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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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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亚洲人。”
    “中国男孩。”
    “嘿,你妈妈知道你长了这样一张脸吗?她是不是很伤心呢?知道她的宝贝儿子在脖子上顶了一个dick脸?”
    “哟哟哟,看这是谁,黄种蠕虫,嘿肯尼,跟我重复一遍,‘我就是个可悲、可悲、可悲的黄种蠕虫——’”
    在最开始的介绍后,画面变换为了真人演出,不过也可以轻易地看出,画面和音轨来自两个不同的源,画面似乎是从电影中截取下来的,几个黑人学生正把一个亚洲女孩围在中间,伴随着羞辱的言语,把受害者推来推去,然而,音轨中的对白却和口型合不上,甚至和受害人的性别都不符合,被欺负的实际上是个女孩,但配音中却把她叫成了‘亚洲男孩’。
    这个瑕疵,也引起了李云生的注意,他嘀咕了几下,但没敢提出质疑。刘瑕扫他一眼,确认他已真正开始投入,又收回全部注意力,出神地望着这制作粗糙的视频。
    “言语侮辱,是校园暴力中最常见,也最容易被忽略的形式,很容易被淡化为学生间的言语冲突。也因此,学校当局最有可能忽略这样的欺凌方式,尤其是在某些种族倾向较明显的州,由于行政人员自身的倾向,这种形式最容易受到偏袒处理。”
    画面再次切换,在一间办公室里,一个中年妇女对办公桌前的幼童说道,“肯,这是你第三次提出关于种族歧视的投诉了,这也是我第三次告诉你,贾马尔和他的朋友并没有说过那些话,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她的脸被简单的特效技术换成了漂浮的恶魔,这粗劣的技术和平板的配音,都让这段对话充满了逗趣的效果,好在李云生的鉴赏水平还在山东电视台水平,他倒是发出一声小小的感叹。
    刘瑕没偏头看他,她直直地望着屏幕,双眼幽若混洞,像是能透过屏幕,看到视频背后的感情。
    “在美国,歧视华裔是某种程度上的政治正确,或者说,歧视亚裔是最保险的种族歧视,不仅仅是白人,黑人、墨西哥人,这些被白人歧视的人种一样会主动歧视华裔,甚至比白人歧视得更过分,也许是为了从中寻找满足感。也许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亚裔男孩和他们比起来,总是又小又弱,无法在肢体碰撞中占到上风。”
    视频突兀地重新跳回了开头那简单的美术风格,但这一次甚至更偷工减料,黑底中以白线勾勒出人形,甚至连脸都没有。一个小男孩在周围高大人群的围攻下惊慌失措,他四处想要找到空隙逃走,但每一次都被推回中央,在背景刺耳又欢快的罐头笑声中,接收人群中央的黑老大戏谑的拳打脚踢。他就像是猫捉老鼠一样地待他,总是等小男孩逃出一段,才把他捉回来送上一拳。
    一个成年人走过了拐角,人群四散,小男孩站在原地没动,但成年人似乎也没注意到他的不妥,他走进了一扇门后。刚散去的人群又聚拢回来,小男孩开始往前奔跑,但四周的空间蠕动聚拢,很快变成了一个封闭的囚笼。小男孩奔跑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他站在囚笼中间左顾右盼——如此简单的线条与动作,居然有这么强的感染力,在那一刻,天地全黑,世界之大,他却是如此的孤独。
    “校园是相对封闭的环境,也因此,发生在校园中的欺凌更容易让学生陷入绝望,这种欺凌在某种程度上具有传染性,一个人一旦被打上异类的标签,沦为被欺凌的对象,就会被社交生态排斥。”
    “肯,现在轮到你了——”
    制作者对视频源的挑选似乎已经丧心病狂了,这一次视频源干脆是日本电视剧,在教室里,每个学生都轮流上台解说自己的论文,而当少女走上前时,学生们全都发出了轻轻的窃笑声,慢镜头从每个人脸上掠过,特写着眼角眉梢的嘲笑与不屑,女主角什么也没说,但这似乎已足以被嘲笑。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全都是否定、嘲笑、轻慢、蔑视的回应。
    “我们一直把青少年视为社会的未来,我们把孩子比作天使,而校园欺凌是对这种美好愿望的有力反驳。校园欺凌证明了未成年人只是人类的幼崽,他们的社会一样残酷,一样充满兽性。欺凌与暴力无所不在,有些甚至已经是刑事犯罪——”
    伴随着解说,画面跳到了洗手间里,在一群拍掌大笑的人群中,一名男学生把另一个男生的头按进了马桶里,摁下了冲水键,一次又一次,只给他有限的呼吸时间。
    “而受害者却因为和父母、教师等成年人的隔阂,无法寻找到合适的求助途径。”
    在满布白雪的街道上,一个孤零零的金发少年走过,边走边打电话,但背景音是嘟嘟的忙音。他拿下智能手机(实际上和片头交代的2006年比,这又是一次穿帮),在大屏幕上,号码下方加了默认字体的字幕,强行注解为‘母亲’。
    他又找到了父亲的电话号码,但犹豫了片刻后放弃拨打,雪片往下飘落,越飘越大,像是要把天地淹没。画面又很快切换为学校,一个成年人在和孩子说话,“这是你第三次和同学发生冲突了,肯,我们认为你应该去读特殊学校——很显然,你不能很好地适应群体生活,你的母亲呢?”
