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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我不会偏帮任何人,除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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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虽白看着她离开,又看了看站在门口的顾如许,若有所思。
    顾如许也非毫无知觉,他这么盯着她的后脑勺,换了谁心里多少都有点怵得慌。
    “沈虽白,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她干咳一声。
    回过头,便见他站在那,静静地看着她,他这会儿的眼神她着实捉摸不透,若是觉得她方才对沈新桐说的话不大妥当,他也该知会一声,哪怕说得委婉些,至少让她晓得有些话他不愿让妹妹听到。
    或是觉得她喜欢拿拳头说话,粗野了点儿,也可言明,爱不爱听是她的事儿。
    可他都没有。
    明明皱起了眉,却偏偏没在那双眼睛里瞧出丝毫的怒意。
    他走到她跟前,直到她能清楚地在那双眼瞳中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而后,他认真地问她:“世外高人,也杀过人吗?”
    顾如许心头顿时咯噔一下。
    “这,这个……杀过几个仇家,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方才跟沈新桐说得来劲儿,倒是忘了自己这会儿还是个清真的世外高人。
    沈虽白这厮还真敏锐,她说了那么多,他居然能精准地逮住她话中的漏洞。
    他也没说信与不信,继续问:“世外高人也有仇家?”
    “世上这么多人,总不会个个瞧你都顺眼,以往结下的梁子,终有清算的一日……哎不是,世外高人怎么就不能有仇家了?就是神仙,也保不齐会遇上一两次冤家路窄的时候啊!”
    “确实如此。”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前辈方才也说,江湖传闻不过是笔者眼中的江湖,不可全信,既然每个人眼中的江湖都不同,你与新桐所说的,可是你眼中的江湖?”
    她怔了怔:“……是,是啊。”
    她也没骗沈新桐,那些个英雄大侠的话本子里头写的神乎其神,什么以一敌百,称霸武林,诚然或许真有那么个大侠存在过,诚然他真有过些了不得的豪言壮举,姑且成就过一段壮志凌云吧,但行走江湖哪能只凭一肚子侠义仁心,书中既没有写大侠如何辛苦赚得盘缠,也不曾记着大侠遭人算计后心中的委屈。
    本就没有切身体会过,再加以润色修饰,成了一段为人称颂的故事,让多少困在四方之中的少年错以为那就是江湖了。
    她也不过是实话实说,毕竟在红影教的数月,她也杀过人,也见过背后使阴招的勾当,还烦忧过如何赚钱养下属的同时,还能为自己多挣点寿命回来。
    至于沈新桐所说的那个相遇便是缘,结缘便是友,无所畏惧亦无所忧虑,策马红尘的江湖啊,她从一开始就没见着,如今更不会抱这种天真的幻想。
    这种江湖,是为男女主准备的,反派boss可没份儿。
    沈虽白似乎对她杀人的事颇有兴趣,她觉着这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她又不是什么圣母白莲花设定,人家刀子都砍下来了,没道理原谅他还嘤嘤嘤。
    “你死我活这种事,在江湖上也算家常便饭了吧?”她笑了笑,伸出手,“谁都不想死,学武傍身,也是为了好好活着不是么?自己都护不住,还谈什么护住别人?萍水相逢,你为别人拔刀相助,若是赢了,人家夸你行侠仗义,对你感激涕零,可你若是输了,谁会记得你呢?我杀的人,或许在九泉之下会恨我,但他们既然把刀剑指向了我,也该想到或许会有这等下场。我的仁善再多,也不可能舍给要杀我的人。”
    都是第一次做人,谁也不见得非得让着你。
    况且她可不是什么英雄,上辈子刚做了一分钟的英雄就把自己折腾死了,忒划不来,这辈子既然做个反派,很多事,也就没必要在意他人是如何看待她的了。
    话痛痛快快地说出来,本以为沈虽白这男主设定,这会儿也该义正辞严地指出她哪哪儿不对,哪哪儿过于自我,可出乎意料,他连半句责备之言都不曾说出口。
    他只是神色淡淡地问她:“你可还记得,你杀的第一个人吗?”
    这话问得顾如许一脸懵逼。
    她,她又不是顾十一,哪知道第一个死在顾十一手里的是哪个倒霉蛋啊?
