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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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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从事粮食生意的皇商往往存有大量便宜的粮食,按照市面上的价格售给国家,便可获利巨大,加上陈粮经营的利益、朝廷补上的差价,只每年粮食的买卖,就抵得上往年数年的经营。
    朝中补贴差价看似花了钱,但如果地方上自营官仓,常常有贪墨、以次充好、仓储数量不足等弊病,有时候甚至要花超过市场价格极高的钱,才能补满粮仓。
    而陈仓里的陈米往往会被贱价卖出,换取商人的回扣,或是干脆不卖,假做账目,陈米当新米,最严重时,待开仓用粮之时,粮草早已经发霉,不能再用。
    有了皇商之后,这种事情就被很好的杜绝了。皇商是要经营的,断不会让官仓里的米留置到不能出售的地步,为了赚取差价,也会按时督促各地官仓改换新米。
    因为经营被垄断了,其他商人贿赂官员或者走通门路以谋粮草就成了不可能的事,效率也变得高效起来。
    在加上有时候为了平抑物价,朝中特许皇商提前以官仓的粮草进行抛售,待粮价平抑后再补充,这种消息属于商人们最需要的信息,往往皇商们在还没有开始启动平抑之前,就把手中囤积的粮食大量售出,等朝廷平抑物价之后,再用低价购回,获利巨大,且没有风险。
    除了粮食以外,盐、铁、马匹、牲畜等项亦是如此,所以商人们才会甘愿吃亏许多,获取这皇商的权利。
    更别说一旦成了皇商,在社会地位上的提升了。
    商人原是贱籍,不能科举,如今摇身一入“仕门”,子女的婚嫁都会水涨船高,家中子弟也可以读书入仕,不再只能做个不入流的小吏。
    恵帝之时,宫中甚至有不少嫔妃是皇商之女,即使是平帝时,也有商家女入宫,使得许多商人一眨眼就成了“国丈”、“国舅”之辈,只为了这个,就有许多商户愿意为此劳心劳力。
    户部疯了,工部疯了,天下的商人疯了,东南兴起了战事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一个水漂都没泛起来,无声无息的就这么过去了,也不知气歪了多少有心之人的鼻子。
    其中鼻子最歪的,恐怕就要属方孝庭了。
    方府。
    方孝庭见面前的刘祁眼睛已经慢慢闭上,忍不住弹出一颗棋子,惊得刘祁猛然惊醒,茫然四顾。
    “该,该我了?”
    刘祁睁大了眼睛,努力看向面前的棋盘。
    “我刚刚走了哪一步?”
    “殿下一步也没走。”方孝庭放下棋子,嘲讽道:“殿下早上上朝听政,下午陪老臣下棋,傍晚又回礼部留宿,一翻录卷宗就是大半夜,这么连轴转下去,老臣真怕哪天殿下病倒在老臣府中,还要被别人弹劾老臣过了殿下病气!”
    刘祁这才知道曾外祖父在气什么,揉了揉眼睛,装傻笑道:“和您下棋,我所欲也;礼部历练,亦我所欲也。既然都为我所欲,就只能辛苦一点,想法子两全其美了!”
    “想要两全的结果,往往是一头都抓不到。”
    方孝庭最近有些坐不住了,语气也变得不那么从容:“您这样下去,不但得不到什么,到最后历练的结果,反倒会被三殿下压上一头。”
    他顿了顿,面无表情地说道:“听说三殿下,已经开始在兵部,跟着兵部的左右侍郎学着调配粮草了。而殿下,还在礼部抄着过去的文书。”
    一句话,彻底撕开了刘祁脸上虚伪的笑意面具,让他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您如今已经处处被他开始压制,想必这位殿下一直以来都在守拙,现在得了机会,立刻如鱼得水,崭露头角。”
    方孝庭自顾自地说着。
    “您若再不能让百官刮目相看,等你们在六部历练完了……”
    他冷笑着。
    “您大概也就可以去就藩了。”
    刘祁心中一凛,面上却若无其事地开口:“那也是以后的事了,眼下还是先顾好我自己的事情。不是您教我的吗?不可顾此失彼!”
    方孝庭没想到刘祁居然会顶他的话,目光一厉,直盯着刘祁不放。
    刘祁倔强地抿着嘴唇,没一会儿就败下阵来,先服了软:“阿公觉得我该怎么做?”
