸手按住了太上皇怀里的花盆，轻声道，“把花盆给我，我看看好不好？”
    太上皇歪了歪脑袋，毫无机制的眼珠子费力的转了转，慢慢松开手。
    顾九霄见他配合，不由暗暗松了口气，看着他如今的模样，心里却有些发沉和难受，“小纠，皇祖父也能和萧定泉那样解毒，变成正常人吗？”
    秦艽怔楞了下，脸上闪过一丝苦笑，“恐怕是不能，皇爷爷是死后才变成丧尸的，若是祛毒，便是成功了，也是一具尸体……”
    还不如现在这样，即便是个丧尸，也乖乖的待在你身边，有个念想。
    末世之时，不乏有异能者的亲人或爱人感染后变成丧尸的，有接受不了的，便会将丧尸带在身边，有的约束着他们，有的却放纵着他们吃人。
    但太上皇并没有啃食新鲜血肉的本能和冲动，不然那个何先生也不会乔装打扮他，将他留在身边。
    顾九霄顿时沉默下来，他怔怔的看着人不人鬼不鬼的太上皇，蓦地扯了扯嘴角笑了，竟是和秦艽心有灵犀，打了同样的主意，“也是，我们好好看着他，他不会乱出去吃人，也不会出去伤人，就当皇祖父还活着，由我们侍奉……”
    两人一致达成了共识。
    却说顾琰跟着追了出去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竟然就跟丢了人。
    何先生像是条入了水的鱼，一窜进山林里便没了踪影。
    顾琰又四处翻找了下，没找见人只能恨恨的赶了回去。
    徒留将自己伪装成变色龙似的，隐匿在树木间的何先生轻轻吁出一口气，“好险好险，差点就被逮到了！”
    他拼命的喘着气，拿手不停的扇着风，才想偷偷摸摸的逃向别的地方，却不料听到不远处的刀剑撞击声，偶尔还有些断断续续又十分急促的西戎话。
    何先生小心凝神的听着，听着听着，眸中便寒光一闪——
    竟然是西戎国师府的人，似乎是想活捉一个人带回西戎国师府。
    想到西戎国师那祸延千年的召唤古神之举，何先生恨的牙痒痒，“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他咬咬牙，猛地冲了出去，劈手就朝着西戎死士扔出去怀里的扇子，猛力攻去，大笑道，“国师府的人真是大胆，竟敢在南越境地……”
    萧定泉眸色狠戾，正不要命的步步杀招攻向国师府死士，没曾想突然窜出来一个人，那声音，那腔调他听来还有几分熟悉，震惊的他差点打乱了他的节奏，他冷冷剐了何先生一眼，寒声道，“别碍事，滚开！”
    何先生气的牙痒痒，待想毒舌他几句口嗨下时，却猛然看到了萧定泉的脸，这张脸他每日醒来都能在镜子里看到。
    这个人的身份，几乎是呼之欲出。
    他嘴里的话一时堵在喉咙口，忍不住心尖一颤，腿上泄力，差点就狼狈的跌坐下去。
    妈呀，他这是什么运气。
    一下就遇到两个他躲之不及，欠了债的煞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