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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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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的第一场雨来时,茭白去医院看章枕,撞见他的心理医生给他讲故事。
    讲的还是儿童绘本。
    “白白,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章枕声音里的鼻音很重,满脸单纯的委屈抱怨。
    茭白愣住,心理医生悄声跟他说,“病人的情绪年龄处在儿时。”
    “那是他的避难所。”心理医生这么告诉茭白。
    茭白一走到床边,就被章枕抓住手,扣紧他的左手腕部,神经质地用拇指磨蹭:“白白,白白。”
    “在呢。”茭白坐到床上,见他欲言又止,焦虑不安,便主动道,“我没事了,都好了。”
    章枕桃花形的眼尾发红,微湿的长密睫毛轻扇:“那你以后还会?不会?……”
    “不会?了。”茭白露出明晰的笑脸。他现在只等三个好友自动进组,任务已经接近尾声。
    章枕磨蹭他腕部的动作停了停:“真的?”
    “真的。”茭白说,“我保证。”
    章枕绷着的背部肌肉松了下来,他开始问茭白问题,譬如昨晚几点睡的,今天吃了几碗饭,都有什么菜,全是些生活琐碎。
    茭白一一回答,他的左手腕部一直被章枕箍着,箍他的那双手白皙,虎口有很厚的茧子,掌心也有很多,紧紧裹着他。
    当初他这手?腕被岑景末放过血,留下一道口子,他为了掩藏伤处特地穿长袖。
    现在章枕做出这举动,显然是知道了。
    八成是他在暗室昏迷后,章枕无意间发现的。
    茭白陪了章枕许久,直到他睡着。
    心理医生在一旁看茭白抽出被病人攥着的手?,拍拍病人的脊背,她压低声音道:“白少,冒昧问一句,你打算什么时候成?家?”
    茭白:?
    这位姐姐,我大学还没上呢。
    “我看得?出来,你哥的病因是没有安全感,那部分不是指他自身,仅仅只针对你的安危,他总觉得?你会?遇险,所以他长时间处在一个神经衰弱,草木皆兵疑神疑鬼的心境里。”心理医生说,“如果你过得?好,他会?安心,放心。”
    茭白挺现实的:“成?家不代表就能过得?好吧。”
    心理医生轻微一噎:“确实。我是想说,他希望能多一个人照顾你,珍惜你,甚至能在他力不从心时,站在你身边,和你共进退。”
    “已经有了。”茭白摆弄床头柜上的几个小工艺品,都很有童趣,应该是医生买的,“他知道。”
    心理医生脱口而出:“可那个人比你年长很多,身处的环境不太平,自身的安全都得不到保障,更何况你。”
    病房里的空气隐约稀薄了不少。
    心理医生暗暗懊悔自己的分寸没把握好。她的身边响起一声轻啧,“怎么,你是要我换个对象?”
    “没有的事。”心理医生干练的纯白上衣里渗出细汗。
    “别紧张,”茭白一笑,“即便我远离上流圈,找个普通人过日子,一样不能保证永远顺风顺水,每个层面的人都有每个层面的摧残和磨难,活着就是修行,小孩子都不能无忧无虑,何?况是负重的成?年人,有圆也有缺,这才是人生嘛。我想我哥的治疗方案,主要还是要摆正他的心态。”
    心理医生呢喃:“是啊。”
    “多谢医生这段时间尽心尽力照看我哥。”茭白道了个谢,“等我哥出院了,欢迎医生来兰墨府做客。”
    这话?里没有不正经的打趣成分,只有感激和恰到好处的正式。
    心理医生无声感叹。虽说这个年轻人的学历还只是高中,却活得?通透。
    到底是跟一些有名有望的商人打过交道,经历得?多,心智比同龄人成熟。
    ——身上挨的口子,可以加速死亡,也能让人重获新生,更加坚强。
    送走年轻人,心理医生刷刷手机,她最近没接病人,腾出的时间全用在这了,一对一的治疗。
    但愿能有个不错的结果。
    心理医生把窗帘拉上,阻绝了夏雨的窥探,她拿起桌上的花瓶,去卫生间换水。
    “白白……”
    病床上的人发出梦呓,眉心紧蹙,双手?紧握成拳头,手?臂爆起青筋。
    心理医生把年轻人留下的棒球帽塞进了他怀里。
    第104章
    茭白转去戚大戚二他们的病房, 挨个探望了?一遍,他让他们好好养伤,有困难就说。
    趁着精神还没彻底疲下去, 茭白去了?趟戒毒所,他从戒毒医生手里接过梁栋的诊断报告,翻了翻,默了?。
    梁栋的毒瘾偏重,要至少大半年才能出来。
    真?正的困难是在出来以后。
    瘾跟瘾之间的区分很大, 网, 烟酒, 性, 毒, 这是它们戒掉的难易度从小到大排的, 就这么个顺序。
    复吸太容易了?。
    彻底戒了?的, 只有千分之一。谁能是那千分之一呢,谁都以为自己是,可谁都不是。
    况且吸了毒, 内脏跟大脑都被损害了, 需要调养,恢复的程度看人。
    钱是基础。
    财力, 支持和帮助,这三样茭白都可以给梁栋。至于心瘾,那要靠他自己来克服,一切都要看他的毅力。
    茭白在室内篮球场见到了梁栋,他没过去,就站在角落里观望。
    身穿蓝色上衣跟裤子,剃着板寸的病人们在打篮球, 梁栋坐在塑胶地上,瘦骨嶙峋的身子佝偻着,眼神呆滞地看着虚空。
    “砰”“砰”“砰”
    篮球从一个病人手中脱落,飞到了梁栋脚边,一下一下弹起落下,他混黄的眼珠先挪过去,接着是脑袋,再是上半身。
    几秒后,梁栋单手扣住快要滚走的篮球,反射性地拍了?拍。
    手臂不?住抽动,那是对生?的渴望。
    梁栋腿部的骨节咯咯响,肺腑牵动的频率快了一分,他缓缓站了?起来。
    茭白离开篮球场,他在重新活跃起来的奔跑和喊叫声里咂嘴:“接下来去哪?”
