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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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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朦师兄轻咳提醒林普,弱弱插一句:“……也有小部分人扒门是看我的。”
    施老大冷冷盯他一眼,眼神里是无尽的“你没有自知之明”的嘲讽。
    林普面色一整索性直接站起来,他盯着屏幕里的公式和图形,倔强却无济于事地纠正施老大:“我洗脸了。”
    袁宁师兄的肩膀一直在抖,脑袋快要钻到电脑屏幕里了。他是个笑点极低的,一个“大嘴鱼”的笑话就能支撑他快快乐乐地过完一生。
    施老大的行程满当当的,最近两个月要飞七个国家,眼下难得有一周的时间在大都,天天来实验室“照拂”他的三个亲传弟子,尤其是林普这个他特意点来的直博生。
    施老大一一点拨和讽刺以后,雷厉风行地抄起保温杯离开了。师兄弟三人松了肩颈,都奔着墙角的饮水机去了——施老大不高兴的时候你起身去接个水都是态度不端的表现。
    “你最近不在状态啊小林普?老大前不久还激励你干翻我俩当掌门,今天就想把你丢给他堂弟任人□□去了。”包朦师兄仰头咕咚咕咚喝掉半杯水,他停在林普面前,轻轻敲了敲他的电脑屏幕,“你是他收过的唯一的直博生,你要是达不到他的期待,他能一枪毙了你。”
    袁宁师兄也道:“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你说出来看看我们能不能帮忙解决?”
    林普抬眼望着两位一直非常关照他的师兄,轻描淡写地说:“我告白被拒了。”
    包朦震惊得仿佛白日里见了鬼,半晌,他轻声说:“能不能介绍我认识一下这位拒绝领奖的彩票得主?”
    林普不说话了。
    袁宁轻轻推了把包朦,暗示他照顾一下小师弟情绪,包朦咽下还没开完的玩笑,露出慈祥的笑容:“……晚上一起吃火锅,我跟老袁准备酒肉蔬菜,你带张嘴来就行了。不用不好意思,告白被拒和惨被人踹都可以有这个特权,无他,单身狗欢迎你们归队。”
    袁宁拍拍林普的肩膀,不由分说道:“来我宿舍,八点。”
    ……
    虽然两位师兄都说“带张嘴来就行了”,林普仍然在厨房里忙碌半天。也无他,两位师兄菜叶子不洗就想下锅,在生活常识方面着实过分了。
    林普横刀切菜叶的时候,刀口划了下,不小心切到了食指,不过他收刀快,并没有很严重。但是在血珠涌出来的时候他奇异地感觉堵在胸口的一块巨石有了条裂缝,呼吸随之畅快了数息,焦虑、紧张、不安、痛苦也尽数平息。
    “小林普需要帮忙吗?”袁宁推门进来问。
    “不用,好了。”林普回头粲然一笑。
    袁宁被林普最近尤其罕见的笑容晃得心都乱了,他抓了抓后脑勺,喃喃自省着“师兄笔直”,在厨房里转一圈,空着手出去了。
    锅底将将滚起来的时候,包朦拎着两个袋子回来了,他娴熟地用脚跟带上门,嘴里惬意地哼哼着“火锅怎能不配啤酒……”
    林普没有具体说他和翟欲晓之间从小到大的牵绊,所以两位师兄便都以为只是肾上腺激素带来的暴风雨。暴风雨嘛,来去匆匆,一眨眼又是艳阳高照。
    ……
    花卷最近惹上个不大不小的麻烦。这得从翟欲晓自雾市打来的那通电话说起。花卷在电话里带了两回“林普”,一位因为跟狗打架进来的“前女友”闻声绕到他跟前仔细看他两眼,便赖上他了。
    当然,“前女友”一开始是跟狗打架——只是突然被咬到了用力踢开一脚,后来不讲理的狗主人来了,就成了混战了。嗯?去打疫苗?不急!干翻这个比狗汪汪得还大声的老阿姨再说!
