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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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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令仪自己个儿愁了一会儿,一抬头,见着芍药比她还愁,不禁笑了:“好了,我也就是说说罢了,还当真了?”说着将碗盖搁在小几上,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笑道:“这新茶叶味道还不错,倒比往日里喝的那些清爽了许多,你也尝尝?”
    芍药知道,薛令仪这模样也不过是故作坚强罢了,伸手拉住薛令仪的手,眼圈便红了。
    “行了,这是什么样子了。”薛令仪反手握了握芍药的手:“你不知道,以前那个王妃性子厉害得很,又是个心狠手辣的,手里头握着好几条人命。不但残害王爷的侍妾,还下药害得有孕的妾室小产,幸好我命大,这才躲开了她的魔掌。”
    这么一说,芍药脸上的担忧更甚了。听说新来的王妃也是秦家的,姐姐那般恶毒,妹妹又能好到哪儿去呢?
    没过几日,便有京都来的秦家人,带着福儿和翠夏,一道来了这武陵镇。
    来人来意很直白,要曹凌翻修常青阁,那人还要住在王府里,等着这院子房子都好了,她才要转回去交差。
    曹凌气得不轻,摔了一个茶盅,骂道:“那常青阁原是她姐姐住着,她姐姐什么性子她不知道吗?最是爱好奢华,哪一年那常青阁不修整一回。好不好的,总要大把银子花出去,才算心净。怎的,这妹妹还没嫁进来,就要摆起谱来了?告诉她,爱回不回,这常青阁是武陵王府的宅院,本王说不修就是不修,秦家要修,让秦家自己买了地皮盖了府,爱怎么修怎么修去!”
    李嬷嬷前几日才吃了梗,自然不敢多言多劝,只好把话说得委婉了些,告诉了那秦家的来人。
    秦家来的人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只是曹凌压根儿就不见她,由着她随便去住,这般住了七八日,那人便收拾了包袱,往京都里复命去了。
    京都秦家后宅,秦雪娆坐在窗子下,亦是看着光秃的枝头发呆。眼见着她的婚期已定,这事儿算是板上钉钉子,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门处一声响动,秦相继室赵氏从外头走了进来,看着女儿的样子,由来一阵心疼,上前挨着秦雪娆坐下,劝道:“知道你不愿意嫁,可到底那人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也总不能一直这般下去。那个武陵王,听你爹说,圣上归天后,那宝座八成就是他坐的。到时候母仪天下,天下至尊,可是旁人求得都不来的。”
    秦雪娆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半分涟漪也没有生出。没错,人死不能复生,可他是怎么死的,真当她不知道吗?若非是父亲授意,他又如何会有了牢狱之灾,若非进了那种地方,他又如何会染上了疟疾。一想到这里,秦雪娆心痛得就跟刀割了一般。
    赵氏看她的脸色,就知道这话她没听进去,想了想,狠狠心肠说道:“便是你不为自己个儿的以后想,也要为秦家上下着想才是。那人死了,你就跟个活死人一样,可不论你如何心死如灰,这武陵王府你是必须要嫁进去的。这可是圣上赐婚,再说,你也得想想你弟弟。”
    说着,赵氏拿起帕子擦了擦泪,抽噎了几声。
    没错呀,是得想想她那个弟弟。秦雪娆苦笑一声,她那个弟弟,成日里不是遛鸟便是去赌坊,两件事都不做,那必定是去了青楼妓馆逍遥快活去了。这样一个弟弟,她若是能有幸成了皇后,怕他才能得了这些子家产,不然依着父亲的意思,怕是等父亲去了,这满屋子上下,都要看前头那位留下的那个大哥的脸色了。
    “女儿都知道,母亲不必忧心。”秦雪娆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会听话的,不论是出嫁前,还是出嫁后,都会老老实实的,不再寻死腻活,更不会生出旁的心思,或是逃走,或是什么的。”
    赵氏听了这话一颗心放了一半儿,只是瞧着女儿面如死灰的模样,心里又不落忍,疼得难受,忍不住劝道:“那武陵王母亲虽没见过,可听说也是相貌堂堂,又是个厉害人物,女儿虽是去做了继室,却也不亏。”
    当然不亏,那可是未来的皇帝呢!