    “她在中国。”
    “父亲呢?”
    “我不知道,也在中国。”
    “你的监护人是谁?”
    “我的保姆。”
    “这不合规定,肯,我们会向当局举报,在此之前,你继续和同学们一起上课,但一定不要再继续发生冲突,好吗,亲爱的?”
    “我没有和他们发生冲突,是他们在欺凌我。”
    “也停止说谎,孩子。”
    这是一连串冲突激烈的对白,但音频的语调反而很死板,透着明显的机器色彩。解说依然在继续,“这对于受害者的心理健康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给他们留下一生的阴影,他们有很高概率患上忧郁症,情感障碍,甚至更极端的情况下……”
    简单的动画风格回来了,黑底白线的动画表达着天崩地裂的极端情况,在造山运动中,一座火山冉冉升起,往外喷出了红色的岩浆,血洒在了屏幕上。随后是一张张照片被切换了出来。
    “弗吉尼亚大学枪击案,科伦拜校园枪击案,几乎每一起校园枪击案背后都有校园欺凌的身影。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这是极为自然的受压反弹,在青少年时代的欺凌记忆往往会伴随终身,这种仇恨炽烈而悠久,许多最冷血的连环杀手都有极为不愉快的校园生活,校园欺凌是培养反社会者与罪犯的温床?青少年会如此轻率地毁掉对方的一生,成为受害者的噩梦根源,然后若无其事的走开?听起来非常邪恶,但这就是社会现实,这就是——”
    整段视频的结束非常突然,就像是制作者勉力做到这里,终于用尽了一切耐心,甚至连简短的结束语都没剪完,就强行切入了片尾,滚出了使用音画素材的目录。李云生楞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他抿了抿唇,“这就……放完啦?”
    虽然努力做出茫然不解的样子,但他略微苍白的脸色,其实已说明一切。刘瑕深吸一口气,把自己从视频中拔出,将注意力重新灌注回李云生身上。
    “这个视频,说的主要是美国的校园暴力现象。”她说,“这主要是因为国内还没有类似的视频素材——和美国、日本比,我国的校园暴力事件似乎规模要小得多,对很多人来说,它距离自己似乎相当遥远……但这是否就能说明,国内不存在校园欺凌现象呢?”
    “恰恰相反,我个人认为,中国的校园欺凌局势,一直都是极为严峻的,它的常见程度、极端程度,对受害者的影响程度,都丝毫不弱于欧美日韩,甚至也许还犹有过之。之所以并不成为一个问题,只是因为校园欺凌,和家暴、虐待、地域、性别歧视一样,实际上都是文明的产物。在精神文明、社会公平发展到某个特定阶段以前,这些种种现象,并不会成为社会问题,因为整个社会都是如此的弱肉强食,弱者活该被欺凌、歧视与虐待……这种思潮在现代的残余,又名社会达尔文主义。”
    刘瑕注视着李云生,慢慢地说,“也因此,可以轻易地推测得出,校园欺凌与社会文明发达程度呈反比,越是文明,教育水平越高的地区,校园欺凌的频次与烈度就越低,应对手段就越完备,而越是贫瘠愚昧的地区,这种现象就越会频发,应对手段就越缺失。比如说,乡镇农村中学……校园欺凌就属于家常便饭,而不论是家长还是老师,甚至是加害人,都会对此熟视无睹、麻木不仁,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在她轻蔑又怜悯的眼神里,李云生如坐针毡,换了好几个姿势,心虚与愧疚一闪即逝,又被他掩盖过去。他说,“刘长官——”
    “而很有趣的事实是,”刘瑕继续说,“人,是一种规律的动物,受到科学规律的支配,是否意识到这个问题,并不是先决条件。就像是人类定义癌症,和其抗争只有百十年的历史,但数千年来都不断有人因癌症而死,不管他们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这么说你明白吗?李先生,人类真的是很奇妙的,就拿你来说吧,你的外在条件、内在素养、成长环境……”
    她上下打量了李云生一下,摇头露出无奈的叹息,似乎都不忍对李云生戳破这些事实,李云生的唇又抿了起来,典型的受激反应,他知道自己被轻视了,这对任何人的心理都会是影响,对很多人来说,甚至比被戳一刀还更疼——尤其是这个鄙视你的人,的确方方面面都是全方位碾压的时候。
