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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驸马,真皇后 第1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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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胃口一旦撑大了,就再也小不了。
    这才闹出了今日的祸事。
    只是虽然大家伙心知肚明,此事牵连着的是朝廷早已经被蛀虫啃噬的烂了的根儿,但这样的事被捅到台面上来,无疑是在打皇帝的脸,且竟然还和半年前太子谋逆逼宫之事有所牵连——
    陈元甫这次倒也乖觉,再不替太子上什么联名折子替他求情了,直接一封请罪书递到了御前,将监察下属不严,以致惠州舞弊一案事发,乱了皇帝清听的罪责老实认了,又承认当初太子逼宫之事,他的确也有罪责,甘愿受罚,但却又把教唆逼宫一事的锅全推到了纪鸿身上。
    纪鸿已然是个死人,自然不可能再跳出来说陈元甫甩锅给他,但当初太子谋逆逼宫,究竟是怎么回事,无论他再怎么辩驳,皇帝却也是心知肚明的。
    陈元甫、其长子陈泉礼、次子陈泉梦、幼子陈泉声悉数落狱,陈家女眷则因着陈皇后的缘故,并未落为官妓,而是发往南疆暑热之地流放为奴。
    其他连累到半年多前那场宫变的,则被彻底清理洗牌了一次,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诛九族的诛九族。
    其实按理说只要沾了造反两个字,家里八辈祖宗挖出来都不够砍头的,诛个九族实在是没什么可多说,但恪王却在朝会上出言求情,言及太子毕竟是东宫正位,是储君,有些助纣为虐者也许并不清楚事情原委,也不知道太子当初为的是谋逆,他们只是忠君罢了,罪不至诛灭九族。
    这话便说的看似不经心,其实却很诛心了。
    忠君?忠的是哪一个君?
    已经重新得了提拔,不再家里蹲带娃的贺小侯爷在朝堂上听了这话,也不由得暗暗咂舌——
    果然是做过一回皇帝的人,知道皇位上坐着的人肺管子在哪,一戳就是一个准儿。
    多损呐。
    皇帝果不其然沉默不言,却隐隐黑了脸。
    十一月廿二,皇帝一纸诏书,行宫里囚着的太子终于成了废太子,再也不能回他的东宫了。
    终身圈禁,非诏不得出,任何人等不得无故探视,违者视同谋反。
    旧太子废了,新国储却没立。
    经了一场疾风骤雨的清洗后幸存下来的众臣,自然也心知肚明,皇帝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有眼力见的,自然不会去催,没眼力见的,该死的也都死了。
    立不立的也就那么回事,反正朝堂上下有眼睛的都知道,陛下属意的继位人选是谁。
    贺顾如今做了十二卫统领,虽说十二卫都是精锐,人数有限,真算起来管着的并不如他在阳溪做个小小的偏将管着的人多,但十二卫统领是什么位置?
    天子亲卫之首。
    这已算是高升了。
    且十二卫在京畿防务中虽不及五司禁军紧要,但也是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贺顾就差把恪王党三个大字写在脑门上,陛下还把这么紧要的位置交给他,什么意思已然不言而喻了。
    只是太子一废,皇帝却不知怎么的,忽然发了病,卧床一病不起。
    许是之前宫变那次确实落了病根,就算给颜之雅治好了,但毕竟也不是青壮年人那么结实的身子骨,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也能恢复如此,活蹦乱跳。
    朝务便由议政阁和恪王、忠王暂理,批红之权则是直接交给了裴昭珩。
    虽然“长公主”薨了,但如今贺顾名义上还是驸马,自然理当去探视老丈人,只是他进宫了两回,却也没得进寝殿里去,每次都是在外头问了个安,便被王内官打发走了。
    也不知道里面皇帝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只是想想如今太子已然蔫菜,皇帝多年的心病陈家也已收拾了,他实在没有别的理由再装病,想来这次,应该是真的病了。
    贺顾便由衷的有些替他担心起来,不说别的,起码当初不是陛下赐婚,他和三殿下也不能有今日的缘分,虽说好像冥冥之中早有注定,但做人嘛,还是要知恩图报的。
    所以即便回家裴昭珩和他说不必再进宫了,贺小侯爷却还是契而不舍的去了第三回 。
    这一回,便让他撞见了个热闹——
    皇帝终于不在揽政殿了,而是宿在陈皇后的芷阳宫里。
    只是贺顾还没请宫人通秉,便听见屋里头传来一声瓷杯砸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的声音。
    皇帝的声音少见的显得有些不安:“阿蓉,你……你还在怪朕吗?”
