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祖……”
    安静的空气中，一把低沉的声音突兀响起，带着一些质疑和试探，“我们今日，真的不动手吗？”
    阴山鬼祖眉头微皱，他已经听出来了，说话的是金岳，十大鬼殿中，和秦傲、左野、卞无生齐名的四大至强死灵之一。
    在这之前，金岳似乎一直显得很低调，甚至许多人，都下意识忽视了他的存在。
    可此刻，金岳一开口，几乎所有死灵强者，俱都抬头朝尸魔鬼殿的方向望去，也是值得这个时候，大家才想起，原来，一直没参战的那些死灵强者中，除了阴山鬼祖那尊顶级存在外，同样还有金岳这位仅次于他的至强者。
    金岳在四大至强者中，并非最出名的一个，可至强者终究是至强者。
    尤其到了现在这种关键时刻，他若倒向任何一方，那对另一方来说，绝对是一个毁灭性的灾难。
    也正是感受到了这一点，阴山鬼祖此刻的眉头，才深深皱了起来。
    他重伤未愈，虽有心偏帮武扬，若是其他几个十大殿的殿主，欲一意孤行的话，他或许还能稍微阻拦一番。
    但金岳……他拦不住。
    最起码他现在的状态，距离全盛时期的金岳，还差了不少的距离。
    念及此，阴山鬼祖摇了摇头，又叹息一声，幽幽道：“金道友的意思是，现在入死河，杀武扬？”
    “未必需要杀武扬！”
    金岳粗中有细，当知道武扬是造界者的身份之后，他原有的一切优越感，便荡然无存了。
    他是很自信，也很骄傲，可再骄傲，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和一位造界者比肩，“如死灵之主所言，那些所有追随武扬进入死河者，都已经被判着异端、叛徒，而他们现在，也正值人生中最虚弱的时候，若是我们能够趁机斩杀了他们……”
    所谓的他们，金岳没有明说，但阴山鬼祖哪里会听不出来，金岳指的，就是左野和卞无生两大至强者。
    也唯有他们那种级数的高手，才值得此刻去冒险尝试。
    阴山鬼祖朝金岳的方向看了一眼，平静道：“金道友的意思，老夫明白，可你想过没有？如此一来，我们其实也等于和阳界之主，结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怨，今日之后，他会善罢甘休吗？”
    “鬼祖？”
    金岳低喝一声，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印象中霸绝天下，强势桀骜的阴山鬼祖，此刻怎么变得畏首畏尾起来了？
    和阳界小儿武扬结下死仇又如何？
    不死不休又如何？
    他们真能斩杀左野和卞无生，吞噬其大道本源，到时候的修为，怕也不会低到哪里去，还需去在乎一个区区阳界武扬吗？
    是，因为武扬是造界者，就算他们变强了，异日也未必是武扬的敌手。
    但危险……又如何？
    富贵险中求。
    修为到了他们这个层次，还会惧怕危险吗？
    所谓的贪生怕死，不过是利益不够大而已。
    当利益足够大的时候，任何风险，其实都是可以承受的。
    另一边，阴山鬼祖似乎也看出了金岳的想法，叹息一声，旋又朝其他几大鬼殿之主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轻声道：“罢了罢了，诸位若是有想法，从心便是！”
    说着，阴山鬼祖又仰头朝远处那条波诡云谲的死灵天河望去，沉默道：“尔等现在出去，或许能胜，可同样免不了，要承受武人主最大的怒火……当然，你们肯定是不惧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倒也正常。
    但老夫还是希望尔等想清楚了，造界者，真的有那么好应付吗？
    他难道，就没有一点不为人知的底牌和后手？”
    到了此时此刻，阴山鬼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他无比渴望能够复活。
    但同时，要他现在直接跳出来，去和其他鬼殿之主大战一场，尤其那其中，还有金岳那等至强者，阴山鬼祖肯定不可能那样去做的。
    与此同时，其他那些死灵强者，包括金岳在内，听到这话，也有些沉默和纠结。
    武扬还会有底牌和后手吗？
    那是肯定的。
    但他们人多……当然，也不是所有鬼殿之主，都想这个时候去死灵天河捡漏杀人。
    细数起来，现在还没有出手的十大殿鬼王，也不过金岳、楚幽冥、仵赢、泰望枭、干罗五人。
    五大鬼王中，一样有和阴山鬼祖、秦傲那般，一心只想摆脱死灵天河控制，复苏成生灵之人。
    但就算只有一半的人，抵抗不住变强诱惑，一旦下场参战，对于武扬一方，同样会造成沉重的打击。
    他们此刻犹豫，彷徨，一方面的确有阴山鬼祖刚刚说那部分原因，害怕武扬那位造界者，另有底牌与后手，可更多的，还是搞不懂阴山鬼祖到底是什么态度。