    刘瑕唇边绽开一个小笑花,“——和视频里介绍的受害者……加害人。”
    她顿了下才把后者加上去,“和加害人都没有任何的相同,甚至根本不能相比,除了都生在地球上以外,你们没什么能相提并论的地方。但校园欺凌,对你们都会造成非常类似的影响。对你来说,作为加害人,你宣泄了自己的征服欲、支配欲,获得了人上人的片刻幻觉,发泄了自己的荷尔蒙,满足了自己的自卑情结……随后,你就很愉快地把这件事忘记掉了。甚至是重看到相关的报道,也不会激起你的自我意识——很少有校园欺凌的加害人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他们总会给自己找到理由,‘都是对方的错’,他是亚洲人、同性恋、女人、丑陋的人、学习好的人、长得让我不顺眼的人……对你来说,他是王村的人。”
    李云生的眼睛在飞快的眨动,对刘瑕掷去的那一把又一把的飞刀,他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全吃下伤害,现在还有点没回过神来。——李云生当然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坏人,这是又一个有趣的心理小常识,一个坏人哪怕已得到世界的定性,但要他发自内心地接受自己是个坏人,其实也还是比别人想象得都艰难,这是行动正当化的本能欲求。而这其实也造成了很多校园欺凌的后续影响,不仅仅是受害者被影响,当加害人彻底成熟以后,他们意识到自己以前做了多可怕的事,也会为此自我厌恶,被负罪感纠缠,产生心理障碍,需要介入治疗,有些严重的患者甚至会因为自我谴责而自残、自杀。
    刘瑕当然不在乎李云生会不会自残,她继续说,“而对受害者来说,这种绝望感会永远纠缠在他们左右,影响他们的一生,甚至直到多年后都无法复述……”
    “恨意,也会如此刻骨铭心。在这种情绪状态下衍生出的情绪,是极为极端和疯狂的,就像是视频里提到的校园枪击案一样,被小社会排斥的成员,对整个社会生态圈都抱有恨意。而这种恨意酝酿出的结果——大规模杀伤案件,干掉特定目标,对于他身边人员的无差别杀戮。”
    “觉不觉得这个模式,和李家村的爆炸案很像?”她说,“李先生,虽然对你的行为表示不齿,但我还是得说,你确实为我们找到了一定的调查方向。水电站的员工里,在镇上读中学的人员,都被我们挑了出来,你们的王村同学,已被诚邀到场。他们几乎所有人都曾被李家村的同学欺负。不过,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因此留下阴影。”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推到李云生跟前,打开了桌面上的另一个视频——来自王村的数十人坐在大会议室里,笑嘻嘻地看着大屏幕上的视频。大部分人都因为这拙劣的效果而分心,英文对白和汉语字幕是另一重障碍(对于不常阅读的人群来说,同时关注画面和字幕是很吃力的),同时,视频的内容也无法吸引他们的兴趣。只有少数的几个观看者,眨动眼睛,观看得极为入神,小男孩被追打、嘲笑、虐待……每一段赤.裸.裸的伤害呈现,都伴随着某个人的畏缩,紧张的吞咽,不忍的摇头,眼中闪现的泪光……
    但刘瑕的眼神,只在那个奔跑的小男孩身上流连,这并不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段监控,事实上,这也不是她第一次看这段视频,王村几批人观看视频时她都在场,随时确定嫌疑人——只是这视频像有魔力,总吸引她的注意,分享她本该用于微表情观察的脑力。她总不禁在想,那个小男孩当时会是什么心情,做了这么多年的咨询,她从没动过‘感同身受’的念头,从不想去感受当事人的情绪,但仅仅是这一次,她开始好奇,当大雪纷纷落下时,他心里会是怎样的一种痛苦,又有多少障碍,直接来源于他所受的欺凌。
    “……而对于任何的心理创伤者来说,在他们面前谈论类似的话题,都会造成再次创伤的扳机效应。阴影复现,面部表情当然会有所反映。”
    片刻后,她回过神,把笔记本屏幕往李云生跟前正了正,打开一个新页面。
    “这里是我挑出来,对校园欺凌反应强烈的七个人。”她说。“现在,李先生,请你指认一下,这七个人里,哪个是你上高中时欺负过的受害人?”