    秦雪娆脸色漠然,轻轻点了点头。
    夜里,秦雪娆便做了梦。梦里,她又一次见着了他。他们在喧闹的人群里四目相对,周边花灯锦簇,满目繁华,正是他们头回见面的那一次。只是很快的,不知道哪里来的火苗,烧着了灯笼,扬起了大火……
    秦雪娆从噩梦中醒来,剧烈喘着气,脑子疼得不行。然后想起他葬身火海的样子,心里仿佛被砍了一刀,顿时泪如雨下。
    他当真是死了吗?漆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的帐子里,秦雪娆抱着脸,哭得痛不欲生。
    日子如流水,转眼便到了年下。这一日,曹凌叫人驾了马车,说是要带薛令仪往翠屏山的万佛寺去。于是这一日一大早,关雎楼便热闹了起来。
    第49章
    “怎么要去万佛寺?怪突然的, 倒叫人手忙脚乱的。”薛令仪见着曹凌进来,不禁迎上前笑嗔道。
    曹凌轻轻抚着薛令仪鬓角的发丝,温柔笑道:“这阵子我时常忙碌不在家, 好容易闲了,自然要带你出去看看。”又笑道:“以前你是最活泼爱动的, 赵院使常说,你就不该是女儿身,原是个男儿才对,就没见过你这么待不住的女孩子。”
    那是已然逝去的峥嵘岁月, 还提那个做甚,薛令仪笑道:“那时候妾身多大,如今妾身又有多大, 都是孩子的娘了, 如何还能那般模样没有长进的。”
    曹凌眉眼温和:“可我却独爱你那个模样。”
    薛令仪故意撅着嘴佯装不高兴:“这话说的,难道说王爷如今就不爱妾身了吗?”
    说得曹凌立时笑了,将薛令仪轻轻拉进怀里,吻了吻她的额角,轻笑道:“都爱。”
    两个人的年岁合起来都要过了半百了, 却在这里说什么黏掉牙的情话,薛令仪抿抿唇笑了, 一转眼,便瞧见了抱着贞娘的颜清羽正站在门口,脸上含笑,正静静看着这里。
    “快过来, 杵在那里做什么?”薛令仪忙招招手唤道,曹凌回过头,就发现了两个孩子。
    颜清羽虽说智力恍似两三岁的幼童, 但是个头儿这些日子却猛长了不少,又有力气,抱起贞娘来很是容易。他素来又喜欢这个小妹妹,每日里都要去看好几回,刚才在廊下见着了,非要抱着进来不可。
    身后跟着的乳娘却是急得不得了,她是从周家庄跟着来的,娘家姓萧,夫家姓刘,旁人都叫她刘嫂子。她是最清楚颜清羽的情况的,哪里肯叫他抱贞娘,再给摔了,她十条命也赔不起。可是她也知道,这个主子也不是能得罪的,于是也不敢硬夺,就那么前后脚跟着,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汗。
    薛令仪知道刘嫂子的顾虑,笑着上前道:“刘嫂子别急,你先去吧,这里我来看着。”
    刘嫂子忙福了福,弓着腰身退了出去。
    薛令仪瞧着颜清羽抱得有模有样的,就笑道:“你可得当心点,妹妹还小呢!”又指点道:“妹妹才四个月大,你不要老是竖着抱她,当心伤了脖子。”
    颜清羽清澈如水的眼瞳轻眨,然后就变换了姿势,两手托着贞娘。
    曹凌笑着走过去:“这么个抱法儿,没一会儿手就要酸了。”说着伸出手,抱起来贞娘。
    颜清羽不肯把贞娘还给刘嫂子,却是肯给了曹凌,他紧紧挨着曹凌站好,扒着眼睛去瞧妹妹。
    曹凌看他的模样:“你喜欢妹妹?”
    颜清羽点点头,郑重其事道:“非常。”
    曹凌就笑了,伸手捏了捏颜清羽的脸颊,说道:“今个儿去万佛寺,你要留心,外头人多眼杂,一个不留神,怕是妹妹被拍花子的抢了去。”
    颜清羽疑惑道:“拍花子?”
    曹凌神秘说道:“就是专门抢人小孩儿的坏人。”
    颜清羽眼瞳一缩,脸上顿时露出惊恐的表情,又紧张看了看曹凌怀里的妹妹,立时将头点的跟拨浪鼓一般。
    薛令仪哭笑不得,皱着眉道:“你吓唬孩子做什么?”
