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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入我相思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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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凝,你的信!”
    忽然,门口洪亮而随意的一声喊,打断了办公室里各自烦恼的秦凝和蒋丹。
    秦凝立刻走了过去,从文化站看门老人手里接了信,一看信封,她的心便大跳了起来。
    她拿着信,站在门口,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只紧攥着,盯着上们熟悉的字迹看默念:成屹峰,你个混蛋,你终于……是好好的啊!
    “凝凝,你哥哥给你写信啦?”
    蒋丹也走了过来,看着秦凝的神情,脸上露出了微笑。
    秦凝张了张嘴,挠头:“呃……是啊,是呢!呵呵!”
    “看把你高兴的!那快看吧,我先走了啊!”
    “我,我哪有高兴啊,不急的。”
    蒋丹拉了拉她挠头的手:
    “哎哟,你就别装了!明明很高兴,真是的!凝凝,你就是太要强!我有什么事都跟你说,你呢,有事就爱埋在心里。我看你最近都少说话了很多,我都不敢问你,你还装呢!”
    “我……有吗?”
    “有啊!凝凝,朋友是用来干嘛的呀,难道光你关心我,我就不关心你?行了,你慢慢看吧,我先走了。”
    蒋丹笑着已经走到门口了,秦凝喊她一声:“哎,蒋丹,你的事……”
    蒋丹顿了顿,说:“我没事。我……要是周健来找你问我的事,你就说,我不想理他了,我不爱和人争。就这么说就行了,你也不用理他。”
    “唉,好吧。”
    秦凝站在门口,目送着蒋丹走了,回过来,也没等坐下,就拆了信。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会那么的激动,连展开信纸,手都有点抖,直到成屹峰那熟悉而刚劲的字体映入她眼睛。
    “小凝:我真想你啊!我真的真的真的想你啊!
    每一天当我能坐下来的时候,当我能思考的时候,我都提笔给你写信。可是,我们这儿通信很不方便,我也说过不烦你的,那我便把信收着,我也忍着,不寄给你。
    然而,我太想你了,那,我寄一次,可以吧?你收到了,是否会斜着眼睛瞪我,说,‘你真麻烦’?
    一别已三月,你,可还好?
    你,可曾想一想我?
    唉,你大概是不会想着我的。
    你这个丫头,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你的心,是黑河水做的,摸一摸,都是冷的。
    可怎么办呢?我还是愿意把自己放在那黑河水里,只想等待,它回暖的那一刻,我正好在,我不曾离。
    别期望我会打退堂鼓,我不会的。
    那天,你骂我混蛋我听见了,你骂我流氓我也听见了,混蛋就混蛋,流氓就流氓,只要想到那天的你,在江南的蓝天白云下站着,我现在,默默等待在祖国丰富矿藏的丛林里,我就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还有,我立功了,具体是什么,我们的工作得保密,但是我能告诉你的是,我升普查队的队长了!
    我跟你说过的,我会努力的,我努力学习,努力追赶你,努力的在工作中做出贡献,希望我积累下工龄和经验,今后能早点调动关系,我就回老家守着你!
    我调了这工作,现在非常的忙,我还没时间回过家,我妈肯定在家骂我呢,不过我不担心,我妈这个人,刀子口,豆腐心,骂几句,她就过去了。
    我只担心你,小凝啊,我只希望,你也是刀子口,豆腐心,那天的……那个事,你骂我几句,或者你打我几下,你就过去了,只千万不要以后再也不理我呀!
    我,不想给你道歉。
    因为,那是我此生做的最好的事。
    如果你不高兴,我用一辈子来还。
    你再不高兴,你也等着我,等我回去,在江南的蓝天白云下,我只守着你,你让我干嘛,我就干嘛!
    小凝,我写给你这封信,也不知道你会不会看,我想,你多半是不看的。
    可是,我对着上天祈求,你怎么也看一看。我现在的这个地方,通讯很不方便,而且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冰雪期了,而我们,由于工作上的需要,暂时不能离开,那后勤补给什么的,都很不方便,想来是无法再给你写信了。
    可是,我每天都会想你,也盼着,你有一天,也会写一封信给我,告诉我,你也想着我,不不,你写个信,骂我也好,行吗?
