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问题来了，按惯例，连环作案的杀手都不屑于背后偷袭，他们甚至更想去正面观察死者的挣扎痛苦的尖叫，以从杀戮中得到视觉和听觉上的满足，就目前这两个案例来说，很显然，凶手是从背后把人推到了坑里，不等他们转过身，然后再发射器射出钢钉，将人钉死！一般人只有在凶手和被害者认识的情况下，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所以我觉得前两起案子，极有可能是凶手和死者相识，所以才会选择从后面将人推进了坑里。”
    凉婵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瞬间充斥着口腔。
    她长眉一蹙，放在了桌上。
    程风偏头看了一眼，无声的将自己的杯子挪了过去。
    把她的杯子换了过来。
    凉婵也没在意，继续说道“先从这两名死者的身份上做排查，既然死了半个月都没有人来认领，那么极有可能是外来务工人员，离案发现场方圆十公里的范围，所有租房的单身的外来务工都，都要进行排查，还有附近的工地上人口流动。劳烦拿张地图来吧。”
    林涛立马叫人拿来了一张津城区的地图，铺在了凉婵桌前。
    凉婵拿着地图挪了一下，“来，半仙，展示你的时候到了。”
    程风失笑，无奈的看她一眼，“心理安全区，并不适用于每一起案子，这起连环杀人案中，凶手的随机性很强，并且他一点都不害怕别人发现，甚至还有种想让这件事曝光，我认为你说的那个方法，比较可靠一点。”
    林涛点点头，“是啊，随机性太强了，我还听说你们京都也发生了两起这样的案子？”
    凉婵点点头，“嗯，目前还没有移交到我们这里来，也只是怀疑可能是同一人流窜作案。”
    她想了想又说，“把刚才那一张凶器的图片找出来。”
    ppt页面切换到了凶器上面。
    只见大屏幕上，一个一尺多长的明晃晃的钢钉上面还沾着血，摆在了桌子上。
    林涛说“钢钉很干净，上面没有留下任何生物痕迹，还有钢钉的尾部做过了改造，像一个针鼻一样，我们当初发现的时候，只在缝隙里找到了一点残留的纤维组织，这是这个！”
    他滑动了一下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点白色的类似渔线的东西。
    “什么质地的？”凉婵问道
    林涛说“已经送去化验了，有点像尼龙绳。”
    林涛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已经快到七点半了。
    “时间不早了，我让他们给安排了住宿，咱们先去吃个饭，今天早点休息，明天一早继续吧。”
    其他人一听队长发话了，都恨不得立马窜回去。
    凉婵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委婉的拒绝了林涛的宴请。
    “我们随便吃点就行，你们都累了，先回去吧，对了，把这几起的案发地点发我手机上吧，我晚上有空的时候出去转转。”
    林涛张了张嘴，有点羞愧，人家是他请来的支援，工作比他们这些人还认真仔细。
    再看看他手下一脸疲惫顶着黑眼圈的下属，那句今晚加班的话，终于没有说出口。
    “嗯好，我马上发给你。”
    ……
    第一位被发现的女死者是位于津城区港口路上一条新修的纵向支线的井盖里发现的。
    晚饭后他们几人开车，来到了这里。
    因为是新修的路，路灯还没有开，晚上八点多的时间，这里一片漆黑。
    案发现场的这一段路已经被封闭了，因为证据都已经采集完了，也没有人看守。
    沈廷玉刺挠了一句，“怪不得破不了案子，连个值守的都没有。”
    姜源说“这里路比较偏僻，走的人也不多，再加上出了这样一起案子，估计也没人愿意来了。”
    沈月从后备箱里取出来几个大功率的灯递了过去。
    “我刚才来的时候特别留意了一下，这附近确实没有什么监控，但是再往前三个路口处有两道路是有监控的，而且是通向这里的必经之路。”
    凉婵拿灯照了一下路旁边，说道“没用的，你看这旁边都是小道，泥巴路，如果是步行或者骑车的话这些小路完全够用，并且完美避开监控。”
    沈月叹了一声，“是啊，这不是和之前那林远达的案子差不多吗？”
    凉婵听到这个名字，脑子里猛的有东西闪过。
    “林远达？第二个死者所在的小区叫什么名字？开发商是谁？”
    姜源拿出手机来，查了一下，“小区叫锦绣湾，开发商是……开发商是远达房产！”
    “这么巧？”
    她有些烦躁的按了按眉心。
    打开了车灯，长腿一抬，越过了警戒线，向着井盖处走去。
    天色较黯，周围也没有路灯，井盖已经彻底移开了。
    在这样的夜色里，那样黑漆漆的一个洞口，向外张着，像极了一张没有牙齿的嘴巴……
    风的回旋声从那洞口里传了出来，发出“嗡嗡”的声音。
    探灯一照，里面都是杂乱的线，还有一种未散尽的腐臭味。
    凉婵捏了捏鼻子，目测了一下距离。
    刚想往下跳，手腕被人抓住了。
    “我先下去。”
    程风抓住她的手腕，把灯塞进她手里，然后不等她反应，就跳了下去。
    他很高站在井底伸出手，几乎就快到了地面。
