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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骨 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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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确如此,千手需要留在蜀山,宁奕如果出行,要么重新换一副模样,不显山不露水,千里之远,风雨迢迢,带着裴烦丫头,一路上还不知道要遇到多少麻烦,如果被认出来,那么就是天大的麻烦,走的是徐藏的老路子。
    教宗大人若是愿意庇护,那么几大圣山哪怕等在蜀山地界外,也不敢出手。
    今日后山的事情,便是一个参考,莫须有的罪名,已经让星君相当忌惮了。
    他们想要动手,也只能等宁奕落单。
    宁奕故意有些为难,说道:“丫头与我……”
    话未说完。
    “这些都无妨。”陈懿微笑说道:“先生救我一命,我送先生一程,就算宁先生要送一千个人到皇城,陈懿也能保证安全。”
    宁奕沉吟道:“好。”
    年轻的教宗听到宁奕出口答应,打心底的开心,他笑着转过身子,对着身后的麻袍道者说道:“我很喜欢蜀山,准备在这里留几日……等宁奕先生准备好了,我会与其一同出行。”
    有些人的话,轻于鸿毛。
    有些人的话,重于泰山。
    教宗大人明显是后者,他的意思,在某种程度上,就代表了道宗的意思。
    不到一天,整座大隋天下都会听到教宗大人的这句话。
    等候在蜀山地界外的那些圣山,无论多么想要在地界外击杀宁奕,都将放弃设下埋伏的念头。
    为什么?
    因为那节白木车厢……所行之处,必将是平坦大道!
    信徒们所信奉的那句话并没有错。
    “若前面是山,那么便翻山。若前面是海,那么便越海。”
    第69章 秋意浓
    暮色掩盖的小霜山,雾气有些重。除了个头挺拔,屹立之姿,饱经风霜的霜竹,小霜山还栽了一些枫树,红枫落叶被雨打下来,叠在山路两旁的灌木丛中,青石板上。
    久年弃用的马车停在山下小道,只剩下枯木框架,雨丝打湿之后,洗清了覆盖木轴的灰尘,泛新的枫叶顺着山路雨水一路流淌,几片在车轱辘下的凹坑里打转。
    “啪嗒”一声,枫叶与水倒映的世界,被靴子轻轻踩碎。
    水珠抬起又落下,凹坑里的影子恢复如初,凹坑里打转的枫叶,干脆利落的断成了两片,一片黏在靴子底部,踩在地上,沙沙作响。
    “宁奕先生,是否看到了那个‘刺客’的真实容貌?”
    陈懿的声音看似漫不经心,他低垂眉眼,看着自己踩在山路上的影子,一步一步,雨水凹坑里有一百个教宗平静地走过,眼底藏着的神情,平静而又木然,直视着这个世界最真实的面目。
    这是一个很冷静,很谨慎的少年。
    宁奕在陈懿的身上,找不到一丝可以称为狂热或是疯狂的气质,年轻的教宗大人,稳重的不像是一个不及二十岁的人,宁奕有时候目光触及教宗大人的眼底,觉得这样的躯壳里,必然是经历了许多痛苦,才会成长至此,像是居住了一个苍老的灵魂。
    少年老成,天真而又淳朴,善良而又博爱,有时候……甚至有些幼稚。
    陈懿的确有着年纪轻轻就让三清阁立为教宗的资格,十七岁就成为教宗,这样的记录,大概是道宗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继承者了,令人羡慕和嫉妒。
    这场刺杀的风波已经过去,无论过程如何颠簸如何坎坷,好在最终结果,是不幸中的万幸——教宗大人平安无事。
    但是其中发生的事件,疑点诸多。
    那道“影子”的来历,成为了最大的疑点,身负如此多的宗门秘辛,悄无声息的潜入了蜀山后山,摆脱了诸位星君的感知,打了所有大修行者的脸面。
    这样的一个刺客,就像是一个不可思议的矛盾集中体,不仅仅是道宗想要弄清楚他的来历……那些好不容易从蜀山后山脱身的圣山客人,也会想方设法找出这个刺客。
    宁奕仔细回想了一下,他摇了摇头。
    他有些遗憾地说道:“事实上……能够杀死他,也只是一个意外,我并没有看清他的容貌,也很难从已知的信息当中,找出他的宗门来历。”
    陈懿的面色有些凝重。
    连撑伞的麻袍道者,都感到了教宗大人的语气变化。
    这一句话,教宗的语气很严肃。
    “宁奕先生……你确定他被杀死了吗?”
    宁奕被问得微微一滞。
    他想到了“白骨平原”里执剑者所说的那些话,以及自己握紧细雪之后,劈开大江的那一剑……这世上,无论是什么样的生灵,挨了这么一剑,还有活下来的道理?
    那条环山之河,就像是地狱当中的冥河,可以吞噬一切,永无尽头,沉溺其中的生灵,若是没有了修为和星辉,又该如何上岸?
    宁奕轻轻吸了一口气,万分笃定说道:“我确定,肯定,以及一定。”
    没死……怎么可能?
    陈懿的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他抚了抚胸口,像是放下了那颗不安的心,终于能够松一口气。
    这几位跟随在教宗身后的麻袍道者也都松了一口气。
    若是那样的刺客,连蜀山小山主的感知都能够躲过,那么教宗大人无论行走到什么地方,都会巨大的威胁,能否保护教宗陛下……他们也没有信心。
    可以肯定的,是那样的“刺客”,世上恐怕很难找出第二个,刺杀教宗这样的事情,容不得有丝毫的失败,如果有两位……那么毫无疑问,蜀山后山的时候,教宗大人已经遭遇不幸了。
    两个人沉默的走了一截路。
    陈懿忽然说道:“宁奕先生……您觉得那个影子,可能是什么来历?”
