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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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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段景洵巍然不动,神色自若。
    一个时辰过后,皇后忍着满腔的怒气离开了东宫,李公公跟在身边,不自觉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你怎么办事的,竟然叫太子平白看了本宫的笑话!
    奴才盘问过其他人,有人见到容世子往坤宁宫的方向来过,奴才才断定门外之人是容世子,这才提议搜查东宫。
    这皇宫之中,愿意藏匿容世子的人,除了太子,再无旁人啊!
    皇后精致的脸因为怒气而显得颇为狰狞,她咬牙切齿道:给本宫找!即便是日日派人守在顺王府的门前,也得把人找到!
    昏暗的暗房内,裴容独坐在塌上,一言不发。
    暗房虽小,装饰却极为精致。
    所需的物件具是珍贵之物,床榻也是上好的黄花梨木,铺上了柔软的褥子,墙角还有一束叫不出名字的花来,给暗房增添了一抹生机。
    裴容垂着头,发丝落了下来,只留下一片阴影照在他的面上,叫人看不清神色。
    良久,裴容一拳锤在了褥子上,咬着唇,分不清他此时是生气更多一些,还是担心段景洵更多一些。
    他抬眸环视一圈暗房,书案上摆着几本佛经,还有抄写到一半的书册,裴容犹豫半晌,终还是走了过去。
    书册上的字体洒脱大气,裴容一看便知道是出自段景洵之手,他赌气似地将那一页撕下来,揉成一团,朝墙面上扔了过去。
    撕了一页犹嫌不够,但凡是段景洵抄写过的,裴容通通撕了下来,不留下一点段景洵的字迹。
    做完这一切之后,裴容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目光一转,又盯上了那几本佛经。
    裴容拿起最上面那本佛经,在手中随意翻过,一页纸张忽然掉了出来,飘落在地。
    裴容将纸页拾起,发现上面是一张男子的小相。
    再一细看,这人的眉眼,鼻子,嘴唇,竟是自己。
    裴容指尖一顿,目光不经意看向手中的佛经,小相飘落的那一页,经书上赫然写着云何苦圣谛?所谓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恩爱别苦、所求不得苦。
    裴容只觉得眼眶又酸又涩,指尖在书册上轻轻拂过:所求不得苦
    他小心翼翼地把小相重新放回了书册里,而后又起身,将方才揉成一团的纸张通通捡了起来,一张张重新打开,铺平。
    纸张上终归是留下了褶皱的痕迹,裴容看着段景洵所抄写的那一段段所求不得苦,忽而抿了抿唇角,嘴角露出了极浅的笑意。
    裴容的笑容从来都动人鲜活的,就如同他的心一般。
    只是这一次,明明笑了,眼中的酸涩却在一点点地凝聚起来,直到再也按捺不住,无声地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云何苦圣谛?所谓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恩爱别苦、所求不得苦。出自《中阿含经》
    第65章
    转眼裴容在暗房已经呆了两日。
    这两日来,除了常彬定时给裴容送餐,段景洵次也没有来过。
    在常彬又一次来到暗房的时候,裴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太子呢?
    常彬把食盒放在桌案上,恭敬道:太子这几日正在办件重要的事,待这件事结束,容世子您便能回去了。
    裴容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颤声问道:这件事结束?什么意思?
    容世子不必多虑,太子的意思是,等容世子真正安全以后。
    常彬的话叫裴容越发难忍,他几乎是哑声喊了出来:我问的不是自己!我是说太子如今怎么样,他要不要紧,安不安全!他到底想做什么!
    橘色火苗摇曳不止,明明灭灭的火光照在裴容的脸上,不过两日时间,他瞧着都已消瘦了不少。
    常彬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太子他很好,容世子放心便是。
    这样的话裴容如何能信,不亲眼见到段景洵,他怎么能放心?
    那你叫他来见我!
    奴才会将容世子的话带给太子,其他的,奴才便不能保证了。
    裴容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似是生气似是委屈,他喉头仿佛被塞了团棉花一样,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他动了动嘴唇,很艰难地挤出声音:那你那你跟太子说,要他小心行事,我现在很生气,他要是不好好的出现在我面前,我定不会原谅他把我关起来。
    这话常彬听在耳中,也不免为之动容,若是段景洵听到,又会是何感受?
