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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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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个“烫手山芋”不是别人,正是陆俨。
    就在从市局赶往案发现场的路上,刑侦支队负责值夜班的四人,还在车上讨论这事。
    这里面消息最灵通的女警,名叫李晓梦,不出意外又是第一个发言:“哎,我听说,这案子的报警电话是陆队亲自打的!”
    正在打哈欠的是队员张椿阳:“我去……那可真够雷厉风行的啊,明天才上任,今天就来了一出大的。这是提前布置作业了!”
    “行了。”这时接话的,是正在开车的队员方旭,他皮肤偏白,长相斯文,还带点书卷气,“都收敛点,这话可别让陆队听见。”
    李晓梦:“切,我们当然不会当着他的面说了。”
    张椿阳:“就是。”
    车上四人,唯独许臻一言不发,始终盯着窗外。
    直到车子拐过最后一个路口,许臻才落下两个字:“到了。”
    这小路里的阵仗可真不小,就连禁毒支队队长林岳山都亲自来了。
    林岳山耷着脸,明显有些气急败坏,却碍于周围都是同事,正努力压着火。
    林岳山是出了名的暴脾气,队里少有人敢跟他硬碰硬,他骂起人来肺活量尤其惊人,不仅声如洪钟而且穿透性强,经常是他在三楼的办公室里大骂,一楼和五楼都能听得见,禁毒支队就没有人见林岳山笑过,脸色一年到头都是黑沉沉的,下面的人一个个风声鹤唳,生怕犯了点小错被他抓着。
    不过这一年来,林岳山的火力都被陆俨一个人吸引走了,最近几个月尤其厉害,陆俨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好几次顶撞上司,不听指挥,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算陆俨想不开,非要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这些事却还是被林岳山一力压了下来。
    林岳山刚一脚迈进酒吧门,声音就扬开了:“陆俨呢,叫……”
    紧跟着他的是刑侦支队四人。
    结果,林岳山那后半句直接卡在喉咙里。
    就见凌乱的酒吧大堂中间,老老实实的蹲着几个人,一个个穿得五颜六色,态度却很老实,还都低着头,双手搁在脑后,明显是被“教育”过了。
    听到有人进来,只有一个匆匆抬头看了一眼,见全是穿警服的,又吓得低了下去。
    陆俨就在旁边站着,双手抱胸,没什么表情,见刑侦这边的新下属和禁毒那边的前领导都到齐了,就用脚尖碰了一下混混头蜷缩的腿,轻描淡写的问:“认认,哪个是你的人?”
    第4章
    一切罪恶的开始
    chapter?4
    王川的小酒吧里很快就挤满了人,刑事科学技术实验室也派来了法医和技术员,在刑侦现勘人员的指挥下,到第一案发现场王川的办公室采集证据和做初步尸检。
    先前叫嚣的小混混们,在现场做了简单的问话,就被送上警车。
    外间,服务生、酒保和保镖都在接受盘问。
    据服务生所说,上晚班的原本不止他一个,还有两个人,一个习惯性迟到,另一个生病请假了,但这会儿整个酒吧都被围住了,估计也进不来了。
    两个保镖说,王川的办公室门锁有点问题,这两天都锁不上,索性就掩着,反正一般也不会有人闯进去。
    王川的办公室里,方旭和许臻正在组织现场勘查,痕检这边主要由孟尧远主导,法医是陈勋,照相和测绘也都是老熟人,从照相,到采集,再到保存,大家都合作惯了,配合起来得心应手。
    等陈勋做完了初步验尸,先一步离开,要先回实验室做详细尸检,孟尧远这边也刚进行完第一轮物证和痕迹提取,准备休息两分钟,再检查第二轮。
    方旭这时凑过来,说:“可真是奇了,像是这种夜班出现场,十次有八次都是薛芃来,今儿个怎么换你了?”
    说起薛芃,那可是整个市局最有名的夜猫子,她好像就没在晚上睡过觉,但凡是夜间报案,基本都是她一马当先带人到现场,而且每次都精神十足。
    孟尧远说:“她啊,上礼拜连着破了两个案子,老师怕她累坏了,打算让她放假。正好她年假一直攒着没用,这两天就回去休息了。”
    方旭:“薛芃也会请假?我还以为她已经把实验室当家了。”
    孟尧远:“具体的我也没细问,就听说是家里有点事,等处理好了,明儿就回了。”
    隔了两秒,孟尧远又道:“哦,不过话说回来,就今天这个现场,等明儿个薛芃知道了,肯定后悔没来。尤其是这种跟毒品沾边的,她肯定盯住不放……”
    刑事技术里面有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就是理化检验,所有在案发现场采集回去的证据,都要经过这一轮筛选和鉴定,甄别出哪些和案件有关,哪些无关,哪些对破案有关键性左右,哪些只是辅助。
    理化检验里面包括毒物和毒品分析,只不过和痕检不相干,薛芃的本职主要还是出现场和物证鉴定。
    可大约就是从一年前开始,薛芃突然“性情大变”,也不知道怎么就跟毒检死磕上了,既然工作上不该她插手,那么她就私下里研究,还会去进修这方面的课程,和关系还算近的法医季冬允请教各种问题。
    薛芃这人本来就不爱笑,那段时间更是生人勿进,不仅白加黑连班倒,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私人时间都搭进去,要不是后来因为疲劳过度在实验室晕倒了,被人送去医务室,恐怕还不会回家睡觉。
    这事后来也有人开玩笑,说不出三年,刑技实验室就要出个女科长了。
    *
    同一时间,酒吧大堂靠近吧台的角落里,林岳山正黑着脸训斥陆俨,但这现场比较特殊,刑侦支队就在另一边做笔录,林岳山也不好发挥,就只得压低嗓子,这火气都堵在胸口乱窜,憋得都要炸了。
    林岳山:“我说你是怎么回事?我给你发的微信看见没有,我让你别再碰那个案子,你听见没有!我问你,你跑到这里干什么,你明天就去刑侦支队报道了知不知道!”