    作者有话要说:  度过瓶颈了~~~~~
    maumua大家,还是这样写感觉比较好,会比钦钦自述有张力我觉得~
    ps 顺便帮好朋友做个广告!嫡嫁
    《嫡嫁》
    作为一个大龄未婚女青年,土生土正的国公府嫡长女。
    林明华表示,自己的压力其实也不是那么大。
    ☆、第43章 恋爱中的女人
    “……警方及时出动,制止了王村和李家村村民之间即将燃起的‘战火’,同时在两村村民家中收缴二十余把砍刀、钢棍等武器,s市干警乘胜追击,在周边乡镇展开了武器收缴、打击黄赌毒的专项行动,成果斐然。据悉,王村和李家村的矛盾始于月前李家村水电站爆炸事故,事故原因正在积极调查中,s市下月将展开市内私人电站的安全检查……”
    连景云关掉电视,冲刘瑕挤眉弄眼地做了个鬼脸,“丧事喜办啊,刘刘,这下张老师又该请你吃饭了——要不我们打个赌,我赌他一会进来,三句话内一定提到请你吃饭——”
    “谁请谁吃饭啊?”张局匆匆忙忙地进了办公室,手里还摆弄着警帽。连景云赶快放下二郎腿坐好,露出谄笑。
    “说不知您今晚有没有时间,想请您赏脸,咱们几师徒一起搓一顿——”
    张局盯他几眼,显然没被连景云糊弄过去,但也未深究,他哼一声,惯性刻薄连景云,“谁吃你的饭啊,今晚系统内聚餐——没你的份,没编制不报销餐费。”
    “我还不想来呢,就现在这局势,系统内聚餐,四菜一汤,连酒都没有,我还不如自己买点卤菜下酒。”连景云和张局一见面肯定是要斗嘴的,嘻嘻哈哈一会,他把资料放到张局桌上,“经过排查摸底,李家村电站员工指认出的四名嫌疑人情况都查实了,他们确实都曾受过电站员工的严重欺凌,对欺负他们的李云生、李金生等人都有强烈的憎恶感——那段用来辨别嫌疑人的录像也收到了非常好的启智效果,这四个人现在的法律意识非常浓厚,口口声声要征求专业机构——也就是派出所的帮助,把李云生等人绳之以法……您看,我这又给你找了个亮点不是?张青天昭雪陈年欺凌案,李云生命丧派出所——”
    “不能进一步缩小侦查范围吗?”张局不搭理他的胡说八道,他征询地看了刘瑕一眼。
    “四个人都没有不在场证明,王村村民在镇上做生意的人很多,这四个人都在镇上有店面,我们也侦查过了,从王村出去,有一条机耕道可以直接通到李家村电站,凶手完全有时间过去给配电箱动上手脚,然后骑车原路返回,在下一个路口绕到镇上,整个过程用不了20分钟。”连景云无奈地说,“至于电工知识,几个人都不具备相关的专业背景,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就我们最开始怀疑的那个王志清,他在审讯里提到,大概两个月前,王村水电站检修时,他排除了配电箱的一项接地线故障——接地线磨损得很厉害,几乎只是虚搭着,如果没有及时发现的话,如果配电箱过载了,那就随时都有可能爆炸,他还以为李村水电站事故和这个是一个原因。排除这个故障以后,他相当得意,曾四处吹嘘,并且对亲友详细解说这里蕴含的风险,还有可能的后果。所以这件事在村子里已经传开了,所以……”
    “事故调查报告出来了没有?水电站的爆炸到底是事故还是人为?”
