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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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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风篁让众人散了,忽然叹口气,觉得好没意思。
    她侧首看向不远处的妆台,水晶镜里明明白白的照出一张姣美艳丽的面庞。
    十五岁进宫,算着年纪如今也有二十一了。
    六年下来云风篁眉眼基本都已经长开,曾经的一团稚气与天真,都已经在过往的狂风骤雨里消磨殆尽。
    虽然这个年纪也还是年轻,尚且算不上老,但……
    她忽然感到一阵疲惫。
    是想起来当年自己初入宫闱时给袁楝娘请安,当时的袁楝娘,比她现在也就大两岁而已。
    那时候还是悦妃的皇帝青梅就很不喜欢她,除却贞熙淑妃的缘故,归根到底也是觉得她太过年轻美貌,担心淳嘉被抢走罢?
    而云风篁也的确从袁楝娘手里夺走了淳嘉的宠爱。
    一直占据至今。
    她不觉得如今前朝那十个新人里有谁能够效仿当年的自己。
    但是淳嘉今年圣寿几何?
    他比她年长了八岁,今年二十有九。
    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甚至之后的好些年里,他都会被认为是年富力强。
    除非他步上他嗣父生父的短命,不然的话……迟早有一天,在她面前跪下请安的新人,会是谢猛的年纪、昭庆的年纪、乃至于更为年少。
    到那时候,她再怎么驻颜有术,十几岁女孩子特有的那种青春年少、朝气蓬勃,又如何维持得住?
    退一万步来讲,即使也能维持得住……
    淳嘉,不会看腻味么?
    二十一岁的云风篁面对野心勃勃的新人,还能轻描淡写的应对,三十一呢?四十一呢?甚至五十一六十一?
    到那时候,如果淳嘉尚在,她还能保得住如今的地位?
    不要说长年累月相伴的情分,这都没什么用的。
    袁楝娘跟淳嘉的青梅竹马还不够朝夕相处的?然后呢?
    也不要提一起走过风风雨雨的资本,谁能比袁太后陪皇帝走过的路程更久更多?
    如今呢?
    淳嘉为君的资质毫无疑问是极佳的,他不像孝宗从小有神宗言传身教,但从驾驭臣子掌握权力的手段来看,足以甩孝宗十八条街。
    这对于天下百姓、对于公襄氏来说兴许是极好的。
    但……
    对于他的身边人来说,却未必是什么好事。
    毕竟在淳嘉的考虑当中,大局总是最重要的。
    泱泱盛世、青史留名,才是他的追求。
    母后后妃子嗣统统都要靠后。
    云风篁一时间有点儿迷惘,她甚至还不能诅咒淳嘉早点死,因为十五皇子还没满周。她需要淳嘉继续为母子俩遮风挡雨,哪怕在十五皇子就藩前,坐上了储君之位。云风篁也还希望淳嘉再多活几年,因为她虽然觉得自己跟淳嘉的孩子资质不太可能有问题,但也心里清楚:不可能所有的好事都轮到自己。
    万一十五皇子长起来之后,天赋差一点,能力欠缺些,淳嘉撒手而去,天知道会便宜了谁?
    反正就目前的云风篁是没能力垂帘听政、镇住满朝文武的。
    就是淳嘉自己,十五登基,也是韬光养晦八年才发作。
    最好就是等十五皇子能够将政务大致上手了,淳嘉也该去了,留他们母子下来为所欲为……嗯,只有她一个人为所欲为,至于十五皇子,为了她这个亲娘的舒坦,还是老老实实坐稳帝位比较好。
    除却少数天赋异禀的天子外,绝大部分人主能够独当一面,怎么也要淳嘉如今这个年纪。
    甚至这都是往资质不俗里估了。
    也就是说,她还得笼络着淳嘉差不多三十年!