    “前女友”现如今是个小网红,在购物平台做着小本儿生意,然而虽说是“小本儿生意”,一个月的流水能抵花卷十年的工资。她最近雷打不动地来市公安局门口蹲守花卷,自称是看上了花卷的身材,想用诚意打动他,请他遮脸给她当模特。
    “遮脸”并不是侮丨辱花卷的长相,而是刑警应该是不能随便在平台上露脸的吧。她颇为体贴地替花卷考虑着,自己把自己感动得够呛。
    此处话外一句:花卷虽然是单眼皮,但鼻梁突出且修长,是一张标标准准的帅哥脸。且自打上了警校整天在男人堆儿里混着气质愈发硬朗,能单手把偷偷扑到他背上的翟欲晓转过来跨在腰上——翟欲晓皮一次差点扭伤了腰就按下不表了。
    “卷儿哥,除了有日薪,我还随便你挑三套样衣免费赠送哦。”“前女友”小碎步跟着正吃凉包子的花卷,她见花卷目不斜视,特别好商量地道,“要不然你给我林普的联系方式也行。嗐,他当年把我伤得透透的,我一时没想开毕业就删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不过感情是感情,钱是钱,我能想开的……哎呀,林普的话肯定得排除万难露个脸,再配上我的主打款,你看说着说着怎么就押韵了,真不是故意的,我问一句,他不是公职人员吧卷儿哥?”
    花卷停下脚步,眼神复杂地望着这位聒噪的“前女友”,林普以前吐槽他的同桌是个碎嘴子——能让林普这样性格的人吐槽得是多么天怒人怨。花卷结结实实领教了。
    “你真的就没有惦记过他?”
    新开张的眼镜店里,王戎个卸了眼镜的近视眼,用大部分白眼球紧盯着翟欲晓的眼睛,再度问出这个问题。她高三那年也这样问过翟欲晓,翟欲晓当时的回复是不假思索的“当然没有”。
    “……有几个瞬间吧。”
    翟欲晓这回沉思片刻严谨地对旧答案做了修正。
    一些非常日常的瞬间,日常到甚至不值得一提。
    比如有一回他们在g理工西区第三食堂偶遇,他点的是鱼香肉丝盖浇,她点的是铺着极厚一层香菜的刀削面,他闻着香菜味儿都受不了,转去坐了隔壁桌,正午的阳光落在他嫌弃的微皱的眉头上,真是非常可爱。
    比如有一年暑假他俩一起去驾校学车,她动作跟不上脑子频频失误,他站在路边的凉荫里,默默叉起腰叹气。她本来因为再次压线都要哭了,但是看到他的动作,心里一突,“噗嗤”笑出声儿来了。得到教练摔门下车前一句气急败坏的“去投诉我吧,教不了你”。
    比如有一年年底——似乎是她刚毕业那年,两人吃火锅回来的路上,她戴着蓝牙耳机听着歌睡着了。她睡醒时正埋首在他肩窝里,两侧的蓝牙耳机不知何时被他摘下来了。她当下没有细想,但是半夜辗转间眼前猝不及防出现他绷着下巴歪头小心翼翼帮她摘下耳机的画面……她有些不自在地卷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圈。
    ……
    诸如此类。
    王戎轻轻一拍玻璃展柜,露出“我就知道” 的表情。林普既满足世人颜性恋的标准,也满足智性恋的标准,不可能有人能不动容、不动摇。
    王戎将下巴垫在验光仪前,用推心置腹的语气跟翟欲晓说:“你真的可以跟他试试,姐弟恋多流行啊,小狼狗小奶狗什么的可太好嗑了。”
    翟欲晓想了想,言简意赅道:“我不想冒这个险。”
    王戎的历任男朋友在她这里都是“狗东西”,大约她在历任男朋友那里的代称也好听不到哪里去。而且,不论曾经交换过多少甜言蜜语,一拍两散以后就再也不往来了,充分贯彻经典的那句 “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不单王戎和她的男朋友们这样,其他同事同学包括夏侯煜也是这样。
