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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厨 第29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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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散大夫,太常少卿,轻车都尉,直宝文阁,知渭州军州事,权陕西路副都转运使,赐银鱼袋臣苏油童鞋,如今根本没个官样,正在龙首村冯里正家中蹭饭。
    鹊巢鸠占,用苏油的话说,我家薇儿都瘦了,要好好补补。
    冯里正笑眯眯地捧着一个羊尾巴进了厨房:“给小娘子弄这个,羊尾巴肥!”
    苏油正拿着锅铲熬猪油:“咦?村里的羊不是都去尾了的?”
    冯里正笑道:“这是拿火边子牛肉跟蕃人换的,知道小苏探花你要来我家过年,想着家里羊没尾巴,特意跟他们换了两只全须全尾的!”
    苏油也有些感动:“冯老你可太有心了。”
    石薇一手拿着一只木头做的鱼进来:“小油哥哥,这个是做什么的?”
    冯里正顿时臊得一脸通红:“小娘子拿这埋汰货出来干啥,这是过去家里穷,逢年过节买不起鱼祭祖,拿面粉裹上油炸了供上,算是尽份心……”
    苏油笑道:“我们讲究一个慎终追远,这个没毛病,这也是不想让祖宗担心嘛!”
    “不过今年这木头鱼是用不着了,今年我们上真鱼!”
    如今泾河里的鱼那是多得不要不要的,主要是捕鱼的家伙太粗糙了。
    苏油的钩线是眉山精工,甚至可以说是眉山纺织业和金属加工业最尖端的工艺技术,线细,但是强度很大,钩细,强度高不说,上边却还有倒刺。
    在冰上凿出一个个窟窿,编成串钩下下去,每天都能收获不少大大小小的鱼。
    这算是苏油送给龙首村各家各户的礼物,一同赠送的,还有酸菜和花椒。
    张麒顶着个大皮帽子进来了:“还是厨房里边暖和!少爷,又收了三筐鱼,这泾河上冻后,鱼都变傻了一样!”
    这娃如今是王韶的得力手下,和二林马帮一起,长期在各部落间穿梭,甚至还去了一趟青唐,变得黝黑不说,还顶着两团高原红。
    苏油很满意,叫你仗着小白脸白嫖!这下看你还怎么卖脸!
    笑着说道:“村里各家都分到了,这多出来的,无甲鱼做红烧,有甲的做成熏鱼!给冯里正留着慢慢吃!”
    很快一大桌饭菜便备好了,苏油洗了手,换下围裙,来到堂屋,冯里正已经摆好了笔墨:“探花郎,老头厚颜,求一副门联。”
    苏油看着几个阿囤元贞和正在逗弄冯家娃子的阿囤弥:“是你们告诉冯里正的吧?渭州好像还没这风俗。”
    冯里正笑道:“眉山这风俗好,今年这么喜庆,老头也想这喜庆多留些日子。”
    苏油笑道:“好,那就写!”
    想了想,提笔写下一副对联。
    百年天地回元气,一带山河际太平!
    “好!”所有人都疯狂点赞:“这两句写得太好了!”
    门口的鞭炮响了起来,龙首村的鞭炮,也是苏油带来的贺礼,军工品质,震天动地。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里,村中几位老人家也上门了,这也算是小知州给耆老们送温暖的活动之一。
    红烧鱼,芋子烧鸡,粉蒸肉,萝卜炖肘子,羊肉水饺……纷纷端上桌来。
    冯里正端着酒杯,想敬苏油,声音却有些哽咽,不住地那袖子擦着眼角:“这么好的日子,老头怎么就这么不争气,一个劲的鼻子发酸呢……”
    苏油端起酒杯,接口道:“多谢乡亲们的信任,不以苏油年少妄为,群策群力努力生产,才有了如今的渭州,接下来还多倚仗。”
    “学宫张山长和李复,结合关中的人情和实际,搞出来一部《泾原乡约》。我看过了,的确是好东西,改天让工作队给大家伙儿念念,征求一下意见。如果可行,我们便推行开去。”
    “朝廷考课里,德化也是一条,日子好了,便要明理义,守气节,厚民风。这事情,还得多依靠在座的帮着推行,带带后生们。来,各位都是长辈,理当我先敬各位才是。”
    众人连称不敢,一杯下肚,冯里正才收拾起情绪:“自古就没听说过过如此亲民的太守,说句不当的,就跟自家子侄辈一样的。”
    一名老汉笑眯眯地看着苏油和石薇:“就是为了我们这些不争气的乡巴佬,把婚事都耽误了一年,料来夏狗们如今知道厉害,也该有几年松快日子了,探花郎,早日把小娘子娶了吧!”
