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许逮准这个机会，逃出门去！身后的杀气陡然逼近，她下意识地侧身一避，护住了要害，那枚毒镖擦过右臂，在她胳膊上留下一道血口子。
    她暗道糟糕，捂住了伤口，余光一瞥，才发现此处不止一人。
    被她阴了一把的那人摘下了面具，昏暗的石室中，看不清他的脸。
    他将那根火折子狠狠碾成了渣，阴诡的黑暗中，蚀骨的杀气涌了上来。
    顾如许心头一紧，抢在他开口之前，率先出手，一掌拍开了堵在台阶前的一人，施展轻功朝上逃去。
    “她中了黄泉散，逃不远。”男子捂着被灼伤的右眼，从黑暗中走出，冷冷看向地上的几滴血，“抓回来，生死不论。”
    杀手们躬身领命：“是，殿主。”
    眨眼之间，数名杀手隐没于黑暗中。
    ……
    顾如许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如何逃出来的，在感觉到危险的瞬间，她唯一的想法就是跑。三拳难敌四手，何况她一条胳膊还负了伤，纠缠下去没有半点好处。
    长生殿的杀手绝非浪得虚名，一路追上来，招招狠辣，她一运功，毒就深入几分，偏偏还伤在右臂，接一招，伤口就得撕裂一次，一番缠斗下来，泛着黑血的伤口痛到她脑子发昏。诚然那些杀手也没讨到多少便宜，但就眼下来看，她的情况显然更糟一些。
    系统难得没在关键时刻给她掉链子，为她找到了一条能尽快离开这的路。
    当她费尽气力从墙头翻下来后，半个身子都麻痹了，头昏眼花到不得不倚着墙喘上一会儿。呕吐欲数次涌至喉咙，临门却又刹了回去，难受得她险些哭出来。
    她甚至有种多半要死在这的预感。
    眼前的树枝繁叶茂，从叶隙间透出的月光竟让她感到有些刺眼，恍惚的重影中，那光亮似乎愈发遥远了。她不过稍一偏头，便看到不远处那一抹白衣玄袍，随着绰绰光影，融进她的眼中，刹那间星辉明月，朗朗九天，都像是他的陪衬。
    若不是伤口还挺疼，她宁愿相信这是在做梦。
    本想着作为一个有深度的反派，之前的不愉快只需要暗搓搓地记在小本本上，日后慢慢折腾就成，但沈虽白突然站在她眼前的时候，她忽然觉得——忍，是忍不下去的。
    忍一时只会越想越气。
    于是，她毫不客气地呵了一声：“……沈虽白你特么是有病吧，还真敢回来。”
    说完这句话后，她认为沈虽白至少会怼回来两句，横竖今日她也够倒霉的了，诚然逞一时口舌之快易惹祸端，但至少她心里爽啊。
    然而别说回嘴了，那个本该心怀偌大江湖，对她嫉恶如仇的沈虽白，居然朝她跑过来了，说来她都觉着好笑，不过十步距离，他却连轻功都用上了。
    生死攸关的时候，却让她看到他这副惊慌失措的神情，她忽然有种蓄意报复的冲动。
    想是这么想的，做，她也的确这么做了——跌进他怀里的瞬间，她实实在在地往他胸口吐了一大口黑血，月白的里襟顷刻间就给染透了。
    她难受得不行，却还是借着他的双臂撑住自个儿，恶声恶气地对他道：“怎么，还专程赶回来看看我这心狠手辣的魔头死没死透么？”
    沈虽白托着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臂弯里，她的脸色惨白如纸，疼到冷汗直冒，吐在他身上的血触目惊心地晕开，至此这件衣
    裳算是彻底毁在她手里了。
    她的手脚都在颤抖，却还要挤出精力膈应他。
    在找她的时候，他想了很多，比如问问她既然早有准备为何只字不提，为何就不能听他一回，非得立刻去拿那块牌子等等——然而，在看到她中毒负伤靠在墙边的那一刻，满腹疑问就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倒在他怀里，吐了他一身血，好像还挺满意自己的杰作，便是疼得站不住了，还不忘记着他之前的仇。
    这小心眼儿的样子，真是一如既往，半点没改。
    血顺着她的右臂往下滴，终于连他的外袍也没能幸免于难，她掐着他的胳膊，似乎用这所剩无几的气力给他添一处淤青也是好的。
    他被她吓得一口气将喘又不敢喘地吊在肺里，此刻还在一抽一抽地发疼。
    “很生气么……”
    “那倒没有。”她仰起脸冲他笑了笑，“没有‘很生气’，只是有那么一丁点生气。你在意你的朋友，没什么错的，是我先忘了正邪不两立的道理，忘了你是名门剑宗的沈虽白，幸好刚才突然想起来了……”
    她像是幡然醒悟了似的，点了点头。
    “这伤其实还挺疼的，足够让我长个记性。”她望着他的眼睛，“下回我就记得了，你不必信我，我也无需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