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下楼，打开客厅的灯，先去厨房拿了个玻璃杯，再回头时，桌上的玻璃水壶不见了。
    正纳闷着，身后传来一道压抑的声音。
    “小妄，你是在找水吗？”
    ！！！
    戚无妄猛一哆嗦，回头看见宋英披头散发的拿着水壶，她的笑容亲切的过于刻意，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嗯。”
    “我给你倒吧。”宋英要从他手里接过杯子。
    戚无妄对她的靠近分外抵触，躲开她的手，“不用了，我自己来。”
    宋英的笑容僵住，“这水刚烧好的，容易被烫到。”
    戚无妄后退一步，“我十岁了，不是三岁。”
    看到他故意跟自己保持距离，宋英握紧水壶，“小妄，乖啊，我是真的担心你被烫到，你看。”
    她把手贴到玻璃壶壁上，不一会儿就被烫红了。
    戚无妄惊惧的看着她，这人什么毛病？！
    宋英似乎丧失了痛感，仍笑道：“我的手都被烫红了，所以小妄，听妈妈的话，不要耍性子。”
    妈妈？
    眼前的女人状似正常，戚无妄却明白了什么，“你不是我妈妈。”
    宋英跟没听见一样，上前一步，“把杯子给我，妈妈给你倒水。”
    戚无妄没理她，转头要走，却被拉住了手腕。
    “把杯子给我。”
    宋英死死盯着他，脸上毫无笑意的弧度让人悚然。
    “放开我。”
    戚无妄挣扎起来，可惜十岁的孩子还未长开，力气比不过女人。
    宋英的手跟铁钳一样，力道大的惊人。
    “小妄，我说了让你乖乖听话！”
    拉扯间，水壶嘭的砸在地上，热水混合着玻璃四处飞溅，戚无妄只觉得胳膊一痛，随之而来的是要烧起来的难耐。
    眼前的女人比他高出半截，居高临下的样子如同魔鬼。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戚栩、束一雯和戚正山闻声赶来，看到混乱的客厅，脸色变了。
    下意识上前分开他们。
    戚无妄被束一雯半搂在怀里，注意到儿子红通通的胳膊，心疼的不行。
    “松开我！戚正山，你放开我！”宋英剧烈挣扎着。
    戚正山低吼着，“大晚上你在别人家瞎闹什么！”
    “我闹什么了？我只是想给小妄倒杯水，水那么烫，小妄他肯定会被烫到的！”
    戚正山只觉得丢人，拉着她往门外走。
    戚栩压下心底的怒气，取来冰块在戚无妄烫伤的地方冷敷。
    “疼吗？”束一雯心疼的问。
    戚无妄仍能听到宋英的喊声，顿了顿，他点点头。
    束一雯看着他通红的手臂，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烫伤膏呢？”
    戚栩皱眉，“东西刚搬过来，也不知道塞哪个箱子里了，我去找找。”
    好不容易找到药膏，给戚无妄上完药，宋英也彻底冷静下来了，她的脸上满是愧疚。
    “对不起啊，小妄，阿姨不是故意的，我刚刚，刚刚梦到自己的孩子的，所以……”
    戚无妄抿唇，没有接话。
    “戚栩，你带小妄上楼休息吧。”束一雯淡淡的说。
    戚栩挑眉，看了会儿妻子，明白她要做什么，“那我先带小妄上去了。”
    等人走了，束一雯用脚尖勾开茶几的抽屉，从里头取出一包烟和打火机。
    她冲站着的宋英和戚正山一扬下巴，“坐吧，我们聊聊。”
    在两人坐下后，她从烟盒中取出两根烟，递过去。
    宋英低声道：“我不会抽烟。”
    束一雯看向戚正山，他接了一根。
    束一雯从善如流的把另一根放进自己的嘴里，拇指挑开打火机的机盖，火苗蹭的窜上来。
    就着咬烟的姿势点燃了烟后，她把打火机扔给戚正山。
    只吞吐了两口烟，确保自己完全冷静后，束一雯便把烟摁灭在烟灰缸中。
    “之前说让你们做小妄干爹干妈的事情，我反悔了。”
    第59章 就这？就这？
    戚正山离开戚家的时候, 妻子浑噩的不停念着“她怎么能这样”、“她不能”、“小妄是我的孩子”。
    “够了！你少说点吧，戚栩和束一雯对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戚正山低声喝道。
