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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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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端起笑银壶给两人都斟上了一杯,酒液闪烁着色泽,缓缓注满碧色酒杯。
    虞莞被那酒的色泽迷了眼:“有何不同之处?”
    “这位贵客一尝便知。”小二笑眯眯卖了个关子。
    她两辈子不甚爱饮酒,如今也起了心思,欲品传说中的独特味道。
    左右一杯而已,不会出事。
    那酒入口极轻。寻常酒液越是香浓越辛辣厚重,而这酒渡入口中,却极其绵软,有淡淡果香回甘余味,不似人工酿制,而是天地纯露汇于一壶之中。
    她沾唇碰了碰,随即一饮而尽。
    薛晏清道:“这酒名为‘美人醉’。味辛劲浓,入口绵软,后劲却大。夫人尝过一杯即可,切莫多饮伤身才是。”
    虞莞这才后知后觉,何为“后劲极大”。原来那微甜酒香入喉之后露出原本面目,化作一股赤剌热意,从嗓子一路烧至心涧。
    她被那辛辣后劲激出眼泪:“怎么这么辣?”
    难怪薛晏清不好奇,只是沾唇碰了碰酒杯。想来他多半知道这酒劲浓,却不拦着自己。
    美人醉,难怪以此为名。原来是看准了女子饮酒时嗜甜喜淡,所以才把烈酒用柔和外表包裹了,好哄人喝下去。
    虞莞欲瞪一眼薛晏清,又怕失了分寸,只能低着头,闷声吃了暗亏。
    只是,她再也不碰那银酒壶,连瞧也不瞧一眼。
    薛晏清仿佛察觉了虞莞怨怪之意,默然片刻:见她对酒兴致勃勃不忍打扰,尝试之后又立刻提醒。无奈虞莞酒量实在……超乎预料,一口都有些受不住。
    两人又用了些饭菜,便出了雅间。兀君早已结了帐,倚在马车上等着主人。
    “是想继续逛还是回宫?”薛晏清察觉虞莞眉间倦色,问道。
    从这里出发,几里外就是宫门,虞莞迟疑片刻:“回宫罢。”
    ——
    虞府,祠堂。
    虞芝兰已在这里跪了整整一日。
    刚进祠堂被罚跪之时她满心怨怼,一边咒骂虞莞一边怨怪薛晏清不解风情。甚至,连罚她跪的爹娘,她也不是不恨。
    跪得久些,磨平了时间的感知,膝盖上细细密密的疼痛就浮了上来。肚子中也饥肠辘辘,渐渐没了怨恨的力气。
    祠堂中灰尘弥漫、暗无天日。只有她一人面对着祖先们的排位,檀木牌上镌刻的每一字都萦绕着死亡的阴翳,鬼气森森扑面而来。对视久了,只觉背后森凉无比。
    一日过去,虞芝兰只求哪怕一个人出现,救她出这阴森小屋。
    哪怕是个送菜的丫鬟也好……
    她苦苦等待,终于在快要支持不住,意识模糊的时候,祠堂的侧门开了个小缝。
    待看清来人是谁,虞芝兰灰败的双眸迸发出一阵剧烈光彩。
    第16章 古董
    待看清来人是谁,虞芝兰灰败的双眸迸发出一阵剧烈光彩。
    “娘——”她欲起身,却体力不支,狠狠摔了个大马趴。
    娘终于来了,是来救她出去的么,爹已经不生气了么?她和二殿下之事,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
    想起薛晏清时,她又恼又慕,脸上神色变换不定。
    赵英容拎着食篮子,看见形容狼狈、状似疯癫的女儿,着实吓了一大跳。
    吓过之后,她心中不是心疼,而是后怕:女儿现在这个样子,若是告诉了她老爷的处置……赵英容有些不敢往下想。
    “先吃些东西罢。”她掀开食篮子。
    食篮子中摆着一壶清水,一碗鸡汤,一盅白粥并几样精巧小菜。
    虞芝兰一瞧就猜到了:“娘,是不是爹同意你来看我的?是不是?”
    赵英容苦涩道:“没错。”
    虞芝兰顿时喜上眉梢:“爹果然还是心疼我的。”
    她隐约知道自己似乎捅了大篓子,却不肯深想,只觉得爹娘凭往日情分,定会轻轻揭过。
    她越想越得意……自己这么一闹,爹娘原谅了她,但是虞莞在宫中落不得好,以后定然举步维艰……
    赵英容一句话却把她打入深渊:“儿啊,吃完了这顿,在家中安置几天准备出嫁罢。你爹已经帮你相好了人家。”
    新郎是岭南布政司,虞芝兰嫁给人当续弦。
    按照虞自己女儿的家世,配两湖布政司的嫡子都是绰绰有余。她这么一闹,脸面掉得连个庶女都比不上。只能匆匆嫁去蛮荒之地给人当填房。
    来日拼夫家时,这个女儿该如何自处?
    “嫁人?”虞芝兰喃喃道。“不可能的,我还未及笄,爹怎么可能让我嫁人呢?”