    “您既然选择跟老夫下棋,就该明白,老夫总是希望您好的。”方孝庭抚着胡须,“您下午在老臣这里下棋,晚上在礼部历练,想法没有错,只是做错了。”
    “愿闻其详。”
    “礼部现在最要紧的,是明年的恩科。恩科一开,各地官员和书院便会举荐有才有德之士入京,这些人往往会来各部的主考官‘投卷’,亦或者向有能力的官员举荐自己。往年礼部和吏部每到科举之前都非常热闹,今年虽然是加开的恩科,至多再过几天,各地陆陆续续来的士子便会齐聚京城,开始‘投卷’。”
    代朝的科举允许“公荐”和“通榜”,即允许名士向主考官推荐有才的的人选,称为“荐生”。而考进士科的考生可以将自己的文章和诗词择优编成长卷,投献给达官显贵或名士高人以求得他们赏识,提高自身的知名度和及第机会。
    “投卷”对于努力想要进士及第的普通学子来说,即使投了也没什么用。但凡“投卷”的,都是对自身的能力极为自信,直奔着上金殿三鼎甲去的。
    要知道皇帝和主考官们点三鼎甲,有时候看的就是此人的知名度、甚至是长相和年龄。每年金殿的殿试,考生们甚至要仔细打扮一番,有的还涂脂抹粉,就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器宇轩昂,更得欣赏。
    方孝庭见刘祁似乎有些明白了,继续说的详尽。
    “您和三殿下不同,三殿下从小生长在冷宫之中,虽天赋不错,但毕竟底蕴不够。而您后来虽然来了道观,但从小教授您的都是当世大儒和有名的文士,文之一道上远要比三殿下要出色,您在礼部里历练,自然也会有荐生和有才德的学子向您‘投卷’,您若想要渐渐有一些名气和人望,不妨在这里下手。”
    “只是,虽然我是皇子,又在礼部历练,但并没有这样的权利……”
    刘祁话说到一半,突然止住。
    方孝庭傲然地一笑,见着刘祁了然的神情,缓缓地说道:“只要老臣还活着,想要得官的士子,便会向您投卷,努力得到您的赏识。”
    如今他已经闭门不出,想要向他投卷的有心人苦无门路,莫说刘祁是皇位有力的竞争者,哪怕他只是无权无势的皇子……
    就凭每日能够进方府侍疾,他便是天底下最炙手可热的行卷之人。
    ***
    紫宸殿。
    “已经七日了,你可有什么不适?”
    刘未看着面前为自己试药的宫人,满脸紧张。
    试药的宫人是个沉疴多年的老宫人,如今已经年近古稀,是刘未精心从宫正司里挑选出的老宫人。
    他想的很清楚,自己身体再弱,不可能比沉疴多年的老人还要弱,而且这宦官是无根之人,身体比其他人更容易受到药物的影响,但凡这药有一点不对,应当能够很快看出来。
    这老宫人已经是将死之年,虽说要为皇帝试药,但皇帝保证了他身后的风光,又愿意恩赐他的家人,他也没有什么怨言,此时更不会说什么佳话,当下面色轻松地回复着:
    “陛下,老奴从患病以来,从没有像是这几日一般,觉得自己像是个正常人。不但精神好多了,老奴的脑子很少像以前那样疼的厉害,只是隐隐有些疼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头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头风比刘未厉害的多,还中了风,手一直在抖。
    刘未听得他的话,再仔细观察一番,发现他果真是气色红润,两眼有神,和之前被岱山寻来时形如槁木、面有死气比起来,不可同日而语。
    这么一比较,他的心中就安定了许多。再加上之前太玄真人和元山宗都肯定过这个方子没有问题,李明东配的药也是找太玄真人看过没动过手脚的,他终于下了决心。
    “岱山,把那剩下的‘八物方’拿来吧。”
    “陛下,是不是要再等一阵子,再看看他是不是……”
    岱山谨慎的建议着。
    “不用了,药不够了。”
    一副费尽心思弄来的肉芝,配出来的药先给这老宫人试了一半,剩下来的,只够他用到明年春分过后。
    如今局势紧迫,恩科在即,东南战事未定,关中粮价暴涨,皇商的选拔也迫在眉睫,他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再犯风痹。
    若没有旺盛的精力和强健的体魄,怎么能度过这个难关?!
