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一扫，就见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两簇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
    是个男生。
    班里人大都穿着西式制服，男生却套了件运动校服，跟寒冷的冬日格格不入。
    她觉得奇怪，看过去时，男生却不自在地别开了脸。
    老徐巡视了一遍，末了，指了指霍从煜旁边的位置，说，“陆笙你就先坐在那个位置吧，马上就要月考了，到时候再调整。”
    那个位置是个男生，前几天出了车祸骨折了，在家里休养。
    霍从煜不喜欢跟人坐，旁人也不太敢跟他坐。
    一来，这人脾气不好，二来，霍从煜好像讨厌一切女生，尤其长得漂亮的。当然，男生他更讨厌。
    但比起男生，他从不跟女生同桌。
    要不是才十五岁的年纪，都让人怀疑这人是不是曾经受过什么情伤。
    陆笙在万众瞩目之下落座时，大伙都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意外的是，小姑娘落了座，也没见脸色明显不太好的霍大佬吱声。
    众人：“？”
    这堂是作文课，老徐拟定了作文题目，先是简单提点了一下，剩下的时间由着大家自由发挥。
    陆笙握着笔，眨眨眼，盯着空白的作文纸发呆。
    她语文不行，作文就更糟糕了，常年在国外生活，思考方式西化严重。
    班里大部分开始下笔写，陆笙偏头思索了几秒，抽了张纸，洋洋洒洒地开始写英文作文，打算一会儿来个英译中。
    笔尖才落下，没写几个单词。
    眼前冷不丁出现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了一行字；【你特地转学到这儿是要羞辱谁？】
    陆笙怔了一秒，下意识看向纸条的来源。
    霍从煜单手转着笔，浅棕色的眼睛直视着她，少年眼睛里带着惊讶，愤懑以及一丝丝无以名状的委屈。
    对上小姑娘纯真无辜的眸子，印刻在脑海里时不时就要翻腾出来的记忆刹那涌现。
    小学那会儿霍从煜还在国外读书，跟陆笙一个学校。
    小姑娘从小就是国际小学的风云人物，霍从煜记得第一次知道她，是学校开的马术课程。
    都是半大的孩子，很多人可能第一次接触到马术，别说骑马，有胆小的都不太敢靠近。
    大伙都还在老师的指导下挑选合适的小马，跑道上已经有了动静。
    是个小姑娘，年纪看上去比他还要小。
    小姑娘一抹艳丽的红色骑装，骑着一匹纯白的小马驹，姿势老道熟练，明明长得跟个水晶娃娃一样可爱漂亮，在赛道上，却格外的英气逼人。
    一票人都看呆了，随之而来的是鼓掌声和尖叫声。
    小朋友没那么多心思，漂亮的人向来比较吸睛，他也不能免俗。
    后来他也跟着班里的其他小男生一块，偷偷去隔壁班瞄她，往她桌兜里放小礼物，又不太敢吱声。
    直到一次美术课。
    那是霍从煜第二次跟她有交集。
    那堂美术课，他是小模特供小伙伴们绘画。
    霍从煜是混血儿，他妈妈来自乌克兰，混血儿大都长得漂亮，他也不例外。
    大致如此，老师特地挑了他当小模特，同时满足东西方的审美。
    霍从煜记得自己坐在讲台上悄悄打量她。
    别的小朋友都开始安静地画画，小姑娘画笔未动，一双乌黑澄净的眼睛一错不错地注视着他，充满审视。
    他被盯得还挺不好意思，耳尖烫烫的，内心却有种傲娇满足。
    下一刻，就被粉碎。
    老师见她久久不动笔，和煦地问她原因。
    他也很好奇，想着是不是他长得太好看了，所以她看呆了。
    随后。
    小姑娘用字正腔圆的伦敦腔回复：“老师，我不喜欢画长得丑的。”
    “…………”
    这事儿对他来说打击挺大。
    那时候年幼，回家他就嚷着要去整容，最后被他爸一五一十地修理了一顿。
    霍从煜现在回想起来，还心尖发疼。
    浅棕色的眼睛直视着陆笙，霍从煜单手撑着窗台，pose摆的挺帅，心里却翻江倒海。
    他脑补了一万种可能，哪一种都指向她是来羞辱他这个方向。
    见陆笙错愕地盯着他，霍从煜以口型警告她，“我不可能会再给你羞——”
    “喂。”话音未落，小姑娘忽地开口打断他，“你能让开点么？”
    “？”
    陆笙搁下笔，一本正经回他，“你挡我阳光了，很烦。”
    霍从煜：“…………”
    -
    好不容易熬完最后一堂课，铃声一响，陆笙火速整理东西。
    她惦记着苏临，早计划好过会儿找他给他个惊喜，再带他去吃点好吃的。
    受伤了的人必须好好吃饭补充体力。
    苏妖精手腕上的针眼让她很在意，他不愿意说的事儿，就算问了也没用。
    陆笙稍感苦恼，很快又想开了。
    算了。
    现在有她，她一定会把苏妖精照顾得像家里的猫咪一样。
    明媚的眼睛弯了弯，想到以后都不用跟苏临分开，陆笙的心情超好。
    等小姑娘出了门，周佳琪看着自闭了两节课的霍从煜，手肘碰了碰他的书桌，霍从煜心头火起，冷冰冰地开口，“少烦我。”
    周佳琪直笑，“这话你怎么不对她说？你怂了啊？”
    “谁特么怂了？”
    周佳琪啧了声，“霍从煜看不出来你挺纯情的啊？”
    霍从煜的回应是直接扯过校服钻了进去。
    纯情个屁。
    他现在恼火的很，大概就是你讨厌了很久儿时噩梦猝不及防出现在你眼前也就算了，更他妈可气的是，人根本不记得你。
    也是。
    她从小就这样，目中无人我行我素，对谁都不放在心上。
    比这个更傻逼的是，他对着她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
    霍从煜越想越自闭，豁然起身。
    陆笙对此一无所知。
    高中部跟初中部隔着一人工湖，绕过去还挺远。
    陆笙沿着湖边走了会儿就累瘫了。
    在往前是一片樱花林，冬季，枝叶掉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刚过完圣诞，树上的挂饰还没撤掉。
    冬天黑得早，又走了会儿，林影丛丛间，一抹挺拔的身影由远及近。
    蓦地，听到女生娇滴滴地喊了声，“苏临。”
    陆笙脚步一顿，循声望去。
    她对苏临的身形再熟悉不过，只一眼就认出来。
    林影间。
    少年背对着她，没穿制服，身上套了件黑色过膝风衣，敞着怀，内搭是件白衬衫，领口微敞，锁骨处的细链若隐若现。
    他个高腿长，天生的衣架子，因着冷白的肤色，穿什么颜色都特衬他。
    陆笙一直觉得她家苏妖精比起浅色系，深色系明显更适合他，黑色风衣上身，恍惚间给人一种蜜汁大佬的气质。
    呜！
    好好看！
    不愧是她的苏妖精！
    咦？等等！
    这个女生是谁？
    叫得那么亲热，而且是喊他小名。
    被颜值迷惑的陆笙回过神后，有点懵。
    苏临是他小名这事儿除了身边亲近之人，鲜少有人知道，搁外头他都用大名苏砚迟。
    一个女孩子，很亲热的喊苏妖精的小名……
    迷茫间，女生又喊了声，声音比之刚才越发甜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