    要是朋友大晚上在他家大闹一通，还烫伤自己的孩子，压根不会再留他们借宿。
    戚正山输入房子的密码, 除了家具外, 里头空空荡荡, 听说束一雯他们今天刚从这里搬出去。
    有一说一, 从第一栋房子搬到第三栋房子, 戚正山不知道有什么搬家的必要。
    将脱力的妻子放到沙发上，戚正山疲惫的叹气：“今天是小妄的生日，你自己反省反省，今天做的事儿是在给他庆生吗？”
    宋英陡然没声了。
    静静守着妻子，不知道坐了多久，戚正山发现妻子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却没有丝毫睡意, 拿出手机开始回信息, 回着回着, 对面要求通电话。
    戚正山绕到客厅后头, 确保不会吵醒妻子才拨出电话。
    一接通便说：“我不是跟你说你姐刚睡下, 非要打什么电话？”
    “咱们俩个大老爷们儿, 电话不能打，语音不能发，单靠手写字聊天，那得聊到明天早上去。”
    电话里传来雄厚的男声，“姐夫，你自己琢磨琢磨, 我刚刚说的那句话, 要让我写字聊天, 我得写三、四分钟才能发出去。”
    戚正山知道他说的有道理，现代的通讯工具对于他们老一辈的人来说，属实玩不活儿。
    “我姐今天怎么回事，又发作了？不是让她忍忍嘛！”
    “想了十年，哪能忍得住。”戚正山匆匆一句，从烟盒里叼出一根烟，“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姐在电视上看到戚无妄，就跟找到了寄托似的。”
    孩子同名同姓，又跟束一雯一起养胎生子，宋英无缝代入了束一雯的身份，把她的孩子当做自己孩子的替身了。
    说起来，戚正山有件事挺想知道的，“你从哪里听到束一雯那天要去修车的消息？”
    他们与束一雯的重逢不是巧合，这些年，身边的人总说他们不该断了戚家这条线。
    再加上宋英对戚无妄日思夜想的，小舅子不知从哪得到了束一雯的消息，想创造个偶遇，让宋英见见戚无妄。
    以宋英和束一雯曾经的缘分，能成为戚无妄的另一个妈也不一定。
    然而电话里的人左言右顾其他，转移话题道：“诶姐夫，提起这事，我不得不多嘴一句，当初要不是……”
    戚正山打断他，“别说了！我不是说了那件事不准再提吗！”
    “但当初要是我们能把孩子换过来，我姐压根不会变成这样，我也能有个叫我舅舅的外甥！”
    戚正山沉默。
    宋英的身子不好，之后再也没怀上过，他何尝没有想过当初要是换了孩子，现在的生活会怎么样。
    但事情已经过去了，没必要再提。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戚正山一怔，心里发虚，对着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妻子笑了笑，“没说什么，我在跟你弟打电话呢。”
    宋英没有被他糊弄过去，“你们说换孩子？什么换孩子？换了谁的孩子？”
    戚正山试图掩饰，“你听错了，不信让你弟跟你说。”
    他要把手机递过去。
    宋英突然把手机挥开，“我没听错！我听到你们说换孩子，束一雯换了我的孩子，是不是？是不是！”
    戚正山愕然的看着她。
    宋英不需要他的回答，“肯定是这样，束一雯她换了我的孩子，把她死掉的孩子换给我，不然她怎么会平白无故给儿子起名叫戚无妄……”
    这么一想，似乎什么都能说通了，“对，一定是这样……小妄，戚无妄是我的孩子，这名字还是我起的。”
    她要把戚无妄要回来。
    她要把她的孩子要回来！
    第二天早上，戚无妄又被束一雯绑去了医院。
    “束老师，不过就是个烫伤……”
    “也需要进行专业的处理。”束一雯接过他的话头，“我查了一晚上的百度，烫伤后有说要包扎和不要包扎的，小水泡也有说要挑破和不要挑破的，一点也不严谨！”
    她小时候过的苦，不是没被烫伤过，都是简单处理，由时间擦去烫伤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