    三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
    ☆、第106章 不行?不行也得行
    这个冬天,二皇子和三皇子一下子从几乎只是宫中的符号,一跃进入了天下人的注意之中。
    除去外界传闻已经成了傻子、被分封到肃州且已经成亲的肃王不提,皇帝让二皇子和三皇子一同进入六部历练,已经代表了皇位会从这两个儿子之中选取。
    二皇子在年纪上、经历上无疑都是最合适的,但二皇子身后的方党让人细思恐极,皇帝也对二皇子身后的这股势力忌惮颇深,会不会最终上位,还得看二皇子能不能做到和当年的先帝一般,能够大义灭亲,以国家为优先。
    三皇子算是一匹杀出来的黑马。
    在三皇子未听政前,人们对于这位皇子的印象就是“冷宫里生,冷宫里长,被奶娘养大,耽于妇人之手,九岁才开蒙,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小跟班”这样的符号,寻常官宦人家的孩子都是三四岁上就开了蒙,一个九岁才有国子监博士启蒙的皇子,再有能力也积累不够。
    几乎所有人都这么想。
    可这并不代表三皇子就不受其他大臣的重视。
    一个皇子能不能登上储君的位置,有时候并不看他的才干,而是看他是不是符合各方的利益。
    对于很多大臣来说,刘祁一生下来就已经盖上了“方党”的章,无论是与不是。这就和老大刘恒一出生就差点被王宰逼迫着立为储君一般,是每个后戚家族想要常保权势不得不行的一步。
    但刘凌不同,刘凌没有母族(其母是外国人),除一个侍读戴良外,没有亲近的势力,他年纪尚幼,和他的君臣情义还可以慢慢培养,虽然说也许才干不及刘祁,可对于很多想要有所作为的大臣们来说,君王的才干越不优秀,就越容易吸纳他们的意见,也越容易出头。
    否则像是现在这位陛下刘未似的,没人能欺瞒的了他,什么事都需要他同意了才能做,一不留神还要掉脑袋,这并不是大臣们希望的相处模式。
    但凡“士”,都希望是被人所倚仗,所提出的谏言都会被认真听取和采纳,能够掌控住朝廷的大局的。一旦成为了皇帝的“老师”,有时候比权臣更加受到重视,也更容易青史留名。
    所以在外界对两个皇子的期待之中,三皇子刘凌反倒有些微妙的更加受到各方的注意和迎奉,只是这种微妙非常的小心,没有人感大张旗鼓、旗帜鲜明的去支持他。
    而对于很多怀念高祖德政的贵族勋臣来说,刘凌那张和高祖仿佛无二的脸,有时候也有一种很玄妙的作用。
    当他用那张脸向你请教时,你若有一点敷衍,就总会油然生出一种负罪感,晚上做梦都能梦到高祖满脸怒容的训斥于人。
    是人都有些对鬼神有敬畏之心,这种事情发生的多了,大臣们互相一讨论,心里也隐隐有些害怕,对刘凌更不敢怠慢。
    这种变化来自于内心,而且羞于出口,可却客观存在,无法规避。
    更何况,刘凌有一种先天上的优势,那就是他更符合世人对于“帝王”在形象上和性格上的要求。
    在历代的典籍中,说到帝王长相,不外都会有这样一些描述:要么是“日角龙颜”,要么是“天日之表,龙凤之姿”;要么“龙行虎步,龙睛凤目”,要么就奇骨贯顶,河目海口等等。
    最后大抵都有一句“雄姿杰貌”做个笼统的概括。
    总之,帝王之相貌,在于突出两个字:一个“奇”字,一个“雄”字。
    刘未的长相和身高无疑是不合格的,但架不住上一代就剩他了,况且他性格坚毅,气质凌厉,倒也符合“雄”的标准。
    但这一代,大皇子太过儒雅,二皇子太过清秀,这些都是属于贤王良相的形象,不是皇帝的。
    刘凌长得像高祖,高祖是已经为帝的人,面相自然是贵不可言,刘凌比高祖的长相更奇,他有一双比高祖更神光异彩的眼睛,和比高祖更加挺直的鼻梁。这从《东皇太一图》里就能看的出来。
    刘凌的眼睛漂亮,约莫是和来自西域的母亲有关,而鼻梁高挺,这是高祖之母萧氏一族的特征,萧家当年又被称为“凤族”,所以刘凌其实兼具了“龙凤之姿”。
    加上他从小学武,气质和身材都不似两位兄长那般文弱,年纪越长,身材越发颀长,而且猿臂蜂腰,体态极为潇洒。
    虽说他自己门清那是学武的结果,可满京城的文臣武将谁也不知道他学过武,还以为他天生就是这幅骨架,更是心中生奇。
    从古时候起,人们就非常讲究和相信这方面的东西,很多自诩为“名士”的高门大族或学问不错的大臣,私下里连选婿和选门生都是要看面相的。
    当年老三是留在深宫无人知,一旦开始在内城里行走,有些人看到了他的长相和外表,不免就议论纷纷,再加上陆博士等大儒们的推波助澜,刘凌面相“贵不可言”的传闻就被传播开了。
    陆博士虽不是什么有名的人物,但他结交甚广,国子监中许多精通相书和易学的大儒名士都是他的朋友,而在城中,王七这样的富商又结交三教九流,加之经常高朋满座,在清流闲谈之间,在觥筹交错之际,一个负责在上层从玄学上宣扬,一个在市井集市中以童谣和“秘闻”的方式传的玄之又玄的,虽说都不是在明面上宣扬,但有心之人听到了,还是会记住三皇子的名字和长相,先有了个潜意识“不凡”的记号。
    这便是“广而告之”的作用。
    这些方方面面的优势汇集起来,立刻让刘凌有了一种无形的力量,这种无形的力量是无声的,是不能言传的,却又直指人心。
    所以,就连方孝庭和其他人都没有想到,明明两相比较之下怎么样都是刘祁的人品才干更出色的,却似乎让刘凌占了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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