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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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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目光一定,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突然间身体蓄足了气,一下子飞扑而起,身形如猿猴一般向身边的晏危楼扑去,手臂上根根青筋毕露,就要将这位一看便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公子绑作人质!
    但他双臂刚刚伸出,势在必得的一抓便落空,晏危楼神情平静,目光没有一点波澜,身形巧妙地一旋,一步踏出,便犹如一缕轻烟一般,来到了青年身后。
    其动作之快,以至于在场许多人还没有看清楚过程,他整个人就好像瞬移一样凭空消失,又出现在青年的背后,一只修长的手闪电般探出,掐住了青年的脖颈。另一只手更是早早连出两击,点中对方双臂。
    姿态轻描淡写。
    “嗬嗬……”那青年双臂软软垂下,整个人被一股大力压得重新跪倒在地,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声音,双目渐渐瞪大。
    晏危楼这才低下头。
    “是你啊。”看着这张扭曲发青的脸孔,晏危楼恍惚记起什么,“当初你不过是个小乞儿,说是只要能吃饱饭就跟我走……现在你能吃饱饭了,又为什么要求更多呢?”
    他不解地发问,表情还是那么温和,唇角带着一抹习惯性的微笑。说话时语调优雅轻柔,十分迷惑。如同一个正和人探讨学问的温文士子,没有一点杀气。
    “嗬……饶……饶命!”
    青年的脸上却已写满恐惧,他挣扎着吐出一句话,在那双看似温柔多情的眸子深处看见了极端的冰冷漠然。
    “可惜!你也曾为我逍遥楼冲锋陷阵,替我挡下敌人报复。我本还犹豫如何处置于你,没想到你却是主动替我做出选择……如此也好!”
    晏危楼神情现出几分怅惘,似有不舍。手上却是毫不留情,劲力一吐。
    伴随“咔嚓”一声响,那青年立刻头颅一歪,尸体软软倒地。只是双眼犹自瞪大,满是不甘与惊恐。
    眼见又是一具尸体倒地,剩下的其他人已经吓得缩成了惊弓之鸟,都跪在地上装死,大滴冷汗浸湿衣袍。
    “唉!诸位都是我逍遥楼栋梁,做出如此决定我亦痛心!”见此,白衣公子怅然一叹,“然而长痛不如短痛,有些规矩也是该变一变了。”
    他缓缓转身环顾一圈,目光依次在不少人身上掠过。
    “罪不容恕者,难逃一命。”
    一阵冷风穿堂而过,灯火晃了一晃。大堂中转眼又倒下一半的人,汩汩血液汇成血泊,夜风中都带上了淡淡血腥味。
    “罪责稍轻者,暂免一死。”
    剩下的活人长长松了一口气。这一口气松下来,他们才发觉自己四肢发软,汗湿重衣,个个瘫倒在地。
    此时的他们,看向场中唯一站着的白衣公子,看着对方那温柔如昔的微笑,心中却是再也没有了曾经的敷衍和轻视,反而充斥着满满的敬畏与恐惧。
    “多谢楼主!多谢楼主宽宥!”