    盼复。
    此致,敬礼,成屹峰,九月一日”
    秦凝捏着信纸,张着嘴,只觉得胸口处,一阵一阵的酸楚,那酸楚,还不但的扩大,迅速的涨满了整个胸腔,挤压得她无法呼吸。
    她便看见,有很大很大的一滴水,不知从哪里掉下来,掉在信纸上,轻轻滚了滚,就迅速洇染开来。
    她立刻拿手去抹那滴水,可是,她看不清,抹不清,因为,有更多的水滴下来。
    她笨拙而慌张的把信纸举过头顶,她脚步踉跄的走到办公桌边坐下来,任自己眼前一片模糊。
    这是一九七三年的秋天。
    秦凝看见自己的心上,褪开一层冰,它鲜活的跳起来,像重新开始了它真正的使命。
    江南的秋天很美,似乎从来没有那么美过。
    秦凝下班的路上,看着再平常不过的天高云阔,看道路两边的棉花地绵延几十里,微肿的眼里,却像看见了全新的世界。
    这个世界,颜色,略粉;温度,略暖。
    秦凝骑着车,先去了一趟任贵均家。
    每周的菜蔬和水果都是必须配给老人和宝生的,反正空间里有的是,还有一些肉和鸡蛋是买的,如今秦凝只管拿给宝生,就搞定了,轻松的很。
    任贵均行动更好了些,见秦凝来,还自己跑去灶头边,要倒水给秦凝喝。
    宝生追过去:“阿公,我来。”
    任贵均摇头,还推开他:“不用不用,我可以的,你姐姐说过的嘛,简单的事情我自己做,你只管去收拾那些菜,早点做饭,让你姐姐在这里吃吧。”
    “哎!”宝生很高兴的应着。
    宝生的气色也好了许多,身高也增加了好些,至少有一米六五了,颇有点青年的样子。
    秦凝笑眯眯看着他们,心底是一片暖意。
    她问:“隔壁怎么样了?”
    任贵均一边笑,一边摇头说:
    “哎呀,有得受呢,我现在想想,肯定是你奶奶又回来帮我了。要不然,哪有那么巧的事,我跌断了髋骨,房秀娟,也跌断的髋骨,哈哈哈!”
    秦凝有点惊讶,她只知道房秀娟摔的肯定不轻,倒还不知道也是摔断的髋骨。
    巧了!这个事情不错!
    秦凝不禁笑着问:“已经出院回来了吗?”
    “前天就回来的。你契爹没告诉你?”
    “没有,我这几天都没去看我契爹,我知道他现在接了人家工厂的运输活,挺忙的。”
    任贵均就坐到炕上,愉快的和秦凝叙说起来:
    “哎哟,你这个契爹啊,是个好玩的!他前天把房秀娟他们送回来了,还特意过来看我哩,他告诉我说,上回任东升求他帮忙送医院,他就收了十块钱,现在要回家里来,他就开口收十五块。
    他还问我,‘老舅舅,你知道是为什么吗?’那我说我不知道。你契爹就说,医院里,多住一天就是两块,再加上吃用开销,最少也要再多出一两块啊,要是任东升家不肯多出五块钱,就继续在医院住着呗!
    也是你契爹告诉我的,说房秀娟跌的也挺严重,也是开了刀的,可她不舍得花钱用好药,痛的要死要活的,痛了好多天,他们住的病房又都是大通铺似的,她一喊,人家隔壁床的还要骂,她这住院,可比我受罪多咯!
