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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骨 第20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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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陵的山上,立着大隋无数年以来,诸多宗师人物所留下来的石碑。
    想要踏入长陵,就需要承担隐隐的意志压力,这些是长陵大人物经年弥久所留下来的神念,想要让石碑能够永恒流传下去,就需要篆刻足够强大的精神。
    于是能够在长陵走得很远的人,都是意志力极强的人。
    剑器近对自己说,在长陵几乎无人可以登顶的地方,有着一块原始碑石,那块碑石承载着初代皇帝所留下来的原始碑石,那块原始碑石,是每一位大隋皇帝登基之时,坐上真龙皇族哟不可或缺的重要物事。
    那么问题便来了……
    大隋的皇帝,每一位,每一任,漫长的岁月之中,都有着能够登顶山体的强大意志吗?
    在大隋天下的浩瀚历史中,有着譬如初代皇帝这样的开天之光,也有着如今太宗陛下这样的不世枭雄,但是同样有着平庸至极的昏君,残暴无能的暴君,甚至是被迫“登基”的婴儿。
    他们全部都能够登上长陵山顶吗?
    宁奕的神念,触碰到长陵的雾气,这些雾气的确是一种阻拦,那扇门户里,燃烧着星火,如果从那扇门进去,需要承担守山人的意志洗刷……宁奕站在了那扇门前,站住了身子,却没有丝毫迈入其中的意味。
    他只是顺延着自己的思路,不断的,继续向下的,探寻下去。
    那些“皇帝们”能够登顶……
    是因为纯正而又强大的血统吗?
    不,显然不是的,两千年前的北境狮心王,就是一个反例。
    宁奕看着那扇门,陷入了思索之中。
    他能够看到一个很孤独的身影,坐在长陵山下,那个人背对着自己,身上积了一层叶子,似乎对着一块石碑,默默静观。
    在参悟着什么?
    那个人……为什么不登山呢?
    “这柄长气,本来是留给柳十一,没有剑修能够拒绝赌剑之争。”王异盯着宁奕,他的声音回荡在长陵的雨雾之中,“那个疯子在长陵坐了十天,第一个来,看样子也是第一个走,很好……你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在这里,我就给你一个痛快!”
    说完这句话后,王异便倏忽而动。
    他并没有直接拔出长气,而是整个人瞬间来到宁奕背后,手掌如刀,一掌劈下。
    漫天水气,在宁奕身后汇聚而出。
    撑着油纸伞的宁奕,没有回头,轻轻跺脚,地面上的水珠被震得弹跳而起。
    手刀划出一道颀长的弧线。
    两拨水气被劈得支离破碎,宁奕顺势先前跌去,脚底却粘滞在地面,层层落叶如龙卷一般聚拢而来,围绕着宁奕开阖,那柄油纸伞不再是撑开状态,惨白色的剑锋没有旋出,却有着沛然不可阻挡的剑气。
    剑尖抵地。
    宁奕微微跃起,屈膝踩住一滴水珠,借着极轻的力度,向前翻身,向一侧掠去。
    那滴水珠像是被宁奕的靴尖甩出,继续前掠。
    “长气”将那滴水珠一切两半,持着长剑向前俯冲的小剑仙,势如破竹,眼神阴鸷,仅仅盯着宁奕。
    两人一前一后,长陵雾气若有感应,剑气所过之处,雾气支离破碎。
    宁奕的心力全都放在思索问题之上,面对王异的剑气,他下意识动用了裴旻大人的剑藏。
    一呼一吸,暗扣天地。
    三千世界,皆为剑藏。
    水滴可藏剑,飞花可藏剑,枯木可藏剑,草屑可藏剑。
    宁奕身子向后掠去,脚尖不断点地,每一次点地,身子就像是一柄离弦之箭,愈来愈快,漫天的水汽雾气草屑枯木飞花,汇聚而来。
    仅仅只有一柄“长气”的王异,忽然觉察到了一个十分恐怖的现象。
    两人之争,那个收起油纸伞之时后退的蜀山小师叔,无论自己怎么进攻,都绝不还手,关键时刻,一滴水珠一片草屑,都可以挡下自己的一剑,而此消彼长,就如同棋手对弈,漫天雾汽草屑,渐成大势,自己越是攻杀,越是遂了对方的念头。
    一前一后的十数个呼吸之中,王异并没有动用自己的剑气,宁奕没有拔出细雪,那么他断然不可能全力以赴,可是现在看来,这是在拿自己磨砺剑道?!
    王异抬起头来,看到了宁奕的眼神,那双漆黑的瞳孔里,逐渐变得明亮起来。
    一条蔚为壮观的浩大龙头已经凝聚成形,以两道黑衣点睛。
    小剑仙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心底猛然警醒。
    “他这是要……斩大龙!”
    脚尖猛然止住。
    宁奕抬起一指,指向王异。
    长陵逐渐变得浓郁的雾气,在这一指之下,被剑气所引动,疯狂震颤起来——
    “嗡”的一声。
    宁奕停滞在剑气二重境中,一直若有所悟……他发现,自己的剑气二重境,似乎与他人的不太一样,单纯论杀力而言,自己一重境时,可与七境厮杀,二重境的“剑藏”手段,仍然只是懵懵懂懂,但宁奕已经有了一种错觉。
    自己已经可以轻松打压八境修行者!