    顾不得瘫软的手脚,他们挣扎着拼命爬起,“咚咚咚”磕头,力道之大简直要磕掉一层头皮。这些幸运儿发自内心地感谢着楼主的宽容大度,就差指天发誓,从此以后再不敢犯,绝不再和其他势力有一丝一毫牵扯。
    “不,不必如此。”优雅温和的嗓音再度响起,似乎刚才无事发生,“从今往后,一切如旧。”
    ……给钱拿钱,送礼收礼,至于该怎么恰到好处地回应,想必这些人深谙此道,不用他教。恰好,重新发展逍遥楼,又缺钱了呢。
    晏危楼重新走回座位上坐下,目光俯视众人,缓缓露出一抹微笑。
    窗外月光斜照,地面上未干的血泊在月光之下反射光华。
    他的笑容比月光还温柔三分。
    ·
    虽说是重生一回,但晏危楼除了神魂境界较高之外,其实并没有太多信息上的优势。
    不像是其他的重生者,就连某年某月某日哪个地方有什么宝贝被人捡漏这样的事情都知晓。更别提料敌于先,提前便知道敌人的每一个详细谋划,并针对其一一破解了。
    ……这样说来,他还真是个失败的重生者呢。
    而这一切自然是有原因的。
    且不说就在祭元日之后不到半个月,大雍便发生大事,一夜之间,一无所觉的他便从众星捧月的天皇贵胄变作阶下之囚、砧板之肉。众叛亲离,性命难保。
    那时他唯一的想法便是保住小命,逃出生天,没有心思再过问逍遥楼之事。
    待他好不容易逃出囚笼,本想借助逍遥楼的渠道离开盛京,却发现逍遥楼中早已四分五裂,被其他势力各自分割。他这个名正言顺的逍遥楼主,反倒是成为了所有人的眼中钉。
    于是他不得不再次逃亡。
    这一次,他再也没有了原先的好运气,刚刚离开逍遥楼,就一头栽入了地下暗河,落入阴魁门之手,做了三年的药人。三年之间,天下大事小事一概不知,还是后来漂泊江湖才隐有耳闻。
    念及此处,晏危楼不由一笑。感觉自己的经历倒真是相当丰富。
    此后半生,他曾上过圣地悬天峰,也曾落入无间之天渊。曾经众叛亲离,天下追杀,也曾血洗江湖,了断恩仇……这其中种种,或许因为那二十年毫不间断的劫火炼魂,大半细节都已模糊,只有部分记忆尚算清晰。
    想到这里,晏危楼忍不住再次在心中感叹:无论怎么看,自己都不像是一个合格的重生者呢。
    ——既然没有重生自带的信息优势,那么从此以后,他便自己收集情报。
    而逍遥楼便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此处青楼赌坊斗场等各种娱乐应有尽有,每日里不知多少人豪掷千金,又鱼龙混杂,可谓收集情报信息的最佳场所。
    逍遥楼本就是晏危楼自己一手建立,尽管如今还只局限于盛京城,但只要他放开从前固守的那些限制,用不了多久便能逐步向天下各地扩张。
    如此一来,依托于逍遥楼之上的情报网络亦能迅速成形,而且隐秘不为人知。
    这些心思他自然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对人悉数相告,他只是吩咐逍遥楼中人,此后不必再有所限制,尽全力发展,待到合适时机便可向外扩张。
    晏危楼不知道的是,他这破天荒般的决定让楼中上下惊疑不定。那些得知消息的商会会长更是一头雾水,不知这位一向固执的逍遥楼主为何改了主意。但无论其中有何缘由,对他们总是好事。
    其中某些商会的幕后之人,更是乐见其成,此后还特意投入不少资源帮了逍遥楼一把——对早已将逍遥楼视为囊中之物的他们而言,逍遥楼发展越好,他们越是欢喜。
    一时整个逍遥楼上下竟是前所未有的齐心协力,人人积极主动,争取趁着楼主还未改变心意便将逍遥楼扩张之事落实。热情程度堪比晏危楼穿越之前那些不要工资也要加班的工作狂。
    ……
    此后将会发生的种种,如今的晏危楼尚不能预料,他只是对那些存活下来的逍遥楼执事交代了好好发展逍遥楼,以备将来扩张之势,便放任这些人离开。
    看着这些人跌跌撞撞逃命般离去,活像身后有鬼在追似的,晏危楼暗自摇头,觉得这些下属未免太过胆小,简直丢了他的牌面。
    ……原本依他“大魔头晏无生”的脾气,合该将这些废物杀个精光。不过转念一想,如今他既然是“温柔和善的逍遥楼主”,便不妨饶他们一命。
    好歹也能将就着废物利用: )。
    否则,一下子杀了所有人,短时间里恐怕会耽误逍遥楼的运转。
    自我说服完毕,心中记下尽快补充人手之事,晏危楼推门而出,就要离开。
    时间投影化身之术百倍消耗光阴之力,每耽搁一天就要消耗百天。
    如今「日之晷」中所储存的光阴之力都是不久前才从两名刺客身上抽取,刚刚又从那群蠢货身上补充了些。为防万一,还是省着用比较好。
    刚刚走出逍遥楼大门,耳边突然响起一连串急促的风声。眼角余光中,黄金剑的光辉在夜幕里一闪而过,一道熟悉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燕楼主,小心!”
