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刻瓷工艺，对雕工要求太高了。”
    小钱也是连忙点头，看了一上午向南修复古陶瓷时所展现的高超技艺，他如今早已经对向南钦佩不已了，他说道，
    “这上面的图案纹饰，全都是用刻刀雕刻成型，然后再用黄金色釉上彩的，这种活儿，我连碰都不敢碰，也就向专家才能修复了。”
    “也不能这么说。”
    向南摆了摆手，笑道，“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嘛，有些修复师在配补工艺上更精通一些，有些修复师则在调色方面更出色一些，我也是正好对雕工比较感兴趣，平时练习得多一点罢了，这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老杜笑道：“向专家您太谦虚了。”
    几个人聊了一会儿，老杜和小钱便知趣地回到自己的工作台上去了。
    等他们离开之后，向南才舒了一口气，他倒不是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只是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这上面罢了。
    有这聊天打屁的时间，他还不如早点将这件刻瓷胆瓶给修复好了呢。
    将白大褂和口罩戴上之后，向南便又重新坐回到工作台前，细细地观察起这件刻瓷胆瓶上的图案纹饰来。
    刻瓷填金彩，是指在瓷器上先行雕刻图案纹饰之后，再填金彩的一种工艺技法。这种工艺技法的重点，还是在于雕刻。
    这件刻瓷填金彩山水人物胆瓶上的图案纹饰，线条细腻流畅，山水、人物栩栩如生，不愧是清朝乾隆年间的珍品瓷器。
    仔细观察了好几遍，向南这才一手牢牢扶住瓶颈，一手拿起刻刀，开始在碎片接缝处仔细地雕刻了起来。
    这雕刻，并不是随意而为，而是需要根据图案原本的风格，以及线条走向，将缺失的图案填补起来。如果一定要打个比方的话，这就如同古书画修复中的“接笔”，不仅雕刻的技法要统一，而且线条的细腻程度也要保持一致。
    这也就是小钱为什么会说，他连碰都不敢碰的原因。
    第752章 开宗立派都不为过
    人在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等到向南将这件清乾隆刻瓷填金彩山水人物胆瓶做完最后一道作旧工艺之后，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快要过去了。
    此刻再去看这件刻瓷胆瓶时，原先器身上清晰可见、遍布全身的狰狞裂纹全都不见了，器身之上，线绘的山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层次分明。
    一点也看不出修复过的痕迹。
    小钱和老杜这一下午都没什么心思做事，尽管仍然坐在自己的工作台前看似忙忙碌碌，实际上心思早已经飞到向南这边来了。
    作色和仿釉，是古陶瓷修复工艺当中最重要也最关键的两道工序，一件古陶瓷修复的质量究竟好不好，就看作色和仿釉完成得效果如何。
    他们两个人在上午的时候就已经被向南的修复技术给镇住了，明知道向南下午还会继续进行作色和仿釉处理，还怎么能沉下心来做自己的事情呢？
    这可是华夏最年轻的古陶瓷修复专家、全世界唯一修复了南宋曜变天目盏的修复师现场展示古陶瓷修复技艺啊！
    这一整个下午，小钱和老杜都有些后悔，早知道向南会到这里来修复古陶瓷，自己就应该将家里的dv摄录机给带来的，把这影像给拍摄下来，自己不就可以躲在家里好好研究一番了吗？
    这要是能将向南修复刻瓷填金彩胆瓶的手法研究透彻了，没准自己的技术还能再进一步呢。
    小钱和老杜就坐在自己的工作台前，一直熬到下午，好不容易看到向南将这件刻瓷填金彩胆瓶给修复了，便赶紧放下手里正在修复的古陶瓷器，齐齐地围了上来。
    “向专家，我，我可以拿起来看一看吗？”
    老杜眼睛盯着放在工作台上这件刻瓷填金彩胆瓶，紧张得直搓双手。