    凉婵觉得心里暖暖的，她握住他的手，跳了下去。
    两人反应都很快，等其他人发现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在井底下了。
    沈廷玉举着灯，蹲在井盖附近，“你们两个跑的到是快。”
    凉婵说“把灯给我。”
    沈廷把灯递了过去。
    她接过了灯，两人在井下一寸寸的摸索。
    因为底下都是一杂乱无章的线，灯光又有局限，所以找起来很困难。
    凉婵向前走了几步，脚下忽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嚓的声音。
    她低头一看，竟然是一片碎掉的呈现一种弧形的半透明的玻璃片。
    拿灯一照还能反射出光来。
    “这是什么？”
    程风闻声走了过来，“好像是灯泡上的。”
    两又顺着方向向里走了几步，果不其然，离着井盖五米远的地方，一处黑色的电线下面，找到了被摔的只剩下一个头的电灯泡。
    灯头上沾染了一些泥沙，但螺丝的顶部还显得很光亮。
    她待上手套，将那灯头，拿了起来，“这好像是出租房里常用的节能灯。”
    程风接了过去，“是，现在应该叫led灯。”
    凉婵又绕了其他地方一圈，因为这是新修的路，下水道都是新挖的，所以留存下的生活垃圾并不多，连塑料袋子也没几个。
    “这个灯看上去像是个新的？应该是死者留下的！”凉婵说道。
    程风点头，“先上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被姜源拉了上去。
    沈廷玉拿着灯，对着灯泡说“确实像新的，但是你们怎么确定这一定是死者拿着的呢？”
    凉婵说，“不确定，但是它出现在案发现场，不太合理，万一有用呢，说不定会成为一条重要线索。”
    姜源看了一眼上面的灯头，“应该是新的，这条路附近没有人生活的人家，谁会跑这里来扔一个灯泡呢。”
    沈月递上来一个物证袋，将灯头和灯泡的碎片装好。
    凉婵说“时间不早了，明天一早去工地上看看，我看前面那条路也通了，不如从前面试试看能不能绕过去。”
    一行人上了车，顺着这条新修的公路从前面绕了过去。
    拐过去两个弯后，前面是一片九十年代某工厂的宿舍楼后面是一片城中村，这一带离着市区近，有直达的公交车，一条主干道是商业街。
    商业街头巷尾，都是自建的小楼，门口推着板车卖菜的人早餐点，大大小小的杂货铺，街道不宽，闪耀着霓虹灯的美发店还有浴室，但凡你生活中用到的，皆可以从这里买到。
    街道不宽，车无法通行。
    因为太吵了，工人宿舍和这条商业街之工厂里的物业用一堵墙给垒了起来。
    只留下一个仅供人行的小门，连电动车都无法通过。
    而工人宿舍后排的城中村也和这里情况差不多，需要绕行到最南边，才能过去。
    一行人看着这条复杂蜿蜒的街道，有点头疼。
    凉婵说“怎么能建成这种街道，一点都不科学，明明翻过这堵墙就可以通过的，非要再绕了几公里的路。”
    程风远远的跟在后面，目光一直在商业街上的那些大小商铺之间停留着。
    姜源说“我刚来看了，这条街上大大小小的杂货铺一共了五家，这种灯泡应该都是在同一个地方批发的吧。”
    沈月说“现在也没有死者的照片，更没有办法确定是从哪家买的了。”
    凉婵走在前面，随便走进了一家。
    老板娘三十多岁坐在杂乱的货物间，咧着怀喂奶，听到有人进来后，熟练的拿起一块布来，往前一遮，笑嘻嘻的说，“看好了自己拿哈，给你们便宜。”
    屋里堆满了各种生活用具，大到风扇拖把，小到灯泡螺丝钉。
    凉婵问道“你们这里灯泡都有什么型号的？”
    老板娘抱着孩子从货物后面站了起来，她腾出一只手来，指着对面的货架说道，“那一排最下面都是，你看看想要什么价位的？”
    凉婵走到对面货架前，看着那些包装盒都已经压扁的灯，问道“我也看不懂，都是有什么类型的？”
    老板娘说“你们是租房子的还是自己用的？”
    沈廷玉从后面走进来，笑道“难道这还有区别？”
    老板娘说“当然，自己用当然是省电的，如果是往外租的话，水电都是租客出，不用买太好的。”
    凉婵说“哦，你说的这种不太好的，是不是比较浪费电的那种？”
    “是，后面穿过工厂宿舍，再往南走一点，那片城中村看到没，里面的灯泡全是这种最原始的最便宜的白炽灯，反正都是给租给那些外地人用的，他们也不懂，不用替他们省钱。有的房东电费还是单收的按市面的两倍来收费呢，他们用的越多，自己挣的越多。”
    老板娘抱着孩子一副市侩又讨好的样子。
    让凉婵心里很不舒服。
    “那种半透明的灯壳的有没有？”
    老板娘说“有有有，在最下面一排的最里面，那个叫led节能灯，比这些贵了两倍，不过长期用的话，比较划算。”
    她按照指示，从里面的一个大盒子里拿出来一个白色灯泡，“是这样？”
    “对，就是这种？”
    扁平形的灯泡下面的弧度正好和她从井盖下面找出来的很相似。
    凉婵说“这种多少钱？”
    “你要的话，给你算三十五，我卖的可不贵，五金店里都卖38块的！支持支付宝微信银行卡哈，都可以付款的。”
    “五金店？”