    可不是吓唬,今个儿他们要去,那万佛寺怕是要闭寺了,周围重兵把守,又哪里有拍花子的胆大包天去抢王爷的闺女。
    曹凌咧嘴笑道:“他是个男人,男人就要从小学会保护女人的。”
    薛令仪无语道:“胡说八道,他还是个小孩子呢!”
    因着有了孩子,自然出行更麻烦,收拾了一个时辰,一行人才浩浩荡荡出了王府。
    李春华立在八角高楼上拿了望远镜往远处看,密密麻麻的人群簇拥着一辆硕大的马车,马车前头,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一身金色常服,周围又前后跟着几个侍从,不必说那马车里坐着薛氏,外头骑马的那个,就是王爷。
    绿容见着李春华看着望远镜又哭了起来,知道是看见不能看的东西了,伸手将望远镜夺了去,叹道:“夫人这是何苦呢?不是说要好好过日子,不再伤心了。”
    李春华揪着帕子擦泪:“我怎能不伤心,我在这府里头多长时日了,还是个夫人,那女人眼见着就要成侧妃了。不过是生了个女儿罢了,王爷至于这么珍爱不成?”
    绿容叹道:“是不是侧妃的,还不是王爷一句话的事情。夫人如此想不开,以后少不得还要跟着伤心流眼泪。”
    李春华抽了抽鼻子,拿着帕子按了按眼睛,说道:“我到底是个人,就算是要绝爱忘情,那也得容我缓缓。”
    绿容摆摆手,便有乳娘抱着曹恩走了过来:“夫人只看着恩哥儿,这么小的孩子,要养大可是不容易呢!便是养大了,还要为着他的前程打算,王爷的心咱们管不住,咱们就只好好守着恩哥儿过日子便是了。”
    除了李春华,楼锦瑶也趴在屋子里哭个不住。她比之李春华更不如,王爷心狠,到现在都不曾解了她的门禁,倒是肯叫华哥儿一个月来看她几回,可这如何能解了她的思念之苦。她才二十多,在这深深宅院里,莫不是就要做一个孤守青灯的可怜人了?还有那个姓薛的,有什么了不得的,不就生了一个丫头片子,这就要与她比肩,都成了侧妃了。
    彼时,孙婉悦正在赵文芝屋子里喝茶说话,两人倒是安静,一个是被吓怕了,一个却是肚里藏有城府,两人跟不知道这事儿一样,径自的说话聊天。
    这厢薛令仪一行人出了王府,颜清羽以前跟着芍药,东躲西藏遮遮掩掩,自然没有如今的闲暇安逸,他靠在车壁上,将帘子掀开了一角往外偷看。
    薛令仪看得好笑,向如碧道:“你这丫头,吓唬他做甚?瞧这模样,倒好像做贼了一样。”
    如碧方才脱口而言,如今正是战兢难安,听了这话忙笑道:“马车里要是只有公子和奴婢们倒也罢了,还有娘子在呢,叫外人看了去,可是要了不得的。”
    薛令仪睨了如碧一眼,没理会她。倒是如锦掰着指头算了算日子,说道:“天使路上走得慢,不过算算日子,过不得几日便要到了武陵镇,到时候接旨受封,娘子便要成了侧妃了。”
    一说到这个,马车里的几个丫头都欢欣鼓舞,无不面露喜色。芍药更是欣喜,没想到她家夫人厉害了得,竟要成了侧妃了。
    薛令仪忙低声说道:“不可喜形于色,招摇生事。”又叹道:“人爬得越高,越是要谨慎,往后盯着咱们的人会更多,怕是要害咱们的人也要更多,你们定要谨言慎行,更不能鲁莽行事。”
    几个丫头都敛了喜色,俱低头应是。
    一时到了万佛寺,马车一路进了庭院里,曹凌命人屏退众人,这才叫薛令仪下了马车来。
    因着院中无人,倒也不必带什么帷帽,薛令仪扶着曹凌的手慢慢下了马车,颜清羽不要丫头帮他,自己个儿从车上跳了下来。再然后,便是芍药下了车来,回转身小心翼翼地抱住了贞娘,慢慢走了到薛令仪身侧。
    颜清羽倒是把曹凌的话记得牢牢的,一步不离寸步紧跟的在芍药身后,一双眼哪儿也不看,就只盯着贞娘。
    薛令仪无奈道:“羽哥儿不必如此,这里四处重兵把守,不会有坏人进来的。”
    偏颜清羽极是信任曹凌,认真听了这话,却是半丝也不肯松懈。薛令仪无奈地看了一眼,转身剜了曹凌一回。
    曹凌哈哈大笑,拉起薛令仪,便打头儿往庙宇里面走去。
    一路上风光秀美,景色宜人,薛令仪看了一会儿,问道:“王爷却是好兴致,只是不知道这回来寺庙里,却是要求个什么?”