    “没事，你看吧。”
    向南一边将身上的白大褂和脸上的口罩脱了下来，一边看了看老杜和小钱，笑着点了点头。
    “哎，谢谢谢谢！”
    老杜深吸了一口气，伸出双手来，先是从上到下，用指尖感受了一下这件刻瓷填金彩胆瓶的器身。
    检验古陶瓷器修复质量的方法之一，就是触感。
    如果一件古陶瓷器的器身上有凹凸不平的触感，这就证明这件古陶瓷器有很大可能是破碎过的，而且碎片之间的粘接处在打底时并没有处理得很彻底。
    老杜伸手这么一摸，整个器身光滑细腻，哪怕是刻瓷部位，也因为填了金彩，并没有丝毫硌手的感觉。
    光是从这一点上来看，向南修复这件刻瓷填金彩胆瓶虽然速度极快，但各道工艺并没有“偷工减料”，反而做得比一般的修复师还要好得多。
    “厉害！”
    老杜心里暗赞一声，紧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柄手持放大镜，凑近这件刻瓷填金彩胆瓶细细地察看了起来。
    他观察的不是瓶颈部位，这些地方并不是关键，最关键的是，刻瓷填金彩部位的修复。
    刻瓷工艺不仅要看修复师对力道的把握，而且更考验修复师对整体画风的把握。如果修复师水平稍差一些，就极有可能被人看出破绽来。
    这也是老杜和小钱两个人自认没有足够的能力来修复这件刻瓷填金彩山水人物胆瓶的原因。
    老杜拿着放大镜看了好一会儿，依旧什么都没有看出来，这让眼巴巴地站在一旁的小钱有点不耐烦了，他催促道：“老杜，你都看半天了，该轮到我了吧？”
    “向专家，我现在是服了！”
    老杜收起放大镜，转头看了看向南，长叹一声道，“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都会怀疑这件刻瓷填金彩胆瓶原本就是这样的。”
    在之前，他敬佩向南，是因为看多了向南的报道，听多了向南的传闻，心里面多少还是有些疑问，毕竟他没亲眼看到过向南修复文物的过程；如今，他钦佩向南，却是真正发自内心的，丝毫不打折扣。
    向南笑了笑，说道：“杜老师过奖了。”
    小钱这时候也已经将这件修复好的刻瓷填金彩胆瓶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了，听到向南的话后，忍不住小声反驳道：
    “向专家，您这就太谦虚了，老杜可是一点都没过奖，要我说啊，您的古陶瓷修复技术，已经是华夏最顶尖的了，哪怕是开宗立派都不过分。”
    “现如今，早就不兴立山头了。”
    向南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不过，我在魔都那边倒是时常会开一些古陶瓷修复培训班，或许，以后有机会的话，也有可能会开一个文物修复专业学校吧。”
    小钱看了看向南，有些扭捏地问道：“向专家，您说的那个古陶瓷修复培训班，是您来讲课吗？”
    “我时间不多。”
    向南摇了摇头，看到小钱和老杜一脸失望的表情，他语气又是一转，笑着说道，“不过，我有可能会在年内开一堂专门针对古陶瓷资深修复师的讲座。”
    小钱和老杜两人对视一眼，脸上满是惊喜。
    能够听一场向南这样的华夏顶尖古陶瓷修复专家开的讲座，对于他们这些资深修复师来说，可是真正的福音啊，没准他们的迟滞不前的修复技术，能够借此机会打开一个通往古陶瓷修复专家的口子呢。
    小钱满脸喜色，暗自咬了咬牙，腆着脸吭哧吭哧地问道：“向专家，那，我和老杜能参加吗？”
    向南哑然失笑：“当然能啊，到时候我们公司会提前发布公告的。”
    几个人正聊着，修复室的门忽然被人轻轻推开了，马艾伦探进头来看了看，见到向南后，他笑了笑，说道：“向专家，下班时间到了，咱们明天上午再来修复吧。”
    “什么明天上午再来修复？向专家已经修复好了。”
    向南还没开口，小钱就示威似的，朝马艾伦扬了扬手里捧着的那件刻瓷填金彩胆瓶。
    “就修复好了？”
    马艾伦眼睛陡然一亮，一脸惊喜地说道，“好，真不愧是向专家！”
    “我先走了，有机会到魔都来玩。”
    向南朝小钱和老杜笑了笑，伸手将刻瓷填金彩胆瓶放进古董盒子里，又转头对马艾伦说道，