    翟欲晓永远牵挂着楼上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孩,不能接受跟他以后再也不往来了。
    王戎没心没肺地嘟囔:“……我想冒这个险。”
    翟欲晓用“把你腿掰折”的眼神威慑她。她点开开心消消乐,在清脆的背景音里伸了个懒腰……听到自己的骨头像根不发光的荧光棒嘎吱嘎吱响。她服气地低叹一声,跟鬼上身了似地操纵着自个儿的大脑袋在空气里划了三个短腿儿的“米”字,再站起来敷衍地做了四个八拍的伸展运动,便完成了一天的运动量。
    王戎突然想起一件旧事儿,不顾对面验光师的白眼,乐得肩膀带动脑袋一颤一颤的,她说:“大学时夏侯煜跟我说,她其实给林普发过信息。她问林普,你平时去哪儿玩儿。林普回,我平时不出去玩儿。”
    翟欲晓没有跟着王戎前仰后合,她有些头晕地按着玻璃展柜,这回是真心实意地想把夏侯煜的腿掰折。她以为夏侯煜只是嘴巴上贱一贱,结果她居然不声不响地付诸起行动了。她突然想起来,夏侯煜小学时就对林普的颜值做过非常高的评价,用的词儿特别有学问,是什么来着?啊,降维打击!
    王戎盯着翟欲晓的面色,突然贼兮兮地问:“是不是有一点点的不是滋味?”
    “……”,翟欲晓说,“夏侯煜之流配不上林普。”
    王戎给她一个“呵呵咱们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一个矫健的战术后仰躲过她的铁拳,跟着店员去挑选镜框了。
    翟欲晓坐在一旁等待时,再度将微信翻到与林普聊天的那一页。两人自雾市回来至今两周,跟花卷小组视频通话一回,两人单独视频通话一回,但即便单独的那回,也仍是跟以前一样聊的是各自生活的琐碎,没有谁再提起别的。
    翟欲晓出神地划拉着屏幕,结果一不留神点到之前的通话信息,视频通话请求便发出去了。她正犹豫着是否要挂断那端的画面就传过来了,镜头前的大脑袋是林普的师兄之一,背景是医院的急诊室门口。
    翟欲晓瞪圆了眼睛噌地就站起来了。
    32.林普你烦我了? 第三十二章林普你烦我……
    第三十二章林普你烦我了?
    翟欲晓心急火燎地赶到医院, 林普的阑尾手术刚刚做完,人已经被推到病房里了。他的师兄袁宁匆匆跟翟欲晓交代着,非常着急离开。倒不是不顾同门之谊, 是要去机场接刚好今天归国的施老大。
    “……只见过他两个哥哥一面,但不知道叫什么, 没办法联系。老包的妹妹结婚,昨天请假回老家了,一时回不来。其他人他跟人家不熟, 我怕他醒了不自在。”袁宁由衷地说,“幸亏你刚好联系。”
    翟欲晓在林普手背上轻轻抚了抚, 扬头跟袁宁说:“要不然我们加个微信吧,以后他有什么事儿,你直接联系我。”
    袁宁立刻掏出了手机。
    两人低头各自修改着备注名字, 袁宁冷不丁来了句“林普的父母都还在吧”。
    翟欲晓微地一顿,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的表情。
    “从来没听他提起过跟家里有关的任何事情,”袁宁尴尬地解释, “他的不安全感很重。最小的孩子,尤其是长相好的, 因为总是被父母亲戚格外偏爱,按理说不应该是这样。”
    翟欲晓做恍然大悟状, 她挠了挠额头, 笑道:“他一直是这样的性格, 他父母都在的。”
    袁宁这就彻底不明白了, 但他也没再细问,因为施老大的落地时间正在逼近。他正要跟翟欲晓告别,床上的林普突然睁开眼睛——比医生预计的清醒时间要早——只是眼睛不太聚焦。
    袁宁赶紧上前跟他交代:“林普,我先去机场接老大, 大概晚饭时间回来,你朋友先在这里陪你,好吧?”