    苦思冥想许久,脑海中似乎闪过了一些刀光剑影,她还没看清,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摇了摇头,糊弄道:“抱歉,仇家有点多,不记得第一个姓甚名谁了,倒是还记得第一回杀人时,是什么感觉……”
    眼下她能想起来的,是自穿越到大周之后,在红影教中,亲眼看着假扮何夕混入阎罗殿的长生殿杀手死在石阶上的样子。
    那一次,虽并非她亲自动手,但下杀手的卫岑,却是听命于她的。
    换了把剑而已,毫无疑问,那个人,的的确确是死在她手里的。
    血溅五步的瞬间,她都不晓得自己哪来的胆子,居然一直这么看着。
    那人死不瞑目,尸体几乎被重剑拦腰砍断,她只感到一股子气血上涌,脑子里一片嗡响,全凭着毅力撑到回屋,半夜惊醒,抱着木桶狠狠地吐了一通。
    后来,她拿起了红影剑,让自己活得像顾如许那样,杀人便是杀人,不能细想,因为每次细想起来,她的手就得抖,手抖了,还如何拿得起这把剑,走得完这条路。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会想,自己杀了这么多人,有朝一日会不会遭雷劈啊。
    她笑了一声:“我和你可不同,你是剑宗的大弟子,某天是要做大侠的,你杀人,那叫替天行道,我杀人,只能叫无法无天。”
    “剑出有名,行事有道即为侠,你不愿做侠吗?”沈虽白看着她。
    她僵了僵,摇摇头:“大侠太风光了,我随性惯了,不喜。”
    开什么玩笑,反派boss成大侠,这算什么乱七八糟的路数?不按剧情走,回头真遭天谴!
    “若是……”沈虽白似乎努力想说些什么,但又都憋在嗓子眼儿里,再三地犹豫,才道出了一句,“若是我希望你站在武林正道这一边呢?”
    此话一出,四下沉默。
    顾如许愣了许久,才听懂他话中之意。
    她猜测他多半也是担心她武功高强,某一天却与剑宗为敌吧,毕竟谁也不想跟熟识之人交手,尤其是自己一身武艺还是这个人教的,虽未让他喊声“师父”,但以他较真的性子,多半得膈应好些年呢。
    留她在剑宗,日后也是一大帮援。
    这样的打算,还挺明智的。
    不过可惜,她并非“终有一日要与武林正道为敌”,她是从一开始,就已经站在这些正道的对面了。
    江湖两岸,早已将他们划得清清楚楚。
    这一点,在她穿越之初便被毋庸置疑地告知了。
    沈虽白对她说出这句话的语气,温柔又小心,斟字酌句的,生怕惹她不高兴似的,至少在她听来,的确是十分顺耳的。
    不得不说,沈虽白认真地看她的时候,她心中的确有那么一瞬的动摇。
    但也不过是一瞬间罢了。
    她从未忘记过自己还是个魔教教主。
    于是,她迎上他的目光,抱歉地笑了笑:“沈公子,对不住。”
    沈虽白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之色:“为何?”
    她有些无奈,却又不知如何同他解释,这种时候敷衍了事似乎是最妥当的,可对于沈虽白,她漫不经心的寥寥数语,他怕是都得当真的。
    “这世间总有些事是说不出因由的。”她笑道,“沈公子,我记得我同你说过,我只是个隐世之人,偶尔入世,也不过短短一段时间罢了,既非黑,也非白,我不在江湖中,自然也就无谓什么正邪,我不会片帮任何人……除了你。”
    他愣了愣。
    她想了想,觉得这话似乎有些歧义,遂又补充道:“待学完这十八本秘笈,你就是本门入室弟子,我奉师命在此教你,便是出师了,也断然不会让旁人欺负到你头上。”
    这叫同门情谊,对,同门情谊。
    沈虽白从恍然中回过神来,似是听到了这世间最动听的话,眉梢眼角刹那间溢满了撩人心神的笑意。
    “我还以为一年后,待我学完这十八本秘笈,你便再不愿理睬我了。”
    这话说得,直戳心窝,可忒招人疼了。
    再瞧瞧这张脸,啧啧啧,怪不得说颜值即正义,这简直是犯规式的撩法儿啊!