    陈皇后的声音十分淡漠:“臣妾不敢。”
    皇帝沉默了一会,道:“如今,即便……即便朕……朕如今已为咱们的珩儿……你还是无法放下当年的事吗?”
    陈皇后淡淡道:“天寒风大,陛下还是快回宫去歇息吧,不要再提这些经年的旧事了,臣妾记性差,如今也早已记不得了。”
    皇帝道:“你若是真记不得了,为何还与朕置了这么多年的气?当年……朕也是无奈之……”
    陈皇后却仿佛被踩了什么痛脚,忽然急急喘了两口气,道:“放下?无奈?陛下不要说笑了,陛下万乘之躯……说放下就能放下,可是臣妾忘不了……臣妾忘不了瑜儿死在臣妾怀里的样子……她还那样小……前一日……还在叫臣妾母妃……她死在臣妾眼前,死在臣妾怀里,我如何……如何能放下?!”
    贺顾在门外听得吓了一跳,正此刻,旁边却传来一声宫婢惊讶的轻呼:“驸马爷?你怎么在这?”
    贺顾身子一僵,扭头去看,却见竟然是陈皇后宫中的黛珠。
    黛珠话音刚落,屋里帝后争执的声音便顿住了。
    很快皇帝从门里走了出来,他脸色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双目十分空洞。
    贺顾本来十分心虚,毕竟听人家夫妻吵架被抓了个现行,虽说不是故意的,但万一皇帝觉得难堪要收拾他怎么办?
    正准备跪下和皇帝叩首认错,那头皇帝却看也没看他,兀自愣怔怔的顺着芷阳宫花园的门廊走了。
    后头跟着王忠禄、斋儿、以及一众诚惶诚恐的内官宫婢。
    贺顾挠头,有些茫然,正琢磨着他还要不要追上去问安,却又心道好像陛下看起来也还好啊?
    后头却传来陈皇后的声音:“顾儿?”
    贺顾赶忙转身,和她问了安。
    陈皇后瞧着脸色也不大好,有些心不在焉,得知他是进宫给皇帝请安的,便宽慰了几句,叫贺顾不必担心,这才让他出宫去。
    于是贺小侯爷便又这么一脸懵逼的打道回府了。
    他回了府,还在琢磨芷阳宫里撞见的事,恰好遇上兰疏也在。
    兰疏这段日子倒是常来,都是奉了命给宝音送东西送玩意的。
    天气冷了,屋子里烧了火,兰疏送了东西并没有马上走,而是陪着几个丫头奶娘、一起在屋里头逗着宝音玩。
    宝音眼瞅着也快满一周岁了,亏得曲嬷嬷不错眼的盯着,如今长得圆嘟嘟白胖可爱,丁点看不出是个早产的孩子,只是笑起来还是傻乎乎的,正趴在地摊上撅着屁股啃拨浪鼓的把手。
    兰疏本来还在逗宝音,看见贺顾一副神游九天的模样回来了,笑道:“这是怎么了?奴婢听说侯爷刚刚进了宫,这么快便回来了?”
    贺顾顿了顿,忽然道:“兰姨,我今天……”
    顿了顿,道:“你们都下去。”
    堂屋里的丫鬟和婆子应了声,一齐下去了。
    兰疏道:“究竟什么事?”
    贺顾这才道:“我今日进宫去给陛下请安,恰好撞见……”
    便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兰疏听了,沉默良久。
    贺顾也不催他,只蹲下身把还趴在地毯上眨巴着眼睛看他的闺女抱了起来,道:“我倒不是想多事,只是娘娘她……”
    兰疏看了看正在他怀里嘿嘿傻笑着啃手手的宝音,忽然道:“驸马爷,自上次满月宴后,你可带着小郡主进过宫?”
    贺顾一怔,道:“这却不曾……双双还小呢,怎么了?”
    兰疏道:“你带着小郡主,进宫去给娘娘看看吧。”
    贺顾道:“这却是为何?”
