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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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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封寒有理有据:“来接你下班,你第一次上指挥舰,怕你迷路。”
    祈言想说有破军在,他不可能迷路,但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站到了陆封寒身前。
    两人并着肩,由陆封寒带路往前走。
    “非战时,舰内会模拟白天和黑夜,就像现在,除执勤的人外,都在房间里休息,四处的灯光也会调到最暗。”陆封寒铺垫完,“明天晚上我也会按时过来接你,到处都很黑,你容易摔倒和迷路。”
    祈言觉得陆封寒说的话处处都是逻辑破绽,但依然是本能快于理智,先一步点头答应下来:“好。”
    陆封寒被这毫不犹豫的一声“好”,刺的心里发酸发软。
    等到了祈言的房间门口,陆封寒告诉他:“门用你的个人终端就能刷开,有事立刻叫我,我在你隔壁。不管什么事,都可以。”
    祈言依旧应下。
    等祈言“滴”的一声刷开了门,陆封寒见他准备往里走,静站了三秒,在关门前最后一刻,伸手拦住了即将合拢的门。
    祈言站在门内,没有再用力,疑惑地望着他:“还有什么事吗?”
    陆封寒把自己的手往前递:“我手受伤了。”
    祈言视线落在陆封寒的手掌上,上面的细小伤口都没处理,有的已经愈合,有的还泛着红,没结痂。
    心底某处隐隐被扯痛。
    往后退了一步,祈言出声:“你进来吧。”
    祈言对房间的布置不熟悉,还是陆封寒自觉拎出医药箱,从里面翻出了愈合凝胶。
    这时,祈言才反应过来——陆封寒房间里肯定也有愈合凝胶。
    像是看出了祈言的疑虑,陆封寒随口胡诌:“我房间里的用完了,所以才来找你。”
    祈言接受了这个说法。
    陆封寒手掌宽大,指节修长,各处都布着薄茧。祈言很有耐心,将愈合凝胶均匀地涂在伤口上。
    祈言只注意着伤口,没注意陆封寒一直看着他。
    涂完,祈言想了想,又拿起一截绷带,在陆封寒手掌上缠了两圈,最后系了一个平整的蝴蝶结。
    “好了。”
    陆封寒握了握手指,盯着绷带系成的蝴蝶结看了许久。
    心里最柔软的位置狠狠抽动,让他差点克制不住神情。
    祈言奇怪陆封寒为什么还不走,隐约间又想他多留几分钟。出于这种奇怪的心态,他没有出声,而是将医药箱放回原位,给自己倒了杯水,又拿出透明药瓶,准备吃药。
    但很奇怪,他有些抗拒当着陆封寒的面吃药。
    于是他握着药瓶,重新站到陆封寒面前,斟酌着措辞:“时间不早了,你要不要回去休息?”
    陆封寒专注地看着眼前的人,眸光是祈言看不懂的复杂。
    祈言觉得自己被这束目光定住了。
    犹如整条时间线都被人为拖慢,每一帧画面都徐缓而清晰。
    祈言看着陆封寒走至近前,看着陆封寒俯身,将头抵在他的颈旁。
    垂在身侧的手背,覆上了温度熟悉的掌心。
    药瓶被两只手一同握住。
    在暗淡的光线中,颈侧的衣领微潮,祈言听陆封寒在他耳边低语,嗓音沙哑,含着无法丈量的悲伤,又温柔至极。
    “祈言。”
    “嗯?”
    “以后,你无法确定的,我替你确定。你分辨不了的,我替你分辨。”
    “我做你的药。”
    第五十五章
    指挥舰的会议室里, 主灯关着,椭圆形长桌的中央亮着立体星图,荧蓝的光映在陆封寒脸上, 见他面部的锋锐勾勒得清晰。
    一个烟灰缸在会议桌上转了一圈,里面碾了四五个烟头, 还有几粒火星静静燃着。
    陆封寒也咬了一根烟, 不过没点燃,正靠在椅背上, 军装外套随意搭在扶手边,听埃里希讲接下来的初步作战计划。
    埃里希虽然在前线已经混了七八年,半数时间都是陆封寒的副手,却半点没有被周围环境影响,风纪扣永远扣得严严实实, 袖口衣领平整,堪称远征军的门面——
    这也是为什么以前每次有首都星的人过来视察,出面接待的都是埃里希。
    “……这里有一颗珍稀矿星, 唐纳派了不少人守着,到时候先把这颗矿星抢回来。”埃里希点了点星图, “旁边有一个备用的补给站, 可以顺便轰了,小型微型舰没有能源补充, 一炸一个准。”
    陆封寒接下埃里希的话:“这次的作战目标, 是直接把现在的驻地搬到都灵星上。离二次溃败多久了?大半年了吧,我们的地盘, 该抢回来了。”
    半小时前,他跟聂怀霆将军通了话,时间不长, 满打满算不超过一分钟,核心思想就是,在前线可以放开了逮着反叛军打,不需要客气了。
    自成立日后,联盟着实乱了一段时间。反叛军占领勒托,聂怀霆率部迁至奥丁,联盟一眼看上去,败得彻彻底底,但真论起来,四大行政区中,也就中央行政区被占领了——只因为勒托于联盟来说意义重大,这才加大了砝码,令反叛军网罗的游吟诗人有了大书特书的落点。
    这也和陆封寒以前推测的一样,反叛军想取代联盟,必然不会按着星图,费时费力地从南十字大区前线一路打到中央区,而是先把勒托占了,再把中央区占住,另三个大区驻军松散,真要解决花不了什么功夫。
    陆封寒回来之前的半年里,两方对峙,勉强算作相安无事——联盟内部需要一次从上到下的清理和整顿,反叛军一部分兵力耗在勒托,留在前线的也轻易不敢跟远征军大范围交火。
    而现在,聂怀霆已经将该握着的东西一一重新握进了手里,反叛军也暂时稳下了勒托的局面。
    一时间,战势再次汇聚在了南十字大区前线。
    陆封寒从来没有“地盘被抢了就算了”的觉悟,相反,他奉行怎么被抢走的,就怎么抢回来。
    因此,他直接就将带着盾剑标志的小旗插到了都灵星上。
    会议结束,人都走完了,陆封寒还坐在原位,盯着都灵星的位置。
    文森特作为陆封寒的副官,整理完个人记录,见陆封寒还没走:“指挥?”