    容世子的话奴才记住了,奴才告退。
    见常彬要走,裴容又急急叫住了他:还有!你跟太子说,我赠他的药囊,定要时时带在身上!
    常彬脚步一顿,回头道:容世子放心。
    常彬走后,裴容已是浑身无力,怔怔地跌坐在塌上。
    他从怀中拿出那枚平安符,细细地抚过,指尖微微颤抖:我向不信神佛,可现在
    想说的话再也无法继续,裴容攥紧了平安符,贴在胸口上,轻轻地闭上了眼。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不让他那么害怕。
    常彬走出暗房,段景洵正坐在偏殿中,低头摩挲着手中的茶盏。
    杯中的茶水已经冰凉,他不知在这坐了多久,神色淡淡,双眼似乎瞧着某个地方出了神。
    常彬走上前去,低头喊道:太子。
    段景洵指尖顿,眼神看向那面已瞧不出任何痕迹的暗门:他怎么样了?
    容世子有几句话让奴才带给太子。
    段景洵嘴角酸涩笑:如果是他恨我的话,你就不必再说了。
    太子从来就能猜中容世子的心思,可这回,太子错了。
    容世子说,您若有任何闪失,他便不会原谅你。
    奴才临走时,容世子又焦急叫住奴才,他说赠与太子的那枚药囊,要太子务必带在身上。
    说完这些话,常彬垂头站在一旁,安静不语。
    良久的沉默后,段景洵垂眸,眼中闪过丝似无奈似了然的笑意。
    是,这些话,也只有他才会说。
    还有这个段景洵看着挂在腰间的药囊,呢喃自语:我日日佩戴在身,如何舍得摘下?
    段景洵重重地闭上了眼,将心中所有的思绪尽数压下,再睁开眼时,已是冷冽异常。
    常彬。
    常彬上前步:奴才在。
    让你查的事,查得如何了?
    派出去的人明日方能回来,不过惠主子的事奴才已经找到了当年之人,他们可以证明惠主子的死另有蹊跷。
    好。
    段景洵神色凛然,沉声道:天,我等了这么久,再等这天又有何妨。
    说完,段景洵不自觉地攥紧了掌心,指甲陷进了肉里,带来一阵阵的刺痛。
    段景洵需要这份刺痛,让他警醒,让他镇定。
    与这天相比,从前那些年岁中的等待,竟是分外使人折磨。
    可这天,他必须要等。
    第二日,东宫异常清静。
    段景洵屏退了东宫的宫人们,书案上已经铺好了上好的宣纸,段景洵负手而立,他神闲的面色有股倨傲之意,眼神冷然。
    许久,段景洵抬手执笔,笔尖染墨,留下了行张狂潇洒的字迹。
    笔尖方停,常彬从门外匆匆而入。
    太子。常彬面色凝重,额上竟冒出了密密的细汗。
    段景洵放下毛笔,冷声道:说。
    常彬低头耳语几句,短短几句话,段景洵神色骇然。
    不过片刻之间,段景洵已恢复了贯的从容与镇定,他绕过书案,步步向着东宫外走去。
    把人都带上,是时候去见父皇了。
    坤宁宫。
    李公公神色慌张从外跑了进来:娘娘,不好了!
    皇后冷冷地睨了他眼:什么事让你如此惊惶。
    娘娘,太子去见了皇上,不知说了什么,皇上勃然大怒,正招您过去!
    手中的胭脂盒骤然落地,皇后惊道:什么?
    裴容在暗房又过了日有余。
    墙角的花依旧开得明艳,暗房中,飘荡着淡淡的花香,芬芳四溢。
    可这日,裴容不知为何,心悸得厉害。
    他已经将佛经翻看了三遍,可常彬还没有来,往常在他看到第二遍时,常彬就该来了。
    可今日
    裴容控制不住地去想是否段景洵发生了什么,否则常彬怎么会抽不开身子过来?