    林普含含糊糊的声音在袁宁这些话的后半段响起。
    “我不想看见你。”
    “什么?”
    “你太丑了。”
    “……”
    ……
    袁宁回头凝望着翟欲晓,“他这是没醒吧?”
    林普的目光紧跟着袁宁来到翟欲晓身上。
    “阿姨我的伞丢了。”
    “……”
    “阿姨我的伞丢了。”
    “……”
    林普第二次说“伞丢了”的时候,眼尾慢慢红了,依稀小时候被她和花卷打手背时的委屈模样。翟欲晓轻轻握住他的手,她顿了顿,慢声说:“行了,别叭叭儿了,赶紧睡吧,伞不就在门后吗?”
    林普极力向门后望去——门后当然没伞,翟欲晓用身体遮挡着他的视线,借着给他盖被的动作瓦解他微弱的挣扎,不过片刻,林普力竭再次闭上眼睛睡去。
    袁宁看完这番奇景,几乎是掐着点跑的。
    翟欲晓在他离开前跟他说不必再回来了,她已经跟公司请了假,会留在这回照看林普。袁宁问会不会不方便,翟欲晓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盯他。
    翟欲晓不知道林普这一觉得睡多久,索性踢掉高跟鞋,盘膝坐在床尾,默默望着林普。
    她身边所有见过林普的人都在称赞林普长得有多好看,但翟欲晓知道,林普的好看之处绝不只是皮相。他是个看似冷漠实则温柔的青年,而且比她和花卷都要强大。
    林普在落日黄昏里姗姗醒来,他借着手术麻丨醉睡了半个月以来最长的一觉,此时感觉四肢都轻飘飘的。他正盯着天花板放空,突然听到翟欲晓不怀好意的声音。
    “醒了我大外甥?”翟欲晓微微向前倾着身子,非常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泡@沫
    林普吃惊地望着床尾:“……”
    两人只简短聊了两句,林普就开始左顾右盼了。他想上个厕所,但遍寻不到袁宁师兄。翟欲晓稍微琢磨了下就明白什么情况了。她翻了个白眼“嗐”一声,当即掀了他的被子,气沉丹田,托着肩膀将人扶了起来。
    “你腹部不要使劲儿,”翟欲晓给他当着拐杖徐徐走向病房内设的卫生间,“……要是尿不出来也不要着急,有可能是麻丨药劲儿还没过去。”
    ——在林普睡觉的这段时间,翟欲晓百度了急性阑尾炎的术后症状和护理。
    两人在卫生间里站定,翟欲晓掀了马桶盖,与林普面面相觑。
    “哦,你自己扶着墙,我就不留了。”翟欲晓突然反应过来,匆匆退出去。
    林普瞅着她神色自若地关门离去,突然想起在过去的这些年里,她的诸如此类无微不至没有男女之防的照顾。他想,自己在她心里大概从来都不是个可选项,所以她一时一刻也没有动过其他心思。林普漠然站着,半晌,伸手拧开水龙头,在哗啦啦的流水声里,与体内滞留的麻丨药抗衡。
    上完厕所出来,林普说伤口太疼了,而且困,翟欲晓便没有着急让他在地上活动,十分悖晦地又给扶回到床上去了。
    两人依旧跟以往一样聊着一些有的没的,翟欲晓的语言总是特别生动,尤其是当她着意要逗谁时,林普听得时不时牵起唇角,仿佛很感兴趣。
    夜幕降临,林普没办法吃东西,翟欲晓便自觉也省了这顿,她不想把林普一个人留在病房里。她继续唠叨着:公司里不说人话的部门老大、整天在朋友圈打卡加班的狗腿同事、自己最近正在嗑的cp……
    她正绘声绘色说着,敲门声响起。病房的门原本就是开着的,林普的小哥褚元邈面带打趣瞅着他俩,翟欲晓满嘴的鸡零狗碎,也不知他听进耳里多少。
    “小哥?”翟欲晓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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