    三十年啊……
    所以那个问题就来了,三十一岁的时候,她要如何对付来势汹汹的新人?四十一岁的时候,她要如何对付年纪比自己子嗣还小的新人?五十一岁的时候,若是秦王子嗣缘分没问题,新人应该跟她孙女儿差不多大了。
    这真的是……
    怎么想怎么绝望。
    这晚贵妃一晚上没睡,次日起来容色就有些憔悴,底下人看到,想问,又不敢吭声,最终只是清人小声提议:“娘娘要不要试试这个粉?”
    因为皇帝如今不来后宫,云风篁又自恃美貌,平时都不扑粉的,此刻清人这么提议,她没反对,但也没说话,于是近侍们也不敢问。
    半晌后为了晋位之事过来商议的妃子们注意到,彼此交换着眼色,也没人敢不识趣的说三道四。
    只是私下里到底有话传了出去,说贵妃表面上看着对于新人不是很在意,其实心里还是特别难受的。
    不然怎么会一晚上过去,眼下就出了乌青?
    甚至急急忙忙的主持六宫晋升,就是怕新人里有步上自己后尘的,迅速晋位占据了高位,尔后不好动。
    这些话传到前头,徐须信等人听到之后,嘴上说着惶恐,心里却多少有些高兴。
    毕竟敏贵妃在本朝是绝对的传奇了,她们这些人,谁心里没有幻想过自己能够成为第二个敏贵妃呢?
    如今听闻自己竟然能够让敏贵妃愁烦的彻夜难眠,哪里能不激动?
    只是这事儿淳嘉也知道了。
    本来这晚上皇帝打算召徐须信侍寝的,闻讯之后默然了一阵,却叫人将徐须信送走。
    “陛下乏了么?”内侍见状,小心翼翼问,“是就这么安置,还是换其他姑娘来?”
    皇帝没作声,片刻后,缓缓道:“命人取一套雁引的衣裳来,再去看看角门都是谁守着?”
    内侍正要应下,仔细一想,就是骇然,连忙跪下来:“陛下,太医说过,如今后宫不宜……”
    “朕的后妃子嗣都在后宫,这些日子了也没见有什么不妥。”淳嘉淡淡说道,“钦天监说要择个好日子、诸臣说为了朕好……朕都听了,怎么?私下里去一趟,你不说朕不说,谁知道?!”
    因为雁引之前跟痘痕接触过,后来也发了花,痊愈之后,亦是因此至今未能回到淳嘉跟前。
    这内侍顶替上来服侍了半年,到底不如雁引相处时间长,见状就不敢说什么了。
    只得按照皇帝的吩咐,为他乔装打扮,走角门掩人耳目的进了后宫。
    ……浣花殿里,云风篁已经睡下,却被宫人摇醒,惊喜交加的告诉她:“娘娘,陛下来了,是悄悄儿的,您快起来!”
    她怔忪了会儿才翻身坐起,就下意识的要去妆台前梳妆。
    然而大晚上的,如今天也冷了,淳嘉又是悄然而来,哪里可能在外头久候?
    才叫宫女伺候着手忙脚乱披上外衫,皇帝已经推门而入:“都这么晚了,还拾掇什么?左右有地龙烧着,就这么着罢。”
    就叫左右都退下。
    云风篁看着他,很想冲口问一句你不在前头享受软玉温香跑过来做什么?
    但瞧着淳嘉整个瘦削了一圈,眼神也是疲惫,再想想他竟然会悄悄过来……心头一软,只抿着嘴,低声道:“怎么忽然过来了?”
    “秦王跟晋王不是早就好了?底下人也说你比皇后撑得住。”淳嘉走过来握了握她手腕,微微皱眉,很不满意道,“朕还以为你当真好好儿的,结果呢?这手臂细的一掐就能断。这脸色……这两日怕是都没睡好?”
    “说是好了,但孩子们见天问做什么还不能出去?做什么还不好进学,又问起陛下,说父皇怎还不来看他们、也不许他们去看父皇?”云风篁侧过身,留给他一个清减了许多,愈显轮廓清冷的剪影,眼中逐渐泛起水光,哽咽道,“妾身哄着哄着,自己都觉得,好像出不去一样了!”