    他，真的可以忍得住吗？
    要知道，一旦有人晋升三十九道，那时候，对方第一个要铲除的，怕就是阴山鬼祖了。
    毕竟，一山不容二虎。
    若是旧王不去，新王又怎么会过得安心？
    事实上，别说金岳等人，完全看不懂阴山鬼祖的想法，便是死灵天河上空的人皇、北天王等人，此刻同样有些震撼和疑惑。
    阴山鬼祖，作为死灵界威名和实力最盛之人，他现在若是选择下场参战的话，那晋级更高的层次，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相比较而言，仅仅是复活这点诱惑，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至于说他害怕武扬的底牌……这可能吗？
    阴山鬼祖会是那么胆小的人吗？
    他若真那么没种，怕也无法在死灵界称尊如此多年了。
    所有人都在疑惑。
    可此刻的阴山鬼祖，却是出奇的沉默了下来。
    他能有什么想法？
    复活是一方面，可更重要的是，他不想死……真正彻底的死亡。
    是的，哪怕局势发展到现在，他依然坚定的认为，武扬拥有斩杀他们大部分人的能力。
    没有证据，完全是一种直觉。
    如果硬要找什么理由，那或许便是，对于造界者这个身份，与生俱来的重视和忌惮吧。
    造界者……迄今为止，以阴山鬼祖的漫长寿元，也仅仅只知道有三位。
    第一位，便是当初开辟诸天万界那位无上大能。
    第二位则是开辟死灵界的死灵之主。
    至于第三位……武扬现在，看起来倒是和前两位没有什么可比性。
    但他绝对不信，武扬就只有现在展现出的这点能力和手段。
    而就在阴山鬼祖默默想着这些的时候。
    远处，被死灵天河支流覆盖的天地中，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
    很意外的是，最先下定决心的，居然并非是金岳这位至强者，反而是十大鬼殿中，排名并不算靠前的白骨鬼王泰望枭。
    “走！”
    “白骨殿的儿郎们，都随本座一起上，入死河，助死灵之主一臂之力！”
    泰望枭高呼一声，下一刻，直接一步跨落到死灵天河中。
    在他身后，数名修为都在二十八道上下的白骨殿强者，也都哇哇怪叫着，带着一些疯狂和抑制不住的兴奋，一起朝着死灵天河杀去。
    就好似连锁反应一般，在泰望枭一群人杀出去后，无相鬼王干罗、噬血鬼王仵赢，也都相继带着自己的一帮手下，径直朝着死灵天河杀去。
    反倒是之前表现得最积极的金岳，此刻居然迟疑了，并没有随大流，一起带人杀过去。
    对于这样的情况，望泰枭、干罗几大鬼王，也都看在眼里。
    但他们并不在乎。
    一帮老东西，自以为精明，整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但真到了要做出重大决策时，反而又变得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大约这便是世人俗称的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吧。
    什么造界者，什么复活……
    人都死了，还想那么多干什么？
    再说了，以他们现如今的修为实力，即便真的复活了，那也算不得什么绝世强者，在未来那场天地大劫中，很可能一样会沦为炮灰。
    既如此，为何不现在去拼一次，搏一次，牢牢把握住变强的机会？
    作为修行者，说到底，还是实打实的实力最重要。
    这，才是泰望枭、干罗、仵赢三大鬼王至尊，此刻决定下场参战的真实意图。
    宁为鸡头不做凤尾。
    或许在阴山鬼祖、金岳等至强者眼中，他们的选择并不算明智的。
    但他们不是傻子。
    在他们眼中，这些所谓的至强者，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迂腐？
    你实力不够强，就算让你复活了，也是蝼蚁，一样免不了看他人脸色行事。
    相反，若是够强大，那不管是死灵还是生灵，自己想怎样就怎样，岂不逍遥快哉？
    阴山鬼祖抬头，默默看着那群人前仆后继的涌出去，也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神情变得越来越复杂，良久，叹息道：“这又是何苦呢？修行不易……能够在这片晦暗的死灵世界活下去，更加不易，又何必为了眼前一点蝇头小利，断送了自身亿万载的道途！”
    “鬼祖，或许你是对的，或许我们今日出去，未必还有活着回来的时候，但无论如何，我们都想自己去争一次，搏一次……”
    这时，阴山鬼殿内，也有不少强者，气息爆发，跟着不等阴山鬼祖给出回应，便纷纷闪动身形，朝着死灵天河跨入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