    宁奕眯起双眼,他不太明白教宗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来自于哪座圣山,哪座书院……或者是哪座势力,皇室?”说到前面这些的时候,教宗的语气放得很轻,他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的时候,是在后面的那些话语,“亦或者是……这个‘刺客’,不属于任何一方。”
    宁奕沉默了。
    他问过执剑者,那个影子的来历。
    执剑者说的很简洁,只有一句话。
    它们……是光,也不是光。
    宁奕不懂这句话的意思,那样的一个怪物,藏在黑暗当中,连千手师姐的星辉都难以参破,如果同境界对战,几乎可以打败所有的天才……这样的一个怪物,还算是人类吗?
    大隋天下,北境倒悬海的天堑隔阂,将妖族与人族分开,除了一些被狩猎带回来的妖物,境内几乎不会出现妖族……那个影子身上也没有丝毫的妖气,人妖悬殊,宁奕在西岭庙前见过第八境的雪妖,他能够分别出来那道影子与妖族之间,关于灵智和攻伐手段的巨大反差。
    “古老的道经上面说过,有光就会有暗。”
    “光与暗相生相依,熄灭了灯,影子仍然存在,光明可能会熄灭,但黑暗永远不会。”陈懿的声音轻柔,像是砸在油纸伞上的雨滴,落入在场每个人的心湖当中。
    “某种意义上来说,黑暗就是光。”
    “如果光明熄灭了,那么黑暗便真的成为了光。”
    他细声说道:“如果说道宗是行走天下的光明……那么被黑暗盯上,便成了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有人希望光明熄灭,渴望黑暗来临,对此报以最急切态度的……就是黑暗本身。”
    这句话说得十分含蓄。
    但是浅显易懂。
    不仅仅是宁奕,连身后的麻袍道者,都听懂了教宗大人的意思。
    “教宗大人……您的意思是,道经上记载过的那些‘存在’?”那位为陈懿包扎伤口的女子麻袍道者,仔细斟酌,小心翼翼说道:“三清阁的阁老说过,即便道经有所记载,但仍然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能够证明魔鬼存在人间。”
    宁奕眯起双眼,仔细琢磨着这位女子麻袍道者口中的词语……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魔鬼”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而不是南疆鬼修那一套装神弄鬼的破道统……那么前来袭杀教宗的那道影子,还真的挺符合形象。
    陈懿沉默了一会。
    他望向宁奕,问道:“宁奕先生……你怎么看?”
    宁奕脑海里想着“白骨平原”觉醒的那一幕……执剑者与影子,彼此之间的仇视与对立,还有天幕撕裂的那个画面,执剑者说,世界的毁灭将因他们而起?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影子或许真的不是人类……
    宁奕老老实实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他不能暴露这些信息,骨笛的存在须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如果自己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引火烧身,现在的自己,没有自保的能力。
    陈懿的眼神有些失望。
    他希望这位“宁奕先生”,能够给出一个确切的回答,至少能够让道宗目前对于“影子”的认知,变得多一些。
    但是现在看来,宁奕十分谨慎,并没有透露出后山的细节。
    至于怎么杀死那道“后境”影子的,宁奕也绝口不提,只说是自己运气好,杀死对方的过程很艰难。
    陈懿发现这位蜀山的小师叔,谨慎得有些过分,不透露丝毫的修为,也不透露任何无关的信息,绝不多嘴,绝不多言。
    他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
    心想有些猜测应该要落空了。
    陈懿的目光下意识的瞥了一眼,接着便落在宁奕的胸口。
    他微微蹙起眉头,问道:“先前在小霜山上,吹奏笛曲的人,可是宁奕先生?”
    宁奕怔了怔,点了点头。
    陈懿笑着赞叹一声,他真诚说道:“宁奕先生还会吹笛?”
    宁奕笑着说道:“只会一些。”
    陈懿同样笑道:“我也会吹一些曲,早些时候在乡下,捡一片质地柔韧的叶子,就能吹上小半天……宁先生的笛子还在吗?”
    宁奕下意识伸手去摸骨笛,摸到了一个空。
    白骨平原已经化为“剑骨”,镶入了细雪当中。
    他面色不改,心想教宗果真是一个洞察力敏锐的人。
    宁奕十分遗憾地说道:“后山的时候太慌乱了……笛子好像已经丢了。”
    陈懿苦笑说道:“那真是可惜,本来还想跟着宁奕先生学习一下……那首曲子,去年途径西岭塞外的时候听过,姑娘跟着曲子唱着词,感觉有些苍凉,还有悲伤……那首曲子不该如此的。”
    陈懿不喜欢悲伤的气氛。
    但是生活总是如此,被逼着低头,妥协,越是不愿意看到什么,越是能够看到这些。
    陈懿记得自己登上教宗位子的前一夜,是太平前,最大的不太平,火焰焚烧黑夜,草屋破碎,黑衣涌来,有人拔出刀剑,有人浴血奋战,有人为了保护他献出了生命。
    关于权力的斗争向来如此……外表光鲜亮丽,但是内里暗潮汹涌。
    黑暗之后,曙光迎来,陈懿加冕站在三清阁山顶,所有的牺牲便成为了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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