    一桌人都跟着起哄,石薇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苏油笑道:“等到二月联合演练结束,我便向朝廷请婚假,带着薇儿回老家成婚!”
    众人都是齐齐恭贺,一起敬酒,一顿饭吃得热闹非常。
    第四百二十八章 他怎么敢
    草长莺飞二月天,大地回暖,杨柳拂堤。
    夏人的使节到了汴京,指责大宋边臣无故兴兵,进犯石门峡,导致一场大战,同时劫掠了延边诸多蕃部人口。要求宋廷赔偿损失,恢复去年年初的态势,退出九羊五寨,拆除平夏城,交还梁格嵬和近两万俘虏。
    宋廷同样派出使节,在囿州质问谅祚,因何要挑起边事,导致大宋军人士民遭受重大损失?
    苏油都要笑崩了,这事情意料之中,和薛向蔡挺一起,早就收集好了大量的证据,将事件放大到陕西四路。
    首先,此次攻击是西夏人在环庆首先挑起来的。
    之前两匹龙驹出现在渭北,渭州知州苏油,在年前被西夏人寇略的渭州人民的强烈反对下,顾全大局忍辱负重,将主动逃离西夏暴政,投奔大宋的两匹龙驹还了回去。你们西夏还要我们怎么样?
    然而夏主欲壑难填,在天都山点兵七万,在此情形下,苏太守不得不组织乡勇进行抵抗。
    九羊五寨故地,一直以来都是大宋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土,不派兵民守驻,并不能说明那几处就是你们的!
    小苏太守喜欢故地重游,碍着你们啥事儿了?没有一丁点的毛病!
    反倒是夏主,将别人的东西当成自家的,宣兵争夺,这才导致了这场战争。
    很明显,这场战争的目的,就是刚刚丰饶起来的渭州,这就是见利忘义,不当人子!
    这次事件中,连龙驹都再次抛弃了他,两国军队亲眼所见!
    谁正义,谁不义,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苏油看热闹不怕事情大,也派出了蕃人作为使者,给天都山行营和保泰,静塞二军司,发了一次通告。
    为提高陕西路战备水平,锻炼士兵们配合作战的能力,我方拟于治平二年二月二日,举行大型联合军事演习。
    此次参演部队,参与者共计青唐羌一万五千,六谷熟藩三万,囤安军三千,控鹤军三千,泸州军三千,狼狫军三千,渭州义勇一万,顺德军一万,镇戎军一万五千,定边军一万,保安军一万五千,下番军一部三千。
    此次演习的目的,旨在提高大宋西北军队素质,锻炼运输能力,捶打协调能力,技战术水平,摸索经验,总结教训。
    此次行动,不针对任何未参与的第三方,请天都山行营,保泰,静塞二军司无需惊扰。
    同时,苏油向朝廷传递了一封郑重其事的奏报——鉴于夏人蛮横无理的态度,在得到满意答复之前,强烈建议朝廷,暂停西夏岁币!
    ……
    “他怎么敢!”谅祚狂怒如潮,抽出新配的战刀在王帐内一通劈砍:“五万人,朕损失得起!明日重新兵发渭州!我与他决一死战!”
    梁屹多埋吓得连连后退,家梁却安之若素:“兀卒,皇后和国相来信,甚为思念,望兀卒回转兴庆府。”
    “朝中多少大事等待兀卒处置,苏油一时小人得志,姑且由他,待到厉兵秣马,卷土重来就是了。”
    这话说得好听,其实是在暗示谅祚,因为此败,夏国后方有些不稳了,需要谅祚回去处置。
    谅祚终于冷静了下来:“先生,宋国这什么劳什子的军事演习,有何图谋?”
