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闻已经把自己关在宿舍一周了，整整六天都没去实验室，她脑子里反复重现着六天前陈耳东电话里跟她提分手的情景，四年的相处，一下子成了泡影，连分分合合、藕断丝连这些戏码都还没上演，就全没了。
    忽然电话响，方闻连来电显示都没精神看，就接了，是同个实验组的李舒彦。
    “今天去唱歌！”
    “喉咙疼。”好几天没跟人好好交流了，喉咙能好受嘛。
    “那去吃小龙虾，上次那家虾收拾得干净，我们再去！”
    “我有点上火。”
    “那去喝酒，赶紧画个妆收拾一下啊。”
    “我忘了怎么画了……”方闻实在没气力应付这些事。
    “方闻我说你……”话还没说完，那头的手机好像被抢了过去，传来本科生小师妹的声音：“诶诶诶学姐别挂，我有个空白对照的试管做了两遍了还是长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来帮我看看嘛。”
    “都说了操作要规范……你每次离开工作台有没有开紫外灯？”方闻右手一撑床沿，挣扎着坐了起来，几天没好好活动，连身上的肉都变松了：“等着我过来！”
    “诶！”小师妹欢呼雀跃把手机还给李舒彦，趁着电话还没挂，方闻听到那边的小声窃笑。
    还没赶到实验室，方闻又接到家里的电话。
    “闻闻呐，李伯伯家的那个孙子考研也去了你学校，就是你还辅导过他功课的那个小孩啊。”
    “哪个孙子啊？我哪知道！”方闻没好气回复道，她跟陈尔东分手的事情还没跟家里说，其实就连跟陈耳东恋爱都没太提过，家里只知道她有个男朋友，只是因为还在上学，也没过多在意。
    “怎么了啊，说话这么冲？”方母原本兴冲冲告诉她这个事，结果换来一顿刺儿。
    “没什么，我实验没做好，现在正赶去实验室。”
    “去吧去吧！”
    挂了电话，方闻松口气，一抬头看见几个正打球的研一新生，她多看了几眼，看能不能认出那个孙子来。
    进实验楼，刚出电梯，就听到楼里急促小跑的脚步声，肯定是李舒彦。果然方闻还没走到实验室，她就迎面赶过来，搡了她一把：“你终于活啦？”
    “舒舒……”方闻此时两只手环住李舒彦胳膊，冲她撒娇。李舒彦个子高挑，冒出方闻小半个脑袋，方闻由她拖拽着往前走。
    其实试管长菌的事儿早就解决了，不过是扯个理由把方闻叫出来散心，相处快两年时间，方闻做实验一向严谨认真，进行各个环节有条不紊，给实验室的师妹师弟们讲解也是很少漏过一个细节，实验室突然停电的那次险些抓狂，所以小师妹当然知道怎样才能把她使动。
    “师姐，我又做了一遍，没问题！”小师妹笑嘻嘻说道。
    “那前两次问题出在哪？”方闻紧追不舍，她一来就知道小师妹扯谎了，要真失败了两次实验，水池里早就堆满试管和培养皿了。
    “啊，就……”小师妹慌忙看向李舒彦，后者立刻明白过来。
    “你毕业设计课题选好了，最近还有事儿没？”李舒彦岔开话题。
    “有啊，我老师让我看看相关论文，还有……”方闻延迟了一年毕业，所以想早点开始着手毕业设计。
    “诶呀那有什么急的，周辛那组来了几个新生，晚上一起吃饭！”周辛是李舒彦从大学就在一块儿的男朋友，搞建筑设计的，已经读博了。
    “我又不认识。”方闻十分不情愿去不熟的饭局。
    “我你不认识吗？周辛你不认识吗？”李舒彦没好气，她不信今天还叫不动方闻了：“对了，说不定有个学生你认识。”
    “哪个？叫什么？”
    “不清楚，周辛说的，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方闻想起来刚才那个电话，应该就是他了。
    晚上方闻是跟着李舒彦一起去饭店的，周辛院系几个学长学姐都先到了。
    “诶你看那个，长得好看！”
    房间门一打开，里面就传来吵闹声，李舒彦环视一眼，小声跟方闻说话，手指了指桌子对面一个男生。
    “你男朋友看着你呢。”方闻提醒她。
    李舒彦一扭头，果然，周辛瞪她一眼，没理会，又转脸笑着对刚才李舒彦说好看的那个男生说：“李慎思，你看这个是不是你闻闻姐姐？”
    方闻一愣，这个闻闻姐姐显然说的是她。她顺周辛视线方向看过去，并不认识，谁知那男生倒有些害羞地点点头，又朝她笑了笑，这一笑倒弄得方闻措手不及，摸不着头脑。
    “我高中时候去闻闻姐家补习过功课，”男生如是说道。
    方闻想起来了，不过也忘得差不多了，那时候她刚刚大学，这男生高中，因为刚上高中学习不太适应，功课有些落下，在方闻家里补习过一段时间，后来听说成绩不错，还进了实验班，再没去过方闻家，没想到这小孩儿还记得自己。
    周辛又说：“他一听说李舒彦在生药院，立马就说认识个‘闻闻姐姐’也在那，就是不知道大名，我说我倒认识个叫方闻的，他一听姓‘方’，就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以后可以叫我方闻。”都是二十好几的人了，“闻闻姐姐”叫起来太难为情。
    “叫“姐姐”挺好啊。”周辛打趣道，一桌人听了也开始起哄，周辛又说：“不比你那个男朋友听话多了？”
    “前男友了。”李舒彦回答。
    “本来也不靠谱，分了就分了。”
    “说得好像你很靠谱一样。”李舒彦揶揄他一句。
    “我当然靠谱啊，我哪里不靠谱？刚才我还没说你……”李舒彦跟周辛还是斗起了嘴。
    这两人交往时间不比陈耳东和方闻短，让方闻更羡慕的是，两人好像没什么藏着对方的事儿，就连吵架也摆在明面上，方闻也没听过李舒彦背后抱怨周辛，她都是当着周辛的面发闹骚，周辛有话也不憋着。可她跟陈耳东不一样，时间越久，心里积压的事情越多，越不想再跟对方争论，这一段关系也变得可有可无，只差一个剪断它的契机。
    只是虽然已经做好关系破裂的准备，这一天到来时，方闻还是有些伤感，伤心得食不下咽。
    然而食不下咽，酒却是喝了不少，迷迷糊糊之中总觉得那个李慎思有意无意朝这边看。
    “我送她回去。”李舒彦牵着方闻说道。
    其实方闻没有醉到需要人送的地步，就是头有点晕，走路有点晃，加上浑身酒气浓烈，让人误以为她已经不省人事了
    “我自己走就行，”方闻站定抹抹脸，说道：“现在还有公交。”
    “不行，不安全。”李舒彦坚持。
    这时候李慎思突然走过来，主动承担起送她回家的职责：“她家里我去过，知道在哪，我家也在那附近。”
    方闻觉得比起李舒彦，让李慎思在身边可能会轻松一些，也同意了。
    “那你到家就给我打电话……”李舒彦交待一句：“还是连视频吧，跟我连视频。”
    “好。”
    只是后来方闻并没有回家，她想一个人静静待着，于是在家附近酒店开了房，一进去就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