    兰疏低头望了望宝音,又抬头看了看贺顾,道:“小郡主与当年长公主殿下……简直……”
    “……简直生的一模一样。”
    第122章
    兰疏当年照看着真正的长公主和三殿下姐弟俩长大,她性子沉稳,并不是会拿这种事玩笑的人,既是她亲口说的,双双和长公主生的一模一样,那想必十有八九真是极像的了。
    贺顾只想了片刻,便立马明白了兰疏的意思——
    无论是一年前除夕宫宴上陈皇后病倒后的呓语,还是今日她与皇帝的争吵,都不难看出当初长公主幼年早夭必是她最为痛心的一件旧事,将其称之为心病,亦不为过,倘若双双真生的像亲姑姑、像故去的长公主,那皇后娘娘若是见了,必然欢喜——
    这个节骨眼上,皇后娘娘若真和陛下置气闹矛盾,弄出什么波折来,对裴昭珩而言,绝对是个不小的麻烦。
    贺顾寻思了一会,脑海里自然而然的浮现起了今日目睹帝后二人那副貌不合、神也离了个十万八千里的模样来,暗叹一口气,很快答应了兰疏的提议。
    左右今日他为着去给皇帝请安,已把差事先暂时安排给了下属处置,闲着也没事,正好方便再转头带着双双又进一回宫。
    于是便在府中草草用过了午饭,叮嘱下人收拾了车马,便带着裹得圆滚滚的宝音小姑娘又进了一回宫。
    车马不能进宫门,贺顾便抱了宝音出来,给闺女那还没长几撮毛的小脑袋瓜上带了个虎头帽,护进臂弯里,这才揽着她准备加快脚程往陈皇后的芷阳宫去——
    给陈皇后请安自然不是第一回 了,去芷阳宫的路贺顾也早已驾轻就熟,只是这次还没走出几步,前头便远远来了一行人,贺顾站在宫道上抱着闺女定睛一看,却见领头的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内务司掌事吴德怀吴内官——
    内廷、内务二司掌事一个跟着陛下,一个跟着皇后娘娘,贺顾自然是知道的,吴德怀是皇后宫中提拔上去的,当初那场贺顾与“长公主”的大婚他也没少出力,只是不知后头吴德怀犯了什么错,自去年除夕宫宴后,贺顾便再没见过他了。
    如今却又不知怎么出现在了这里。
    吴公公自己来了还不算,后头居然还跟了一溜儿抬着步辇的小内官,他一看清贺顾人影,便立刻挥手叫后头的内官们放下了步辇,这才转头看着贺顾,明显带着几分讨好意味的谄笑道:“驸马爷带着小郡主进宫来了,怎么也不和娘娘打个招呼呢?幸好宫门那边的小崽子们还算有些眼力见,到芷阳宫来招呼了,否则若是真让侯爷抱着小郡主一路走着来,万一路上郡主吹个风受个寒的,可叫咱家如何与皇后娘娘交代啊?”
    吴德怀讨好的意味显然溢于言表,贺顾见了倒也没什么太大波动,他也心知肚明,吴德怀讨好的并不是他,而是他背后的三殿下恪王,于是便只微微一笑道:“许久不见掌事当差了,今日竟劳动吴掌事……”
    吴德怀赶忙道:“不劳动,不劳动!这都是奴婢们的分内之事,怎敢当得一句劳动?”
    “驸马爷快上辇吧,天寒风大,万不敢叫驸马爷和郡主亲自走着去呀。”
    贺顾心中稍觉有些奇怪,但真论是哪里奇怪?他却又有些说不上来,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道:“王爷与我说过,乘辇入宫是陛下对有功之臣的恩赏,我不曾得旨,贸然乘辇恐怕不合规矩,贺某谢过吴掌事的好意,只是乘这辇却还是不必了,还请掌事撤辇,贺某自己带着女儿去和皇后娘娘请安便是了。”
    吴德怀显然是没想到他竟会拒绝,神情有些怔愣,半晌才道:“这……郡主是皇后娘娘的外孙女,且当初侯爷救驾也是有功的,坐个辇自然没什么……”
    只是话未说完,贺顾便打断道:“不必了,多谢内官美意。”
    他虽脑子一向不太灵光,但如今这个时候,裴昭珩处在风口浪尖上,可算得上万众瞩目,他这个一向公认的恪王党、恪王的亲“姐夫”更是不知被多少双眼睛盯着,这点道理贺顾还是明白的。
    这一世他和珩哥……也算是历经周折,夺储之争好容易才熬到今天,万一这关头上他自己出了什么差错,落了把柄予人口实,连累了裴昭珩,岂不是冤枉死了?
    吴德怀在后头又叫了两句让他乘辇,贺顾也并不答允他,只是充耳不闻般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往芷阳宫去了。
    吴德怀说不动他,也拿他没办法,只得跟在后面。
    却说贺顾今日来了芷阳宫两回,倒也都来的巧,早上遇见帝后争执,午后这次却恰好遇见陈皇后坐在芷阳宫花园的庭院石凳上,仔细的低头凝神绣着什么。
    陈皇后听见有人来了,倒也没立刻抬头,仍是屏息凝神注视着绣面,下了最后一针,待收了针,这才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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