    而且,又是只任东升一个人顾她,她那个娘家,一个都没人去看她。你看这种跌断了髋骨,完全不能动的,任东升一个人,哪里顾得过来,不就一边顾一边骂她咯,她现在可老实多了,不敢骂任东升了。
    呵呵,她啊,就前天上午回来的。中午的时候,我听着在骂雪静,大概是叫雪静别上学,在家伺候她,结果我听着雪静一声喊,‘我不上学也行,那让弟弟也别上学,我们一起照顾你。’
    后来还听着一声,‘不是你跟爷爷说的吗,跌断了骨头,在床上躺着,养养就好了吗?我们向你学,哪里不对吗?’后来,他们那边就没声音了。”
    老人摇着头笑。
    秦凝也忍不住的笑:“这样就好。这三个月,可够她受的了,从此换了个脾性,也是可能的。”
    “嗯,可不就是这样。”任贵均点头,又说:
    “哦,昨天东升过来,向我哭诉,‘爹啊,这次花了好多钱啊,一趟医院,一百三十块没有了!我还怠工了十多日,我这可怎么办呢?’
    那我就说,还好还好,我花了两百呢,不过我请了人,我用了好药,我花得值!以后啊,我要是再有个什么,我谁也不靠,我花钱!他就不出声了。”
    秦凝就弯起眼眉,看任贵均:“舅公现在不再动心想帮他了?”
    任贵均无奈的笑了笑,却说:
    “唉,我也想过的。但是,我更怕辜负了你的心。为着我们家的事,平白的让你受了房秀娟多少气,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我也确实看透了,任东升要是和我客客气气的,我叫他吃顿饭是有的,要是再想要我钱,我可不想给。因为,我的钱,都是你的啊,我怎么好随便给他啊?
    就像你说的,他要是至少两年都对我客客气气的,每个月给我三块钱养老钱,那我或许也看开点,等我到死的时候,给回你八百块钱,我把房子买回来给他,就全了这父子情分,我也有脸去见他死去的娘!
    可他要是再敢半道的又起性子了,我就再也不理他们了,你让人把他们赶出去,我还真宁可在隔壁养猪!”
    看着老人自信的说这些话,秦凝很欣慰,挺好的,没白帮忙,没帮错了人。
    宝生很快煮好了饭,秦凝很高兴的在这边吃了饭,吃完也不过才五点半,秦凝就和任贵均说:
    “舅公,我今天,接着屹峰哥哥的信了,我来告诉你一声,他没事,挺好的,不过想来是挺忙的,没时间回家,才没帮阿姨写信给你,你不要担心。”
    任贵均睁着一对浑浊老眼看了她半天,忽然笑起来:“哦,好,那就好,哎呀,那就好,我不担心,有你在,我不担心,哈哈哈。”
    秦凝就脸红了:“那,舅公,我走了。”
    “哎哎,别走啊,那,你帮我写个回信他呀!”
    “呃……我,我,那个,哥说,他们那儿好像不是很方便通信,下次吧。”
    “哎,小凝,你急什么呀?哎哎……”
    秦凝逃似的走了。
    而东北,九月份,已经凉意深浓。
    地质勘探队的某个家属小院里,都已经过了做晚饭的时间,任阿山却还在客厅哭呢。
    她一边哭,一边拿手掌拍丈夫成有川的背:
    “你是不是他爹,你是不是他爹!你怎么能让他去的,他要是有什么事情,我不活了!”
    成有川任妻子在自己背上打了几下,叹了口气,说:
    “好了,阿山,他不是已经回来了吗?我已经问过关工程师了,已经平安回来了,你别哭了,不是身体才好点儿吗,啊?”
    任阿山气愤的说:
    “我倒宁可死了!你真的寒我的心!我十年没见我爹,我回去顾着他,我都担心婆婆有没有什么事,我一回来,你们这个家乱的,我自己累得半死不活我还要收拾,我还要去医院伺候婆婆!
    可你,你也不给我说,屹峰去##号矿井了,让我在家干等,就等了这几个月!你是不是人!不是说好的只是去普查队的那个林区小分队吗?为什么又要去##号矿井,为什么!我听人家说过,##号矿井很危险,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死给你看!”
    成有川看着任阿山哭红的眼睛,终于大声了:
    “好了!够了!又不是我要他去的,是他那一队人里头,就他知道那个矿物层的事,组织上就近调的,他自己乐意,那你让我怎么办?
    我能特特的去说,因为他是我儿子,就算他自己乐意,也不该下那个矿井去吗?矿藏在没有确定前,都是保密的,我怎么告诉你?没回来前,我怎么告诉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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