    陆俨站得笔直,表情严肃,目光如炬,他明显是很尊重这位老上司的,但回话时却一点都不留余地:“林队,王川是我的特情线人,一向是单线联系,今天是他约我过来的,说有……”
    “你!”林岳山顿觉有点上头,“他是你的特情线人?那他购买毒品的事是你批准的?你别忘了,你是有对他控制交付的责任,可要是查出来他有参与贩卖毒品,连你都得判刑!这事儿你得有分寸呐!”
    所谓的“控制交付”,是有点引蛇出洞的意思,但它并不是钓鱼执法。
    就好比说一些走私案或者毒品交易案,为了侦查进一步线索,掌握实据,有时候警方会批准特情线人少量的购买毒品。
    当然,这里面的尺度和分寸要掌握好,如果是合法诱惑侦查,犯罪嫌疑人手里已经持有待售毒品,那么利用特情和他们接洽,因此破获的案件就不违法。可如果是在特情引诱和扇动下促成的犯罪,就有设置圈套、陷阱的意思了。
    而且,特情线人绝对不能利用自己的身份去贩卖毒品,任何理由都不行,一旦查实,那么和他单线联系的警察也要受到处罚。
    安静了两秒,陆俨抬眼,对上林岳山愤怒的目光:“王川没有参与任何贩卖毒品的活动,他也不吸毒,更不会购买氯|胺|酮。”
    林岳山:“现在人都吸毒吸死了,你还睁着眼睛说瞎话,你能替他做担保吗!”
    陆俨:“王川的死有蹊跷,我认为,氯|胺|酮不是他自愿注射的。”
    林岳山依然很生气,可他毕竟是禁毒支队的队长,毒品案见了多了,而且也十分了解陆俨的性格和为人,他这人是有点执拗,不知变通,认准的道理,绝不会轻易动摇,被他咬住的毒品线,也轻易不会撒嘴。
    今天的事要是换做别的下属,早就被林岳山的脸色和怒火噎的不敢吭声了,就算自己再正确,那也不着急非要在这个时候顶撞上级,完全可以等事情缓和之后再慢慢说。
    可陆俨却是个“睁眼瞎”,无论林岳山有多火冒三丈,他好像全都感受不到,反而只专注在自己的分辨当中。
    就是因为了解陆俨的脾气,林岳山知道生再大的气也没用,反正所有的训斥到陆俨这里就只是屁,最终气的头疼的就是自己。
    林岳山索性深吸了两口气,等刚才那股劲儿过去了,这才看向依然面不改色的陆俨,只问:既然现场你已经看过了,你倒说说看有什么蹊跷。”
    陆俨抬眼,缓慢道:“王川对氯|胺|酮的成分过敏,他几年前试过一次,很少量,吸食之后没多久就长了急性荨麻疹,喉咙和眼结膜出现水肿,不仅呼吸困难,当场休克,还差点丧命。”
    一听这话,林岳山的眉头拧起来了,两眉中间出现一道很深的印痕。
    林岳山:“这事是他告诉你的?你就信了?”
    陆俨:“我原本也不相信,也许只是他随口一说,但是刚才我检查过尸体,王川的脖子上的确有大量荨麻疹的痕迹。而且窗户虚掩,无撬痕,窗台和地板上还有明显的足迹,留下的足迹还没有完全干涸,这说明在我之前有人从窗户进来,而且离开不久。再说,王川明明约了我七点见面,为什么要在见我之前吸食氯|胺|酮?就算他不过敏,吸食过后也会产生幻觉,失去思考能力,知觉轮换。难道他约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他吸毒后怎么飘?”