    曹凌看了她一眼,说道:“为你和羽儿去晦消灾。”
    薛令仪一愣,就听曹凌又续道:“从此以后就跟着我,平平安安,好好地过好日子。”
    心里猛地就是一震,薛令仪深深看了曹凌一眼,没有出声。
    曹凌也看了她一眼,又回头看向前面,边走边说道:“还有贞娘。她满月的时候我不在家,再则那个时候羽儿刚来,万事都没个定论,也不好大张旗鼓地操办,如今想想,倒委屈了孩子。”
    薛令仪知道那时候曹凌事忙是真,不愿意和她见面却也是真,不过她心里想得通,这种事情,是个男人都不会那么容易接受的,更何况他还是个高高在上的王爷,已经很不容易了。
    “王爷不必担心,妾身同贞娘,没有一个有半点委屈的。”
    这话说得诚心实意,若是曹凌当时没想通,此时此刻,怕她早就和贞娘分离了,哪里还能左边儿儿子,右边儿女儿的,这都是曹凌的恩赐。
    薛令仪感激地看了一眼曹凌,心说以前在京都的时候,只听说这武陵王年少寡言,是个不易相处的,岂料竟是这么个好人。
    一行人见了主持,又说了一会子的话,便由主持亲自念经诵佛,做了这场法事。
    事毕,薛令仪抬头看着硕大的金身佛祖,虔诚地伏地叩拜。她这一身罪孽深重,不求能赎去了满身的恶念,只盼着活在世上的时候,能好好照看她的孩子们,然后用心伺候曹凌,以报答他待她和孩子们的所有恩情。
    做法事并没有什么乐趣,贞娘看了一会子便啼哭起来,芍药没奈何,便带着奶娘往偏殿去了。颜清羽本是跪在蒲团上认真地听上头的主持诵念佛经,可一见着妹妹走了,也忙起身跟了上去。芍药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由抿唇笑了。
    这个孩子,总算不是孤孤单单的了,如今有夫人,又有王爷,还有个亲妹妹,原本孤僻的性子也好了很多,还会说了很多话,当真是好极了。
    曹凌见着薛令仪一路面容虔诚,安静肃穆,等着事了,两人在净室里对坐下棋,他便笑道:“你这性子可是改了不少,以前记得在慈悲寺做法事,每回你都要溜走,不是在后山坡刨土挖虫子,便是爬了树,去摘上头的果子,叶子,竟是没有一刻安静的。”
    薛令仪手拿一枚黑子不禁呆住了,她记得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要么是一个人,要么就是带着素雅,或是沈茂修,当时也没看到有旁人呀?
    曹凌捻着一枚白子搁在了棋盘上,掀起眼皮子瞪了薛令仪两眼:“得了,别瞪眼睛了,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本王躲起来了,你没瞧见罢了。”
    原来是偷窥!
    薛令仪哼了一声,将黑子扔进罐子里:“王爷可真是品行败坏,哪里能躲在暗处偷偷看人家姑娘家家的,倒也好意思。”
    曹凌亦是哼道:“你跟个外男都能私会一处,放肆笑闹,倒也敢舔着脸来说我。”
    薛令仪脸上一红,只是不肯认输,回嘴道:“我可是光明正大的,哪里跟王爷一样,竟是偷偷摸摸的!”
    曹凌眼神凉凉,也将棋子一扔,说道:“既是说起了这事儿,咱们不如就聊聊沈茂修吧!”
    第50章
    他们两个聊聊沈茂修?得疯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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