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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一章 太后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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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阳王府,袁太后沉吟片刻,问蘸柳:“你说这消息是真是假?”
    “定北军使者前来帝京为昭武伯求药的事儿,不是什么秘密。”蘸柳轻声说道,“婢子日前也是听说过的。只是戚副将也需要药引,这药引却十分罕见稀缺,哪怕大内也只收藏了一份……这事儿却没几个人知道。仔细想来,却也不无可能。毕竟昭武伯遇刺后的消息,都说当时戚副将曾挡在其身前,为其身中数刀,伤势极重。如此,昭武伯之毒需要药引,戚副将又怎么可能不需要?只是一份药引不好分,想必陛下也是为昭武伯考虑,这才没有声张。”
    毕竟天下人都知道戚九麓拼死护卫昭武伯了,哪怕这是身为部下以及准未来女婿的分内事,可这种事情也是不好说的。
    反正昭武伯如果将这一份药引独自用了,不管戚九麓死活,必然少不了骂名。
    若是一人一半的话,虽然两人都能够活下来,可也说不得只是两个废人了……戚氏家主接受不了这样的儿子,顾氏只怕也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哀家不是说这个。”袁太后微微摇头,说道,“药引这事情,稍微打听下就知道,没什么可以作假的余地。哀家是说,这件事情,有没有什么蹊跷?”
    蘸柳思索了会儿,倒是跟清人几个想到了一起:“有点儿太巧了!天子库房什么珍宝没有,怎么就摊上了唯一的一份药引?”
    “可不是?”袁太后眯起眼,冷笑出声,“况且昭武伯遇刺之际,身边明明有着亲生子嗣、亲卫随行,最后给他挡刀的,却是一个副将……哪怕这个副将即将迎娶其庶女为续弦,却也未免太巧了!再加上唯一的一份药引……嘿嘿,皇儿仁厚,就算整个内库只有一份的东西,但凡他自己以及身边人用不上,臣子想讨了救命,他也决计不会拒绝的。只是东西只得一份,皇儿再慷慨,也不可能说临时变出第二份!”
    “如此,昭武伯与戚九麓,原本是极为亲善的准翁婿,却面临着争夺唯一一份药引的处境!”
    “这种时候最见人心!”
    当然了,袁太后对于双方的真心实意没什么兴趣,她在意的是,“定北军上下那许多人,唯独戚九麓跟昭武伯陷入生死难关。而且戚九麓,偏偏又跟贵妃有旧……顾氏倒是好算计!”
    蘸柳微微蹙眉,也觉得顾氏十分可疑,毕竟刺杀是在定北军中发生的。
    那可是昭武伯的地盘!
    而且刺客还是摄政王余孽,说是摄政王余孽,但实际上,摄政王夫妇突兀去世之后,两个儿子都没有得到真正的余泽,摄政王半辈子心血积攒,到底有些什么底蕴,公襄霄、公襄震这兄弟俩都不明所以,更别说其他人了。
    倒是昭武伯,这是跟摄政王做过同袍的人,只怕比摄政王的亲儿子还清楚些。
    这也就意味着,这位伯爷如果想伪造出一位所谓的、在军中潜藏已久想为旧主报仇的刺客,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甚至皇城司彻查都不一定能够找出端倪。
    “只是顾氏是不是将贵妃想的太好对付了点儿?”蘸柳忍不住问道,“贵妃虽然同戚氏子曾为未婚夫妻,但贵妃离开北地时才十二岁,这小孩子时候的情谊,没什么利益冲突的时候,还能暖暖心,这般局势,贵妃傻了才会踩陷阱罢?这是寻常女子都不可能犯的错误。更别说敏贵妃心思狠毒,可不是个善茬!”
    袁太后淡声说道:“要不然的话,这消息如何会忽然传给哀家呢?”
    蘸柳怔了怔:“您是说?”
    “顾氏约莫是想借刀杀人罢!”袁太后冷笑,“贵妃是肯定不会上当的!这小云氏进宫统共才几年?就她的出身,这么快就爬到现在的地位,若是皇儿再心慈手软些,往后甚至拉下顾箴那个蠢货,自己入住延福宫,乃至于往后执掌庆慈宫……都不无可能!这样的主儿,别说跟戚氏子只是定亲过,就算一度山盟海誓,又怎么会是些许往日情分能够打动的?顾氏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们还有什么选择吗?”
    “韦纥的新可汗、大阏氏都是国朝在做主了!”
    “北地接下来很长时间都不会有战事,定北军也好,昭武伯也罢,朝廷往后多少年里,都用不上他们。”
    “若果说当初他们还有点儿筹码,如今却是一无所有。”
    “能不能保住荣华富贵,能不能善终,能不能让中宫膝下皇子入主东宫,只能看皇儿的意思。”
    “关键是,皇儿虽然迄今没有毁诺的打算,可他盛宠敏贵妃这一点,叫顾氏怎么放心?”
    “当初,皇儿跟哀家,也是真心实意想对欧阳氏那几家应诺呢?只是后来局势变幻,还不是换了顾箴?”
    “谁又知道,顾氏不是第二个欧阳氏之流?”
    太后徐徐吐了口气,“他们也算是果断,趁着大胜之际,国朝上下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定北军身上,来这么一出!如此,只要抓住了贵妃对戚氏子旧情难忘的把柄,哪怕不能叫贵妃顷刻间身败名裂,却也将在皇儿心里插上一根刺。再加上贵妃也有二十来岁了,还能青春几年?过上两年,同皇儿进两个容貌性情类似贵妃少年时候的……贵妃差不多也就是楝娘那样子,靠着往日情分荣养宫中。妃嫔不好欺凌,却也再无力左右储君人选。”
    “只是,顾氏心里也清楚,他们打算的再好,贵妃却未必肯配合!”