    这就是“剑藏”手段的强大吗?宁奕还没有彻底探清这门秘法,他破开七境之后,甚至没有一次深度的去内视自己的身体。
    伴随着宁奕的“驭剑指杀”法门,点落在长陵的山脚,无数剑气围绕而来,两道黑衣,瞬间脱离一道,宁奕来到了雾气长龙之外,席卷而来的草屑,枯木,都裹挟着自己一丝一缕,若有若无的剑气。
    他眼神之中的明亮,不仅仅是因为他似乎悟到了“驭剑指杀”法门的一丝精髓。
    宁奕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他看着长陵那扇燃烧着星火的门户,目光凝重,脱离雾气范围之后,不再回头,去看自己这一指的结果。
    ……
    ……
    铺天盖地的水珠。
    飞花与掠叶。
    置身其中的小剑仙王异,犹如陷身泥沼,寸步难以前进,如自己所料,宁奕引着自己不断出剑,积攒剑气,最后屠掉“大龙”,雾气瞬间涌来,那道黑衣脱离自己的视线,瞬间就不知所踪。
    王异轻轻提起一口气,他精神紧绷,随时提防在雾气之中,宁奕于自己不可知之地,递出致命的一剑。
    “长气”所过之处,水珠被打碎,草屑被切断,飞花绽开,雾气清荡。
    剑气有时尽。
    令王异出乎意料的,是那个来自西境蜀山的剑修,竟然极其正意凛然的没有出剑偷袭,屠掉大龙之后,就任由自己在剑气世界里施展剑意破开布局。
    更令王异没有想到的是,他拎着“长气”,颇有三分狼狈地踏出雾气之时,整座长陵,已经是空空荡荡,没有一道人影。
    王异环顾一圈,那扇雾气之中的门户,仍然燃烧着温和的星火,却没有留下宁奕的星辉痕迹……他没有从这条路走?
    小剑仙有些惘然。
    他抬起头,将“长气”插入地面,穹顶的雨珠越下越大,他的面容有三分阴鸷,双手按住十字剑柄,长长吐出一口气。
    “羌山长气,是一柄好剑。”
    王异陡然警觉,他猛地转过身子,却发现自己面前,神不知鬼不觉,出现了一道白色长袍的“温婉”女子。
    竟然连一丝声音也无?
    声声慢覆着一层面纱,她的面容无悲也无喜,淡淡的雨丝与雾气,在她的面容上起了一层模糊的光晕,也不知道是在长陵里看到了什么,这位白鹿洞书院的大君子,身上的凌冽之气,隐匿起来,不再外露,而是内敛。
    “王异,羌山把这柄剑给你,是希望你能够继承剑统大道,而不是让你丢人现眼。”声声慢看着小剑仙,微笑道:“羌山若是知道你拿‘长气’去赌,而且赌输了,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王异听到这句话之后,似乎有了一丝清醒。
    他的年龄太小,即便走出羌山,也不被诸多天才认可,于是他离开羌山,抱着长剑四处求敌,看不上境界低,又四处碰壁。
    与宁奕交手之后,他忽然意识到,某种意义上来说,如果宁奕接受了那场赌剑,自己已经输了一大半。
    王异冷哼一声,双手按住长剑,瓮声瓮气:“用不着你提醒我。”
    站在雨汽之中的女子,温和笑道:“听说你在等我走出长陵?”
    王异轻轻吸了一口气,回想到自己刚刚的那一战,似乎还有些心悸。
    “羌山有‘浩然’、‘长气’、‘无字’、‘静书’四柄长剑,白鹿洞书院只有一把‘飞瀑琴’。”
    背着古老琴匣的声声慢瞥了一眼稚嫩的黑衣小剑仙,淡然道:“若是你没有被宁奕吓破胆,就拿你手中的‘长气’与我赌上一场,我让你十招。”
    第235章 碑上的玄妙
    大隋的每一任皇帝,都能够登上长陵的山顶,无论年轻年老,无论修为高低……
    与皇族血统的浓度也无关。
    那么原因是什么?
    淡薄的雾气。
    真正站在长陵山脚下,而非是被那一层雾气所阻挡,其实这里的可见度并不低,淡淡的雾气缭绕,像是仙境,若隐若现的几丝几缕,缭绕在衣袂之间。
    柳十一坐在石碑之前。
    他是第一个来到长陵的人。
    东境的那几位修行者,的确在长陵雾散之后,第一时间就向着此地赶来……那扇燃烧着星火的门户出现之后,柳十一就已经坐在了门内。
    膝上横着一柄雪白长剑的少年,坐在石碑之前,已经十天十夜,正如他对声声慢所说的,他不仅仅是在观碑看画。
    他在等一个人。
    不是从门里走进来的那些人。
    他已经快要放弃了,肩头的灰尘,被无形的气机吹拂而起,一圈一圈荡起涟漪,他坐在石碑前,有些惋惜,准备站起身子。
    “这幅画很好看。”
    远远的从雾气当中,传来了这么一道声音。
    柳十一有些讶异,他在听到这句话时,雾气当中还没有人,这句话说完之后,雾气之中,就多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雨汽从长陵山顶汇聚,积云极深,那人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到了柳十一的身后,沉重的雨伞,格开了细密的雨丝。
    宁奕注视着那座石碑。
    石碑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剑气,也没有丁点意境存在的痕迹,有的,就只是一副黄雀捉虫的篆刻图像,展开翅膀的黄雀,悬停在空中,保持着即将扑来的俯冲姿态,在地上那只弱小的螳螂,抬起了如刀的双臂,毫无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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