    戚淮落后两步跟着他,闻言就转脑子,一堆待处理的公务往外冒:“要我?给你安排行程?”
    那是迫不?及待的语气。
    “……明天开始吧。”茭白脚下一个踉跄。
    当晚茭白支走戚淮,孤身一人去找姜焉,在他那车库改造的房子里过夜。
    整个乐队为茭白来了场摇滚狂欢,嗨到了天亮。
    .
    茭白开始接触戚氏的工作。项目都是团队去谈,等到双方交涉的差不多了?,文件会交到茭白手上,他看完盖章。
    虽然团队都是戚以潦的心腹,但茭白还是会查资料,了?解大量金融类知识。
    一天下午,茭白忙得眼袋发黑,嘴上长燎泡,他没留神弄洒了?可乐,正想骂人的时候,戚以潦的小姑来了戚氏。
    小姑不?再是光头,她留着长度在肩膀部位的蓬松卷发,耳朵上挂着一对精致耳环,还化了?妆。
    文艺清丽中多了?一份妩媚。
    茭白停下收拾办公桌的动作:“小姑,你这是才回国?”
    “回来有几天了。”小姑穿着一身黑色连衣裙,她还是感性,只是看见茭白站在一堆文件后面,眼睛就红了?,“小白啊,你一定很辛苦吧,拔苗助长,哎。”
    茭白:“……”
    戚淮送了?咖啡进来,他没和长辈打招呼就直奔茭白那里,要帮其整理桌面。
    茭白挥手打发道?,“不?用,你忙你的去。”
    戚淮抽了几张纸巾,给茭白擦身前的脏污:“待会有个会。”
    “知道了?。”茭白不耐烦地去休息室,他换了干净的衣服出来,发现办公桌已经清理过了?,戚淮不在,就小姑坐在沙发上,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他。
    “怎么?”茭白上下打量自己。
    “没什么,我?就是在想,淮淮那孩子长得出色,能力也强,幸运又不?幸运。”小姑喝了?口咖啡,“幸运的是,他是个旁支,不?幸的是,他只是个旁支。”
    旁支,血缘关系不?近,不?会遗传疾病。但秘书是优秀旁支的最?高位置。
    茭白不做评价。
    那不是很正常的吗,哪有好事全占的。戚以潦作为直系,在科研院躺着呢。
    “小姑,你来找我是?”茭白转了?转办公桌上的大白猫摆件。
    小姑正要说话,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眼角眉梢瞬间点亮一簇温暖的柔光。
    现在的她有了?想结婚的人,退出了不?婚群体,她还想在四十出头的高龄要个孩子。不?是为戚家的庞大基业,是为她自己,她想十月怀胎生下一个孩子,叫她妈妈。
    所有事?都是全新的尝试。
    “我?是从科研院过来的。”小姑挂掉电话说。
    茭白等着下文。他记得科研院今天有送报告过来,没什么特殊情况出现。
    “我?们家的事?,兰兰母亲想必都跟你说了。”小姑面容哀伤,“直系成年以前都还算正常,成年后,智商越高,精神上的不?稳定几率就越大。”
    “会过度恣肆,纵欲,暴力,残虐,疯癫……”小姑忆起了什么,握着咖啡杯的手有点抖。
    茭白咬着维c,脑中浮现他曾经在网上看到过的一些报道,就是小姑形容的那样。沈寄知道戚以潦的家族有遗传病,去年对立期间就对症下药,雇平台大肆抹黑戚家,戚氏,戚以潦。今年网上已经很难找到蛛丝马迹了?。
    “天才,普通人,疯子。”小姑轻轻抽泣,自顾自地哭了起来,“有时候啊,想做个普普通通的人都难,没得选择。”
    茭白咬碎了?最?后一小块维生素,口腔里都是浓郁的橘子味。可不,投胎是随机的。
    周兰兰成功加入了普通人的队伍,傻人有傻福。
    “你三哥不接受小灵,科研院只能采取备用计划。”小姑擦了擦眼泪,用家里人说贴心话的口吻道,“这事?你是知情的吧?”
    茭白点头。那精灵是去年六七月被送到科研院的,一年多的实验下来,成果是有的,只是这个时间段戚家没有其他发病的族人,不?能采集数据。戚以潦的身体又不?能再等下去,他就成了?实验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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