    陆俨的分析和推断,所有逻辑都严丝合缝,如果真是王川自主吸毒,这件事怎么都说不通,而且王川既然知道自己吸食氯|胺|酮会有生命危险,自然就不会在办公室放这个,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氯|胺|酮是别人带进来,目的就是要给王川注射,显然这人知道王川的体质,也知道注射的量会要了王川的命。
    林岳山听了许久没有接话,他眉头依然紧皱,垂着眼皮,仿佛正在思考陆俨的话。
    就像林岳山了解陆俨一样,陆俨也了解这位领导的脾性,林岳山是急脾气,可他也足够睿智,禁毒支队队长的位子可不是谁都能做的。
    陆俨见林岳山已经消了气,便继续说自己的分析:“至于办公室里的足迹,我也想过,是犯罪嫌疑人不够时间清理呢,还是太过粗心大意所以忽略了?我也从王川办公室的窗户往外看过,前一天下过雨,这里巷的比较窄,有些地方平日照不到阳光,还有点潮,他窗外的小路上有很多泥土,泥土吸收了雨水,泥泞未干,犯罪嫌疑人从后窗进来,难免会粘在脚上。也就是说,就算他想到要擦拭屋里足迹,也有充足的时间,外面小路上的也不可能处理的毫无痕迹,所以他就连屋里的也放任不管。”
    说到这,陆俨停下了。
    一阵沉默过后,林岳山开口了:“不管怎么样,现在人死了,你和他的特情关系也解除了。我还是那句话,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坚守好你应该坚守的岗位,不该你管的不要管。明天,你就去刑侦支队了,以后好好表现,好好反省自己的行为,以你的能力,等你想明白了,再多立几个功,我很快就申请把你调回来,你……”
    “是,林队。”结果,还没等林岳山说完,陆俨就不卑不亢的应了。
    林岳山一愣,他这才刚开始发挥,后面才是正题,而且按照经验来说,就算他把嘴皮子都说烂了,陆俨都未必听劝,这回怎么这么快就想明白了?
    林岳山狐疑的扫过陆俨:“你这回倒是配合,早这样多好啊。”
    隔了两秒,陆俨才回应,神情已经不似刚才的肃穆,唇边还露出一点笑意:“可是林队,现在出了命案,按规矩,这得归我们刑侦支队负责,所以绕了一圈,这案子还是我的。”
    林岳山:“……”
    嘿,这还没正式过去呢,就开始“你的”、“我的”了。
    林岳山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丹田里的气都提到半路了,正准备来个狮子吼,直到余光瞄到不远处的李晓梦正好奇的朝这边张望。
    林岳山又只得把那股火儿强行压回去,说:“王川是你的线人,就算调查,你也得避嫌。就算是他杀,就算找到真凶,这件案子既然牵扯毒品线,那就要移交给禁毒支队。你等着,我明天就让人打报告,你给我老实一点!”
    陆俨动了动嘴唇,刚要说话,刑侦支队的方旭就从通往走廊的小门里出来了。
    方旭来到两人跟前,看了看林岳山的脸色,低声说:“林队,有些情况我想再详细问一下陆副队。”
    *
    等几波人马相继返回市局,已经接近凌晨。
    经过初步勘查,这个案子倒是不复杂,起码根据现场痕迹和尸体情况来看,痕检和法医的初步判定都是他杀。
    至于下一步鉴定和尸检结果,最快也要一天以后。
    王川的尸体已经被送回到刑事科学技术实验室大楼,法医陈勋要连夜尸检,理化实验室那边也准备加个班。
    另一边,陆俨是跟着刑侦支队的车,直接来了队里。
    刑侦支队和禁毒支队平日里交集不多,这还是陆俨第一次到刑侦支队的办公室,他打量了一圈工作环境,接过李晓梦倒的热茶,就叫张椿阳和方旭进了询问室。
    按理说,陆俨是上级,应该是他分配好工作,指挥下属去做事,但他也是案发现场的第一目击者,按照程序要先做个详细笔录。
    虽说大家都在市局的一个大院里工作,分属不同的部门,张椿阳、方旭和陆俨也打过照面,但像是现在这样坐下来对话,还是头一次。
    新官上任,肯定是要讲几句话立一下规矩,让大家熟悉他的脾气,没想到陆俨还没正式接棒,就给刑侦支队出了这么一道难题。
    张椿阳这人平日里有点大大咧咧,还有点嘴欠,可他就算再神经大条,也知道这个差事不好当,要是一不小心没注意措辞和语气,把陆俨问的不高兴了,趁机记他一笔,那这小鞋可就穿定了。
    这边,张椿阳正在犯嘀咕,不知道该怎么“下嘴”。
    旁边,方旭已经放好笔记本,见张椿阳犹犹豫豫的,便透过笔记本朝对面的陆俨看了一眼。
    陆俨坐的笔直,肢体却很放松,就是表情有些严肃,而且即便坐着,那股强烈的存在感和气势也是不容忽视的。
    等了一会儿,张椿阳还不开口,陆俨率先说道:“开始吧,不用顾忌。”
    张椿阳一怔,“哦”了一声,立刻问:“那就……姓名。”
    陆俨:“陆俨,大陆的陆,俨然的俨。性别男,年龄二十七岁,住址是……工作单位江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职务市公安局支队副队长。”
    说完职务,张椿阳心里就是一抖,别看他私下里和李晓梦经常接下茬儿,但俗话说得好,会叫的狗不咬人,他也就是私下里叫唤两声,真对上上级就没声了。
    方旭也有些尴尬,推了下眼镜,攥了攥有些汗湿的手心,眼睛始终盯着笔记本屏幕。
    张椿阳轻咳两声,说:“其实询问程序,陆队您都清楚,接下来就请您交代一下情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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