    “这么着,却来指望哀家出马了!”
    蘸柳皱着眉:“顾氏倒是打得好主意!陛下对贵妃颇为宠爱,这种事情,要么一辈子不叫陛下知道!一旦叫陛下知道了……到时候却怎么好?”
    她叹口气,“还好娘娘看得清楚,这事儿,咱们就当不知道……”
    “怎么可能?”袁太后却是冷冷一笑,说道,“这是送上门来的机会,若是哀家还要眼睁睁的错过,难道当真是专门回来颐养天年的?!”
    蘸柳有点儿不放心:“可是娘娘,若是陛下知道了……”
    “知道了就知道了。”袁太后神色漠然,扫了她一眼,缓声道,“外人不知道也还罢了,难道你也觉得,哀家回来帝京,是舍不得荣华富贵,舍不得众人簇拥,以及舍不得皇儿?!”
    见蘸柳怔忪。
    太后轻轻叹了口气:“啊,是了,哀家没同你说过?这也是没法子,皇儿聪慧,贵妃狡诈,顾箴虽然蠢一点,顾老太爷那几个,却也不是省油的灯……哀家不得不多谨慎些才好,倒是忘记,连你也没说了。”
    “哀家再怎么说也养了皇儿一场,就算不在帝京,在这普天之下任何地方,除却贵妃这种得了帝宠又心思深沉的主儿,谁又敢给哀家脸色看呢?”
    “至于说皇儿……哀家当初走的时候,就说过,皇儿长大了,再不需要哀家了!”
    “哀家之所以回来……”
    袁太后似笑非笑,神情渐渐冰冷,“自然是……为了给兴宁伯府讨个公道啊!!!”
    “混淆皇家血脉这等大罪,族没的的确不冤枉。”
    “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奇怀他们几个,尽管颇为眼高手低,德不配位,却也不至于轻易孤注一掷!”
    “那时候,楝娘失宠,栀娘的亲生骨肉不但只是皇女,而且落地没两日就夭折……哀家在后宫,逐渐不敌贵妃,的确瞧着每况愈下。可是,贵妃就算能够占据上风,又能将哀家,将袁家,怎么样呢?”
    “兴宁伯府又不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至于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混淆皇家血脉?”
    “况且这两年,宫里也陆续进了两批人,如果没有这事儿,皇后贵妃德妃这些人都能朝里头塞几个人选,哀家会做不到?”
    “栀娘没能生下皇子,甚至皇女都没保得住……那就再安排女孩子进宫好了。”
    “反正皇儿还在壮年呢,谁能笃定这宫里就不能再出袁氏妃子,膝下有着亲生皇嗣的那种?”
    “你说,奇怀他们是不够聪明,总是容易被牵着鼻子走,可要是就他们自己琢磨着叫家族更上层楼的事情,至于在这种处境里,就冒那样的风险?”
    “他们只是才干不足,可不是坏了脑子!!!”
    太后情绪分明的激动起来,整个人都坐直了几分,“而且经历过北地之事后,奇怀心里也有数,知道自己谋算不如人,再不敢擅自做主,但凡有所举动,都会率先请示哀家……要是没人说服了他,他怎么会将这种事情,连哀家都瞒着?!”
    当初袁太后才听到了混淆血脉的事儿,震惊之余,第一个念头就是,兴宁伯府被坑了!
    这其实不是第一次。
    就是云风篁所知道的,兴宁伯府曾经为了增加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也是为了帮助淳嘉早日亲政,私下里染指北地,谢风鬟的身败名裂、谢氏戚氏联姻的失败、晁静幽嫁给戚九麓……等一系列事情,都有着他们的影子。
    但悲剧的是,他们以为他们很努力,其实不过是为人所利用。
    真正主谋的乃是纪氏。
    甚至要不是淳嘉心机更为深沉,差点被这群猪队友拖下水……
    对于袁太后来说,悲哀的是,北地那一次,她还能在察觉端倪后,立刻跟淳嘉开成公布,化解芥蒂。
    但八皇子这一件,她甚至连说出怀疑的资格都没有。
    谁叫她也被蒙在鼓里,将所谓的八皇子,当做流着袁氏血脉的皇子,极尽回护偏袒?
    再加上她逼着顾箴收养这孩子的举动,当时又有着一场没有成功的议立储……袁太后自己都洗脱不掉想混淆血脉、扶立幼主的用心,又怎么好跟淳嘉说出怀疑兴宁伯府乃是被人陷害?
    毕竟,事实就是,就算兴宁伯府又一次被利用被撺掇被坑了,他们如果没有一点点混淆血脉、利用袁太后扶立自家血脉的新君的心思,幕后真凶的谋划,就不可能进行!
    袁太后作为袁氏女,对扶阳袁氏自然有着感情,哪怕爱恨交织,面对合族覆灭的结果,少不得逐渐忘记他们的不争气,转而心疼他们的愚笨以及为人所害。
    可是站在淳嘉的立场上,想也知道,他对袁氏上下,是不会这样体恤怜悯的。
    所以太后只能闭口不言。
    甚至至今,都不敢跟皇帝透露只字片语。
    否则以淳嘉的精明,能不怀疑她前来帝京的真正用意?
    到时候,母子之间好不容易恢复了点的情分,说不得又要再次急转直下。
    毕竟,如今的慈母皇太后,除了这份情谊外,也没有什么能够给予已经御极宇内的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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