    家梁答道:“兀卒,苏明润骨子里就是个生意人,惯会漫天要价这一套。渭州大战刚刚平复,我军代价如此之大,他那里能好到哪里去?”
    “因此所谓军事演练,只是虚声恫吓而已。”
    梁屹多埋对宋人不打战时候的狡诈已经头痛不已了:“先生,纵是如此,但是人家下出这步棋来,我们便不得不应啊。”
    谅祚怒气又升腾了起来:“要我软语求饶,休想!”
    家梁从几案上取过一把竹签算筹,一根根摆在桌上:“我们先理一理如今面临的问题。”
    说完在几案上放下地一支:“我军新退,军心待振,这是第一桩;”
    说完又放下一支:“春寒未退,牲畜饥弱,这是第二桩;”
    “宋廷咄咄逼人,以军演,岁币相胁,这是第三桩;”
    “主上久离京师,人心有变,这是第四桩;”
    谅祚和梁屹多埋都暗自点头。
    家梁说道:“如何提振军心?此次损失,主要是皇叔旧部,另加铁鹞子,步跋子一部,尤其铁鹞子队率,损失巨大。”
    “兀卒只需要大量提拔军中干才,以皇叔旧将为铁鹞子新任队率,以横山部众充入步跋子中,示军民以公,则人心自安,军心自振。”
    见谅祚和梁屹多埋都暗自点头,家梁便将第一根算筹取走。
    继续说道:“春寒未退,牲畜饥弱,非战之时。但是宋军,他就真敢战吗?只需遣送三路使者,可解此患。”
    “其一,入贡辽国,贺立太子,卑辞厚币,请代为纾解。”
    “其二,再派使节入大宋,威胁朝廷,须知大宋提防武将擅生边事,如防蛇蝎,这个时候,我们千万不能软弱!”
    “只需展示决心,宋廷毕定会严斥苏明润,到时候后就可以好好谈条件了。”
    “刚刚说过,苏明润说到底是个生意人,他的上位,与眉山集团密不可分,兀卒,我有一釜底抽薪之计。”
    谅祚神情打动:“讲来。”
    家梁说道:“只需我们同意宋廷,二十万岁币中,部分按市价,用眉山产物抵扣!如此大利之下,他苏明润迫于眉山商人的压力,不得不从!”
    谅祚却有些犹豫:“这……真能奏效?”
    家梁冷笑道:“如果苏明润是聪明人,不想众叛亲离的话,这一条他就不得不从!”
    “我倒是希望他不从,如此一来,他与眉山集团之间,肯定会出现裂痕。”
    “假以时日,他必成离山猛虎搁浅蛟龙,泯然在大宋官场之中。西夏,可就算是去了一个大敌!”
    谅祚不由得大喜:“原来他也有弱点!如此一来,我倒有些希望他不从了。”
    家梁的冷笑转为苦笑:“他如此奸险狡诈,一定会从的……兀卒,我们不能将自身气运,寄托在敌人会自己失智之上。”
    谅祚走到家梁身前跪坐下来说道:“谅祚年幼,虑事荒唐,还望先生随时提点,莫要以为谅祚愚不受教。”
    说完深施一礼。
    家梁赶紧与谅祚对拜:“主上不以家梁狼狈来归,食同案,寝同帐,解衣推食,虚怀纳谏,家梁岂能不殚精竭智,忠勤王事?”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家梁这几日一直在思虑,主上,我继续说?”
    谅祚如今已经去了一半担心,更加恭敬:“先生请讲。”
    家梁将第二根算筹取走,又拿起第三根:“至于军演,就是军事威胁,主上只需再派一路使者,联络唃厮啰的长子瞎毡和次子磨毡居宗哥即可。”
    谅祚问道:“此二人,我们要付出什么代价?”
    家梁微微一笑:“主上,什么都不需要,随便一些空头承诺即可,不过最重要的,是将我们与他们联络的消息,让董毡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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