    淳嘉心中愧疚,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安慰道:“怎么可能出不去……不是说好了开春就好了么?”
    “还不是孩子们惦记着您,一天天哄他们快了快了,看着他们一次次失望,妾身自己都没那精神劲儿说了。”云风篁呜咽出声,伸手扯着他袖子,凄然说道,“而且当初十五才挣回一条命来,秦王就跟着……妾身这些日子一天到晚提心吊胆,就怕哪天又有宫人跑过来,同妾身说……又出事儿了,昭庆、小七或者小九怎么怎么了。而且猛儿她们几个虽然不是皇嗣,妾身也是心疼的……女孩子家家的,若是出了这事儿,不止要考虑性命,更要考虑万一落了痕迹,往后可怎么办……妾身那些日子真的都想不活了!!!”
    “但左右说的也对,那时候陛下不好来后宫,若是妾身垮了,孩子们要怎么办?皇后倒是大度,但三皇子楚王还有十皇子当时也都……皇后自顾不暇,其他人,谁会来代替妾身照顾好绚晴宫上下的孩子们呢?”
    她神情凄楚,泪流满面,内心却如冰雪般冷静,感受着淳嘉越来越多的愧疚跟怜惜,顺理成章的叹息道,“所以妾身如今也是看开了,只要孩子们太太平平,其他……真的什么都不重要!”
    淳嘉有意缓和氛围,微笑道:“真的什么都不重要?”
    见贵妃肯定的点头,他轻笑起来,低声附耳道,“朕呢?朕也不重要?”
    云风篁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分明的怔忪了下,旋即推开他,哼道:“妾身想将陛下当做重要的,也得看看陛下要不要啊!听闻这些日子,陛下在前朝,可是又有了许多解语花……亏妾身见天叮嘱孩子们等能够跟您照面了,也别多提他们这些日子受的委屈,得体谅您在前头为了妾身这些人满心煎熬的辛苦。结果呢?陛下倒是真的辛苦,只不过,这辛苦到底是为了妾身这些人,还是为了新人,大概只有陛下自己知道了!”
    淳嘉笑叹道:“都是几个孩子的母妃了,还是这样醋坛子。”
    见贵妃白了自己一眼,有些无奈的解释,“底下人为了这事儿吵的厉害,朕嫌烦,就随意收了几个……回头填充宫室就是了,你跟皇后商量着怎么处置都好。不过是些伺候的人。”
    云风篁哼道:“若是按着规矩来,这些人可拿不到太高的位份,到时候,陛下您不心疼?”
    皇帝哂道:“心疼个什么?朕心疼你都来不及!哪里来那许多功夫给闲人?”
    “你没功夫心疼闲人倒是有功夫睡那许多闲人啊?!”云风篁在心里恶狠狠的骂着,面上却终于解颐,嗔道:“陛下就爱说这些甜言蜜语来哄妾身,谁知道您在新人面前是不是也这么说的?”
    淳嘉失笑道:“哄她们?她们也配么?”
    这是真心话,皇帝连元后纪凌紫都没哄过,他长到现在,让他亲自出马哄着的,除了前朝部分重臣外,后宫也就两位太后、袁楝娘、云风篁,哦,还有个顾箴,但顾箴只是偶尔有这类待遇。
    此番的新人出身既低,进献进来纯粹为了取悦他的,他怎么可能耗费心思时间去哄着?
    但云风篁却想着,如今自己尚在韶华,新人也没有特别出色的,皇帝尝鲜之余,的确不会真正放心思过去,往后……那真的不好说了!
    她垂下眼帘,再次确认自己的计划无误,抿唇道:“知道陛下心疼妾身……陛下最好了。”
    趁着这次秦王跟晋王的凶险,以及与淳嘉近半年之久的分离,也该是时候性情大变,方便三皇子那边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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