    老板娘说对啊，“最里头那一家，一个男人开的，自己一个人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卖这么贵，天天神神秘秘的谁也不理，这条街上，大家都很排挤他的。”
    “他叫什么？”
    “好像叫钱、钱什么兴吧，你稍等我给你问下我老公。”
    她十分热心的抱着孩子站起身来，对着楼梯口喊了一嗓子，“老公，最里头那一家新开的五金店那男的叫什么名字？”
    过了一会楼上传来突突有走路声，过了一会，一个男人走到楼梯口扶着栏杆伸出脑袋，回道“叫钱振兴吧，你怎么想起来问他是，人家老钱人不错，卖东西也实诚，你别见谁就说人家不好？婆娘嘴！”
    女人说有点不悦，啐了一口，“就你话多，人不错怎么一个人过，连个女人都没有，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你少和这种人混在一起，小心你也鸡飞蛋打！”
    楼上的男人没再说什么，哼唧了两声，走远了。
    女人一回头，便见那一行人从自己店里走了出去。
    桌上还放着那个卖35块钱的灯泡。其实那灯在旁人家里就卖十五块钱的。
    她见自己推销失败，急急的跑了出去，眼见着那一队人向着老钱的五金店去了。
    她急了，对着她们的背影骂道，“不买东西还问那么多，小心烂舌头……哼！”
    沈月走在后面听到了那女人的声音，不满的说“这女人还带着孩子呢，怎么身上戾气还这么重，不买就骂人。”
    沈廷玉说“这种人多了去了，逮住机会就宰人，小市民。”
    ……
    五金店大约与杂货铺隔着了五十米远。
    名字叫振兴五金。
    怪不得那个杂货铺的老板娘这么诋毁人家，因为五金店里的东西，有一部分和她们开的杂货铺是重合的。
    而且五金店里的摆设和布置，看上去更高档一下，每一排的货架上，都表明了产品和价格。
    就刚才那个与杂货店里同款的灯泡，在这里只卖13元。
    一行人进门，便看见一个中年男人坐在收银台后面，手里拿着一份报纸，认真仔细的看着。
    他的身后是一摞报纸。
    花花绿绿的，很是整齐。
    他坐的比较矮，从门口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已经有些秃顶的脑袋。
    想来这人就是老板娘嘴里的有点怪怪的男人，钱振兴了。
    玻璃门一合，便听到电子招财猫的声音。
    “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男人也不抬头，认真的翻着报纸，“想要什么自己拿，上面都有价格，本店只收现金。”
    凉婵围绕着店转了一圈，十几个平方的空间，被他收拾的很干净利索。
    一张有事外出的牌子就挂在收银台一侧。
    她目光最终落在那一排灯泡上，问道，“老板，这种灯泡没有包装盒吗？”
    男人闻声抬起头来，他目光一怔，随即看向站在门口的一行人。
    茫然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待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睛，像是一个机器人一样。
    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做了短暂的停留之后，最终停在了凉婵身上。
    “那是节能能，最底13块钱一个，来的时候就没有盒子，如果你想要，我可以给你找一个其他的。”
    “也好，平时来买灯泡的人都是怎么装的？”
    那人说“关掉电源踩着椅子，拧上就行。”
    显然他没弄明白凉婵的意思。
    以为她是问灯泡怎么安装的。
    她刚想解释，却见程风的目光一直盯着那男人身后的报纸。
    便没有说什么，拿着手了一个灯泡放在了收银台，回头问“有现金吗？”
    姜源掏了掏口袋，最后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二十块钱来。
    “老板这年头，大家都在用微信支付定支付了，谁还用现金啊。”
    男人不急不徐的拉开了抽屉，找给了他七元钱。
    “我不太喜欢这种东西，不如现金来的有安全感。”
    姜源来了兴致，问道“我看您这后面堆了这么多报纸，您平时都不看手机吗？”
    “我的手机只是用来接电话的，所以我也没有微信和支付宝，只收现金。”
    男人即使说话的时候，也不愿意抬起头来。
    好像手里拿着的是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似得。
    姜源一时竟然无法接话。
    这都9012年了，竟然还有人活的这么的……佛系（落后）。
    而且还是个做生意的。
    凉婵拿了灯泡，刚想走，忽然听到一直门在门口的程风问“你看的都是京津晚报吗？”
    “嗯，我很多年前就看这个报纸！”
    正在这里，凉婵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正是林涛打来的。
    “什么事？”
    “我们的人刚刚在现场有个重要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