    “咱们回酒店吧，估计他们也等急了吧。”
    第753章 真是没见过世面
    “这，这就修好了？”
    香江万豪海景酒店，乔爱德在接到马艾伦的电话之后，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向南，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向南，那件刻瓷填金彩胆瓶，真的修好了？”
    向南点了点头，一脸淡定地说道：“嗯，修好了。”
    “走，我们进去再说。”
    此刻，下午的这一场拍卖会才刚刚结束，在里面坐了一下午的买家们正争先恐后地往门外走，现场闹哄哄的。
    乔爱德左右看了看，强忍住现场打开古董盒子，将那件修复好的刻瓷填金彩胆瓶拿出来仔细检查一遍的冲动，转身从侧面的一个小门往里面走去，一边往前走着，一边还不忘回头“安慰”一下向南，
    “向南，我不是不相信你的修复水平，而是这件刻瓷填金彩胆瓶最晚明天就要上拍卖会的，我想先检查一下，千万别到时候出现什么纰漏。”
    向南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抬脚跟了上去。
    你不相信我也是正常的，毕竟咱俩又不是很熟。
    闫君豪出来的比较早，此刻他跟在向南的身边，一脸轻松地对向南说道：“向南，那件清乾隆料彩芦雁图杯，我已经在上午的拍卖会上拿下来了。”
    向南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哦？成交价多少？”
    “3000万！”
    闫君豪伸出三个手指头，忍不住咋舌道，“就那么一个小杯子，都抵得上我们集团两三个月的净利润了，这可是几千人的劳动成果！”
    “呵呵，市场价差不多也就这个价位吧。”
    向南忍不住笑了一下，闫君豪毕竟只是刚刚接触古董收藏这个圈子，对古董的高昂价格并不能十分理解。也正是因为此，他才会说出这番外行的话来。
    文物古董的价值有很多，比如艺术价值和研究价值，但实际上，文物古董最大的价值，在于它的不可复制性。
    说得通俗一点，就是文物古董是历史上遗留下来的遗迹、遗物，坏了就没有了，既不可能再找到相同的文物古董，也不可能再生了。
    就比如说一些孤品古董，全世界就只有这么一件，你说值钱不值钱？
    当然，这些东西向南也没必要跟闫君豪讲透，实际上闫君豪并不是不懂，他在他家老爷子的言传身教的过程当中，也许对于文物古董的价值理解得比向南还要深刻呢，只是他刚刚花了3000万元拍下了一只乾隆年间的小杯子，一时半会儿的转不过弯来罢了。
    果然，听到向南这么一说，闫君豪笑了笑，没再做声了。
    想了想，向南顿时转移话题，问道：“对了，何绍骅和甄友谦那两位，这一天有拍下什么吗？”
    “都拍了几件。”
    闫君豪似乎想起了什么，笑着说道，“何绍骅拍了一件元代的白玉飞天佩，成交价115万；后面又拍了一幅清代著名画家方薰的《试茶图》手卷，成交价260万。”
    “甄友谦对漆器情有独钟啊，先是拍了一件清乾隆款的剔彩八吉祥云龙纹宝座脚踏，成交价410万；紧接着又拍了一件明永乐款的剔红高士庭园葵口大盘，成交价520万。”
    顿了顿，他又说道，“看甄友谦的这个样子，似乎还不是特别满意，就看看今晚和明天的拍卖盛况了。明天是最后一天拍卖，应该会有不少好东西出来，我也要好好看一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东西，可不能跑了一趟，只顾着给老爷子买古董，结果自己什么都没买到，那就划不来了。”
    向南笑了笑，又问道：“对了，另外一件青花天球瓶，怎么说？”
    “哦，我都忘了告诉你这件事了。”
    闫君豪抬手拍了拍后脑勺，低声说道，“乔总监上午就跟我说了，这件青花天球瓶是香江本地一个收藏家委托拍卖的，他会帮忙联系一下委托人，看他愿不愿意撤下拍卖会，私下跟我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