    “是人为,而且应该就和王村水电站被排除掉的障碍原理一样,凶手把接地线剪断了,这样水电站发生事故其实只是时间问题,而且这样也让这四个人完全没法提出不在场证明了。毕竟,剪线的时间点现在还确定不下来,而有了我之前提到的那条机耕道,他们随时可以悄悄来悄悄走,不会被目击到。”连景云说,他也把眼神转向刘瑕。
    刘瑕摇摇头,“用了一些手段,但都没特别发现……这四名嫌疑人的普通话都不是很好,交流吃力,这对我的工作有一定影响。就目前来说,我的意见是,他们四人都没说谎,和李家村水电站的事故没有关系。”
    “但不能像以前那样肯定是吗?”张局的眉毛已经打上结了,“李家村这个案子,现在已经引起市里的注意了,电站爆炸是大事,凶手不落网,领导晚上觉都睡不实……”
    李家村这案子之所以被摆上领导的案头,其实还是因为刘瑕的一个疏忽,此事可大可小,连景云不追究是因为两人的交情,张局非但没追究,还‘丧事喜办’,借机搞了几场专项行动,这固然是他会做人做事,但话说回来,刘瑕也不能因此就不领这个情,她尽力提振精神,“我会再想点办法。”
    连景云多看了她好几眼,这个表态也似乎并未让张局满意,他转向连景云,“也不要把目光就局限在校园恩怨里,多放宽,再审审电站员工,让他们多指认几个嫌疑人,这几个都是李家村中坚,和王村的摩擦,绝不可能就只有这一点。祈年玉几个都归你指挥——景云,我可是把希望全都放在你身上了。”
    连景云一挺胸,手举起来,但在敬礼成形以前又放下,他自嘲地笑了笑,但情绪瞬间敛去,把胸又挺得高了点,声音洪亮。“一定尽力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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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有沈先生的消息吗?”
    从张局办公室出来,连景云并不着急着回专案组,“连q.q都没有?”
    “没有。”刘瑕言简意赅。
    连景云注视了她一会,又转回去,“这已经是第四天了。”
    “嗯。”
    “虾米。”连景云忽然停住脚步,刘瑕慢一拍,在窗前驻足回望他。
    连景云的脸藏在阳光里,“你的心……有点乱了。”
    “……”她没说话。
    “你对李云生的敌意,太明显了点。”连景云又开始往前走,自然地中断了对视,这或许是对她的体贴。他的语气还是很平静,就像是拉家常。
    “你是在为他打抱不平吗?”刘瑕问。
    “我有那么圣母吗?”连景云失笑,这几乎就像是他们的唇枪舌剑互相玩笑……但,他的语气虽和煦,却还是没让这个话题就此溜走。“你对这个案子很不热心,是因为他吗?”
    “李云生?”刘瑕说,她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好,咽下轻微的烦躁,又重复一遍,“因为他?这不合逻辑。”
    “确实,从逻辑来说,把凶手揪出来对李云生才是坏事,这样他就拿不到太多保费了。”连景云说,“但,你是心理学家,这还是你教我的呀,虾米——人并不是逻辑的动物,在很多时候,人都是本能的奴隶……比起少拿保费,把一个对李云生有怨恨的凶手放任在外,对他造成的威胁似乎还要更大一些吧?不管他再度犯案的可能有多低,从本能感觉上,的确是后者对他影响更坏,不是吗?”
    连景云虽然一直找她出钟点,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是好侦探,刘瑕索性站住脚,她不知道自己的眉毛已经扭了起来,玉色脸上,淡红色的唇抿在一起,眼神略带恼怒……她的表情几乎是倔强的,这让她一下年轻了许多,仿似又带上了学生的生涩——被欺负得动了气,但又因被说中了软肋,不知该如何回击,只好用盈盈的眼波,表达着自己的情绪。
    连景云看得笑起来,他想说,我太久没看到你撒娇了——
    在他们的少年时代,刘瑕是时常露出这样的表情的,他把篮球丢向她,让她手里的作业堆翻倒,她在讲台上朗读作文时,他冲她做鬼脸吐舌头……这时的刘瑕就会这样默默地瞪着他,双眼说完所有埋怨的话。这已经是太多年以前,但他绝不会记错,连景云的每一个美梦里,都有这样的她。
    自从她成了孤儿以后,刘瑕再也没有这样嗔过他。这是他十多年来,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表情。
    “去找他吧。”他说,感情有一点复杂,但仍坚持。
    “找谁?”眉毛挑了起来,她的双眼波光粼粼,情绪莫测,就像是从前所有时候一样不容易看透,但——和从前比,又是那样的生动。她就像是一幅画,美轮美奂,和他日日相对,但却总是少了一点人味,直到有人为她点了睛,这才忽然活过来,轻言浅笑,焕发出、被赋予了一整重生命。
    “还和我装傻?”他说,作势要叩她,她退了一步,嘴唇微微撅起来——唉,她是这么神秘,这么美丽,忽然间又这么可爱,这一招来得毫无预兆,直击胸前,让他的心脏一下抽紧,几乎是跳跳的痛。
    连景云忍着巨大的心痛说,“去找他吧——去吧,不然,你根本没法专心办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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