    第9章 世间人(1)
    夜幕深沉,一线剑光如霹雳闪电。
    逍遥楼默然伫立于夜色中,万千盏灯火连成一片。灯火照耀的半空中,两道人影一追一逃飞掠而来。
    前面一路奔逃的是一个浑身裹在灰袍中的人影,袍袖翻飞时隐隐露出苍老而干瘪的身体。所过之处黑气弥漫,数不清的虫尸铺了满地。
    追在后面的青年一身锦袍猎猎飞舞,满头乌发随风飘动,俊美的脸上一派严肃,周身道道剑气相随,带着无尽锋芒之意。
    他身随剑动,整个人宛如神剑出鞘。
    赫然是与晏危楼有过一面之缘的沧海剑宗真传弟子陆一渔。
    不必仰仗外物便可御空飞行,这分明便是洞见境的标志。以他的年纪能有如此修为,在沧海剑宗应当也算翘楚。
    砰砰砰砰砰!
    两人一追一逃,不时交手一番,锋利的剑气激荡层云,黑色气雾四散,强烈的气势碰撞间,狂风呼啸,湖面上掀起阵阵狂澜,一道道水柱冲天而起,酒香四溢,无数舟船在风浪中侧翻,伴随着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似乎是伤势过重,前方的灰袍人出手之时身体微微一滞,趁此时机,陆一渔果断出手。
    一声悠长剑吟声响,那柄镶金嵌玉的黄金剑顿时迸发出惊人的锋芒。半空中突然变得金灿灿一片。
    那金灿灿的剑光所过之处,夜幕仿佛被劈开两半。好似沧海横流,千山尽覆。
    半空中,灰袍人躲闪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一条血淋淋的手臂直接被斩了下来,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向着下方跌落,漆黑的鲜血狂飙而出。
    而那锋芒无匹的剑光去势不减,穿透灰袍人的身体后,又直直劈在湖泊中,霎时间掀起数十丈水浪,形成一堵厚厚的水墙,阻挡了陆一渔一息时间。
    待他穿过水墙,一眼便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恰好自逍遥楼大门中走出,与那灰袍人逃跑的方向迎头撞上。
    陆一渔神情蓦然大变,飞掠而去。
    “燕楼主,小心!”
    不用他出声提醒,晏危楼早在迈步而出的瞬间便察觉到四周的气息变化。毕竟他可是有着相当丰富的追杀与反追杀经验,只凭直觉便能察觉出不对。
    他神情未变,淡淡抬起眼来。
    只见一道灰影遥遥自半空坠落,袍袖飘飞犹如一只巨大的灰色蝙蝠,向着他所在之处扑来,眨眼间便来到他面前。
    电光火石间,晏危楼收拢在袖中的手掌微微抬起,就要出手。
    恰在此时,灰袍人飞扑而下,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小子,只怪你运气不好!”
    晏危楼瞳孔骤然一缩。
    ……哪怕许多记忆都已模糊,这个声音他也绝不会忘记。
    一抹饶有兴趣的兴奋之色自瞳孔中闪过,晏危楼强行压下唇边上扬的弧度,手掌重新垂下,身体也恢复自然放松姿态,只闻声抬起头。
    他像是突然受到惊吓而呆住,喉咙里发出一个短短的音节:“唔?”
    一连串表演只在刹那完成,在灰袍人看来,这个一看就弱不禁风的贵公子显然已经被他吓傻了。
    他狞笑一声,宽大的灰袍兜头盖脸袭去,仅剩下的一只苍老枯瘦的手掌从袍子里伸出,一把抓向面前的倒霉鬼。
    像是每一个骤然遇袭的普通人一样,晏危楼眸子突然睁大,脸上强装镇定,却透露出无法掩盖的惶恐。
    “你、你是谁?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他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下这糟糕的台词。可惜事发突然,临时起意,没办法字斟句酌慢慢完善了。
    “管你是谁,别问那么多!”
    灰袍人一把将他抓起,身形再次踉跄着飞起,手上提着一个大活人,却像是拎着一只小鸡崽一样轻松。
    “休想逃走!”一道剑光突兀而来,若非灰袍老头躲闪及时,险些被刺中头颅。
    却在此时,陆一渔的身影伴随剑光落下,直接挡在了两人面前。
    “该死!”老头闷哼一声,停下脚步,一手将晏危楼抓起,冷笑道,“姓陆的小鬼,你再追啊!倒要看看是你的剑更利,还是老夫的手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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