    她便是再硬的心肠,他这么一笑,她就什么脾气都没了。
    “那什么……”她干咳一声,“你准备准备,明晚我传功给你,之后我要离开些时日。”
    “去哪?”他追问。
    “回去看看……师父。”她信口胡诌道,“山间偏远,来回约摸半月功夫,你先勤加练功,不得懈怠,若是得空,可与沈新桐一起练练那本剑法,内功传与你之后,你练起那些招式来,事半功倍。”
    闻言,沈虽白点点头,算是信了。
    稍稍歇了一会儿,外头雨小了些,他便继续在廊下练那本内功心法。
    顾如许捧着一碟点心,屈腿坐在廊下,一如既往地看着他练。
    不知是红糖阿胶养得好,还是一朝风涟人杰地灵,她觉得这几日肚子也不那么难受了,没事还能出屋走走,她稍一皱眉,沈虽白便会询问,每日有吃有喝有人嘘寒问暖,弄得她像个巨婴似的。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正被人捧在掌心里,着实诡异,萌生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她连抖三抖才缓过神来。
    所以说男主这种生物啊,太可怕了。
    沈虽白自打通了三处穴位之后,可谓突飞猛进,又有她在旁指点,这本内功心法与他自身融会贯通后,内力日渐深厚。
    她托着腮,静静等他练完十页,慢慢将内息顺畅,今日的功课,算是做完了。
    眼看天色不早了,他便问:“今晚想吃什么?”
    顾如许想了想:“有糖醋鱼么?”
    他愣了愣:“……我去看看。”
    她坐在廊下,望着他离开一朝风涟,说不上究竟是何感觉,只是雨声很轻,这安逸的黄昏,似乎都被拉长了,让人十分舒服。
    她不必想着这个江湖有多少仇家还没找上门来,也不必想着如何做好一个魔教教主,她只需要在这等着吃饭,仅仅是等着吃饭而已。
    然而这一回,她等了许久都没见沈虽白回来,疑心他出了什么事,犹豫再三,决定出去找找。
    虽说在犀渠山庄中,似乎也出不了什么大事,但凡是总有个万一。
    沈虽白,比较招仇。
    她心急火燎地跑出门去,却见沈虽白恰好提着食盒回来,那把绘着青花的油纸伞,在渐渐昏暗的竹林间,分外明亮。
    他走到竹阶前,望见廊下的她,怔楞了一瞬。
    “怎么不在屋里等?”
    “咳嗯。”她不免有些尴尬,漫不经心地给自己扇了扇风,“屋里闷,出来走走。”
    闻言,沈虽白笑了笑:“外头还在下雨,先进去吧。”
    “糖醋鱼拿回来的?”她一边往里走,一边朝他手里的食盒上瞄。
    他迟疑了片刻:“……嗯。”
    待食盒摆上桌案,顾如许已经迫不及待地探出头去。
    也不知怎么的,今日特别想吃糖醋鱼,也是兴致所致,才问问他厨房可有做,没成想真的赶巧了。
    沈虽白依次将饭菜端出来。
    有荤有素还有汤,每一盘都是色香味俱全,然而解开第二层的时候,她突然问到了一股诡异的焦糊味儿。
    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而后,她看着沈虽白从食盒中端出了一盘焦中略糊的菜,告诉她,这是她要的糖醋鱼。
    顾如许:“……”
    她犹豫许久,抬头看了他一眼:“庄子里的厨子今日心情不大好?”
    “厨子今日领了工钱,还挺开心的。”
    “所以这鱼……”她幽幽地指着眼前这条可怜的,姑且还能称之为鱼的东西,“别告诉我是你做的。”
    沈虽白耳根一红,颇为尴尬:“……今日没有做糖醋鱼这道菜,剑宗有规矩,不可挑食让后厨开小灶,你想吃,我便自己试着做了。你……可要尝尝?”
    看着眼前黑糊糊的糖醋鱼,顾如许的心窝窝狠狠一抽。
    但男主辛辛苦苦亲自下厨做的糖醋鱼,就这么倒了似乎有些打击人。
    她强忍着吐槽的冲动,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鱼是正经鱼,料也是正经料,但被他放在一起之后,该如何形容这味道呢?
    酸中带苦,甜中带腥。
    还有一点微妙的外焦里夹生……
    “沈虽白。”她心平气和地放下筷子,郑重地问他,“你老实说,这是你第几次做饭?”
    沈虽白眨了下眼:“生平第一次。”
    她噎了一噎:“……那还算不错了。”
    “好吃吗?”沈虽白好奇地看着她。
    “马马虎虎吧。”她昧着良心道,旋即问,“你方才去,后厨还有人么?”
    他想了想:“还有几个厨娘,剑宗弟子吃过晚饭后便不再吃食,故而她们也要回去歇着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顾如许起身,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往外走:“走,我们去后厨转转。”
    “哎?……”沈虽白一脸茫然地被她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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