    在暗房的四天时间,裴容全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这种未知与恐慌让他感到无力与恐慌,裴容不住地咬着手背,希望自己能停止这些胡思乱想。
    可他越不愿如此,脑子里便越是涌现出各种让他无法承受的画面。
    不会的,他定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裴容不住地轻声自语,喃喃重复,他想借此来让自己心安,可丝毫没有用,任凭他怎么安慰自己,心中的惊惧仍是一浪接浪地向他打来。
    突然,墙门发出了阵阵响动,裴容想也不想地回头看去,墙门正缓缓地朝两旁打开。
    门外的光照了进来,门口有道长身玉立的身影,他背光而站,金色的光在他的周身留下了光晕,阴影自他脚下延伸开来,落入了暗房内。
    甫一看见门口的人,裴容只觉得喉头一阵哽咽,眼中被水雾弥漫。
    段景洵朝裴容走了过去,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在离裴容三步之遥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裴容,都结束了,你不用再害怕了。
    段景洵说话的声音很轻,还有丝嘶哑,像是长久的忍耐之后,让他此刻难以说出话来。
    段景洵背光而立,叫裴容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裴容情不自禁地向前步,眼中酸涩:那你呢?
    我没事。
    真的吗?
    真的。
    那你为什么不抱我?
    我现在段景洵忍着身上的阵痛,低声道:不能抱你。
    为什么?
    你要是知道的话,你不会原谅我。
    眼中的水汽终于凝结成泪,裴容喉头堵得厉害,颤声道:你要不想我知道,就不该今天来看我。
    我忍不住,裴容,我想见你。
    再多的岁月段景洵都已走了过来,可现在,他却停在了离裴容三步的地方,只是想对裴容说一句,想见他。
    裴容又往前步,两人相隔不过尺,他终于能看清段景洵的神色。
    裴容目光直直地看进了段景洵眼中,告诉他:想让我原谅你,你就抱抱我。
    段景洵不再犹豫,伸手揽住裴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人拥入怀中,再也不愿松手。
    段景洵抱得那么用力,似乎要把裴容融进自己的身体般。
    裴容抬手,掌心覆上了段景洵的后背,只觉得掌心处片滚烫。
    鼻尖满是熟悉的沉木香,裴容埋在段景洵的肩上,声音闷闷地传来:是不是我不向你走来,你就不打算靠近我?
    不是。
    他怎么可能会不想抱着裴容,因为太在乎,以至于现在,才如此甚微。
    那你还有没有话要对我说?
    你想听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裴容抬起头,紧张又急切地问道:皇后她
    切都结束了,宁氏已经被废,贬入冷宫,不再是皇后,她对你再也没有威胁。
    可皇后要害的是你裴容陡然察觉到了什么,你怎么知道皇后对我起了他心?
    段景洵眼中闪过抹痛楚:我直都知道。
    你直都知道?裴容似是听到了难以相信的话,颤声重复道。
    是,宁氏忌惮顺王府的势力,若是得你相助,她恐我得势,所以她早已对你防备。
    裴容怔怔地看着他,突然回想起段景洵得知自己去坤宁宫时,怒极地质问自己,顺王妃被皇后传进宫时,段景洵也是如此戒备。
    原来从早开始,段景洵什么都知道。
    所以你先前对我那般,都是做给皇后看的?
    这是段景洵难以忍受的屈辱,可他却不得不点头承认:是。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裴容眨也不眨地看着段景洵,颤声问道。
    我不愿让你担心,而且宫中之事,本就与你无关,宁氏盯上你,也是因为我的缘故。
    太子,裴容突然低下了头,哽噎道: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
    我自然有,否则我不会等到今日才告诉你这些。
    那你为什么不想一想我们?
    你若是早些告诉我,我依然会同你起,我不会像今日这般一个人躲在暗房害怕,我也想保护你,想和你起面对,不想看你受伤。
    而不是如今,才知道你是如此的如此的
    话还未说完,裴容已无法再说下去。
    他无法想象,段景洵究竟是如何走过来的,更无法想象自己大梦初醒后,对段景洵那般逃避冷漠,他又是何感受。
    裴容,你别哭,已经结束了
    这不是结不结束的问题!
    裴容猛然抬起头,泣声打断了段景洵的话:只要你和我说,我们根本不会错过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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