    大户人家娶亲,都是慎之又慎、三书六礼一错不错的。她爹这么快定下一门亲事,定然不是什么正经人家。
    虞芝兰急道:“娘,娘,你快去求求爹!我还小,我不想嫁人……”
    赵英容听到“爹”字打了个激灵,她想起虞振惟疾言厉色威胁她“休妻再娶”的模样,咬咬牙别开了脸。
    “你就认了吧,娘从自己体己里多出两担嫁妆,好给你添腰”
    虞振惟随手翻出一本书,看了两行就感到心浮气躁。
    一股无名之火梗在胸口,发泄不出。
    这个赵英容,怎么管了这么多年家务,偏偏在虞莞身上,连出篓子?
    这下他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大女儿在宫中遇困,二女儿只能草率出嫁。而他这一张老脸也被踩在地上,狠狠碾过几回了。
    气血上涌之时,蓦地,他察觉出一丝异样。
    先前他与赵英容商量得好好的,二女芝兰有了皇子妃之妹的名头,不愁嫁个好人家。
    当时两人连让虞莞给妹妹分几担嫁妆之事都商量好了。
    怎的不过过了几天,这小妹就偷偷转了心思,要给二殿下当侧妃了?
    而且母女俩把他瞒得死死的,一点风声都未透露。
    他越想越狐疑,挥手招来心腹:“去查,前几日和夫人二小姐来往过密的都有哪些人?”
    虞府终究姓虞,当晚虞振惟就拿到了心腹递上的结果。
    “白芷?”长信宫宫女?
    心腹躬身答道:“此女乃近身伺候二皇子妃的宫女,只不过,近来无故失踪。”
    无故失踪,虞振惟听明白了,多半是犯事了被拿下。
    “夫人的帖子来往宫禁,皆是这位侍女从中传递。”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之事,虞芝兰一被发落,这侍女也消失了。
    莫非是……
    虞振惟阖起眼,心中顺了一遍因果。赵英容不会自己想到找柳家帮忙,更有可能是有人给她出了主意。
    这个出主意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他的眼中喷薄出怒火,这个白芷定然不止收了赵英容的好处,更有可能还为柳家传递了消息。
    “啪——”茶杯摔落在地,发出清脆响声。
    “柳家,真是欺人太甚!”虞府书房中传来一声怒吼,惊起鸟雀纷飞。
    “眉粉,花钿……”拾翠一样一样收拾着虞莞买来的什物,“小姐,这些东西宫中不是都有份例么,您怎么还在外面买了这么多啊?”
    “看到有趣得很,便买了。”虞莞说道,其实当中另有原因——她实难拒绝白芍推销时的款款笑容。
    白芍现下并不掌管眉烟阁,只是一个接待侍女。但是,从她身上已经可见未来掌柜的端倪。
    若是把她调到自己身边……
    虞莞在买水粉时,旁敲侧击打听过,白芍身契仍在她那主人手中,尚未放良。
    “拾翠,若是你可以选择当一个铺子的女使,几年后当上掌柜呢?抑或在宫中服侍几年后被放出宫?”
    她虽然有了收容白芍的想法,却并不能罔顾她自己的意思。于是干脆问问身份相近的拾翠,参照一二。
    孰料拾翠闻言,神情乍然惊惶:“小姐……莫不是要放我去宫外管铺子罢?拾翠,拾翠只想侍奉在小姐身边……”
    虞莞啼笑皆非:“并不是你,是旁的人。”
    拾翠这才松了口气:“小姐何苦吓唬人?纵使是其他丫鬟,也定是想在贵人们身边服侍的。
    您有所不知,教导我的那几个礼仪嬷嬷,就是侍奉过已故太妃的大宫女。到了虞府,虽然只是宫女,可是就连老爷也不敢怠慢,夫人还让二小姐去送殷勤,好讨教一二呢。”
    “这等尊贵,比一个铺子掌柜不知要高出多少。”
    竟是这样么?
    按照宫规,宫女们是要定时出放嫁人的。白芍来到自己身边,到了年岁放她出宫谋生,再添上十几个铺子,怎样也比在眉烟阁慢慢熬资历要好。
    如此,也算能报答前世一二了。
    虞莞打定主意,打算时机适宜就出宫一趟与白芍说合。不成想,内侍兀君突然来了寝宫这处。
    “皇子妃,这些东西还请您过目一二。”他躬着身子,奉上一张礼单。
    拾翠双手接过,扫了一眼:“螺子黛,梅花钿粉……”
    她越念越觉得不对劲。
    虞莞更快察觉到了其中关窍:这岂不是她白日买的那些什物的品类?只不过里头的东西换成了内造上品,名头也变得更加繁复。
    薛晏清这是……
    她从拾翠手中夺过帖子,生怕这丫头头再念下去发现端倪。
    “劳烦替我通传,谢过二殿下好意了。”
    兀君把主仆二人表现收入眼中,一张娃娃脸笑眯眯:“不敢让您说劳烦,小的定会转达给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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