    “没什么。”陆封寒回神,起身时,将搭在一边的军装外套拎在手里,眉梢带着几缕明显的煞气。
    文森特猜陆封寒是想到第一次大溃败的事了,心里也有些发沉。虽然长期在前线,已经习惯了牺牲,但看着星舰上一排排空荡荡的房间,名册里变成黑白色的名字,总会难受得慌。
    跟着陆封寒从会议室出去,文森特故意换了话题:“指挥,你接下来去哪儿?”
    “快十一点了,接祈言下班。”
    陆封寒跟祈言约好了,以后每天都会去接人。
    “所以刚刚开会,指挥你一直在看时间?”听陆封寒提起祈言,文森特疑问早在心里翻了好几个来回,见周围没人,他问得小声,“指挥,祈言……怎么突然就变成y了?”
    他们在勒托时,曾根据已知的线索去推测祈言的身份,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祈言应该是白塔核心成员的直系亲属,被列在白塔的保护名单内,所以身份资料有密级。
    却没想到,祈言不仅已经是白塔一员,更是白塔首席、传说中的y。
    这一点,文森特在拉着埃里希说起勒托的旧事时,还不由来来回回地感慨:“他竟然是y!y神竟然才十九岁,你敢信?图兰二年级的学生,竟然是y神!”
    不过他最想问的,其实是祈言看起来怎么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但本能趋吉避凶,觉得这问题不能问,问了要出事,只好憋着。
    “他是图兰二年级的普通学生,是y,是白塔首席,有什么区别?”陆封寒这个问句实打实是他内心所想。
    对陆封寒来说,祈言不管是什么身份,都只是祈言而已。
    没什么区别。
    不管身上贴着哪个身份的标签,都是那个小娇气、迷迷糊糊的小粘人精。
    文森特跟在陆封寒身边,张张嘴,想反驳,但觉得陆封寒说得好像也有道理,不过说到这个,他想起:“白塔带来新型探测系统这件事,除了指挥你、埃里希和我,还有破军外,没人知道,祈言的身份也是。”
    陆封寒懂了文森特的意思。
    这半年的时间里,不止聂怀霆在整顿军方内部,埃里希和文森特两个人也没闲着,严严密密地将远征军内外上下都筛了一遍。
    ——被暴露跃迁点的准确坐标,一出跃迁通道就被敌方伏击、全军覆没这种事,决不允许再出现第二次。
    可即使筛了,也不能确定真的就筛干净了,这也是为什么一定要把怀斯抓回来问话的原因之一。
    “新型探测系统过两天公布,正好可以在下场仗里试试水。一切以祈言的安全为先,他——”陆封寒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签下的合约,神色微缓,“是我的雇主。”
    文森特心里有底,知道该如何对外措辞,见离设备室近了,他没再跟上去,朝陆封寒抬手敬了礼,转身去找埃里希。
    陆封寒站在设备室的金属门前,没等他识别个人终端,门就先滑开了——开门关门这种事,破军总喜欢刷刷存在感。
    银色金属门在身后重新合拢,陆封寒站在门口,背靠着墙,没贸然走近,也没发出一丝声音。
    就这么隔着一二十步远的距离,静静看着祈言。
    这一刻,因为乱七八糟各种杂务导致的起伏心绪,尽数沉寂下来。
    这个场景,他不由想起以前在图兰学院的图书馆,祈言进校长的藏书室翻纸质书看,他就隔着一层玻璃在外面等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破军的声音在设备室响起:“十一点了。”
    祈言从数据流中回过神,眼睛有些干涩,他下意识地偏头看向门口。
    陆封寒站在那里。
    微怔的同时,祈言心里像有根飘在半空的羽毛缓缓落地。
    他站起身,想问你是来接我吗,但又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实在没有问的必要,干脆选择不说话,低头收拾用来充当草稿纸的书写板。
    陆封寒不介意祈言的沉默,他提步走近,径自握了祈言的一边手腕:“手疼不疼?”
    祈言慢了几秒才回答:“……有点酸,还有点疼。”
    他在设备室忙了一整天,把“捕风”跟中控系统联结后,还顺路进了中控系统的数据库,按照其中的数据记录,优化了部分细节。
    工作量很大,但不管是之前在白塔还是现在,他都没注意过,自己忙完了会不会手疼。
    直到陆封寒控制着力道,轻轻捏着他的指节和手腕。
    揉到指根的位置,祈言小声道:“你轻一点,疼。”
    说完,祈言又收了声音。
    因为痛觉敏感的原因,他已经习惯了各种程度的痛感,很少会表现出来,更少说出口。
    “捏疼了?”陆封寒依言放轻了力道,抬眼,唇角噙着笑,“怪我。”
    祈言想解释是自己不耐痛,但话到嘴边,不知道怎么的,又没有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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