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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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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衡仔细看去,女大十八变,眉眼张开的刘妍似乎要出色些,和蕊郡主还是要走冷若冰霜的高冷路线,可惜的是她实在没有艳若桃李的底子----性情对人的外表还是有影响的,总是揣着不甘,不满,诸多憎恶埋怨的人,长期积于中,必然会形于外。
    “江南好玩么?”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我倒是住的不想回来了呢。”
    “是哟,都说江南养人,姑娘都皓腕如雪,眉目堪夸。瞧荣宜这般形容,我也想去住一住了呢。”刘妍笑容乖巧:“那里真有琼花吗?”
    “有哇,冰雪为神,*裁剪,那是梦幻般的花朵。春风十里,珠帘高卷,琼花得月,金粉添香。”
    刘妍问的潦草,书衡也答的敷衍。只当是没话找话。
    “申家姑娘去年嫁进了辅国公府。小严夫人给足了彩礼,上百只箱子,端的气派。辅国公夫人虽说冷情但处事极公道,但有这样的婆婆也很不错呀。”刘妍倒是个乖人,见书衡兴趣缺缺,便从她的好姐妹身上打开突破口。
    书衡果然来了兴致:“她嫁人后,我还不曾去看过她,改日一定要到辅国公府访一访她才是。”
    和蕊郡主眼瞧着一向跟着自己的刘妍忽然跟书衡这么好,心里又恼火又愤恨,所幸拂袖去也。这动作实在太大,已经有人注意到了。刘妍也吓了一跳,看看她,又看看书衡,略微犹豫了一下,不好意思的对书衡笑了笑,起身追了过去。
    书衡心道这刘妍可真是有趣。她若坐着不动,那逢迎的样子就会太显眼了些,低了身份。果然追过去却只会显得念旧友重情义,而书衡当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她倒是想的挺周到。不过,书衡又只剩下一个人了------
    哎,往日好友都有了各自去处,一别之后再聚,竟然找不回往日感觉。
    ☆、第97章 见秦王
    文和县主一直在角落里默默的看着她,心里默默期待着书衡同样会看过来。她梳着新样翻云髻,戴天宝斋刚打的碧玺玛瑙流苏钗。蜀锦遍地绣芝兰花开束腰长裙,珍珠纱暗月纹宽袖外衫,神态庄严,举止高冷,自我感觉仿佛九秋寒夜的一轮霜月。
    可惜,书衡是个俗人,欣赏不了冷月。她整整衣袂站了起来,在众人的视线里昂首而出,将一室贵女,视若无物。文和不由得攥紧了竹纸小扇的翠玉柄。
    其实不仅仅是书衡,这种冷冰冰的高格调大约别人也欣赏不了,高冷的拒绝掉那些奉承阿谀的人之后,她于某一夕忽然发现自己身边没有小伙伴了。古来圣贤皆寂寞嘛,她一开始将此定义为实力产生的差距,孤芳自赏品味这种高人一等的寂寞。古来可后来,渐渐发现事情的发展有些超出预料。
    她今年十六岁了,虽然年头行的及笄礼,严格算起来是十五,但也算是成年的姑娘了。但想象中的门庭若市众人求娶的画面并没有出现,接连几个媒人上门被母亲颐指气使飞扬跋扈的表现刺激到以后,如今上门问津的人愈发少了。这是个很奇怪的事,文和一开始完全想不通,待到后来白素媛提点她齐大非偶之后,才稍微有些明悟。大抵男人也不敢娶一个比自己还刻苦比自己优秀太多的妻子吧?罢了,反正那些须眉浊物她也看不上,文和用张扬掩饰心中的隐忧。她已有个美名世间传颂,人生理想好像早早的就实现了。
    一直视为对手的人不接招,董音又自顾自的沉溺于爱情,忽然失去了对手的文和陷入了莫大的空虚中。
    游历三年到底开眼界长见识,书衡忽然发现了人们“欺上瞒下”的智慧。皇宫里用的材料自然是好的,但东西的口味倒也罢了不见得定然精致到哪里去。怕的是主子们口味刁了难伺候。就拿上次到永宁宫来说,那山楂雪丽球的味道可不如余记的地道,豆腐皮小笼包也是定国公府自己的好吃一些。那茶水倒是讲究,可惜喝着不如看着好。八宝粥也算了,国公府自己熬的也会放上三八二十四种东西。
    说实话,昭仁宫袁妃娘娘的生活质量真不一定有定国公府高。
    这个地方,对我的最后一点吸引力好像也没有了。想想那些或叱咤朝堂或搅动后宫风云,甚至造反称王的穿越者前辈,书衡独自漫步在御河边鹅卵石铺花道上,哑然失笑,兀自感慨:我果然是个不求上进的俗物。
    哎?对了,卧风堂!刘旸也不告诉她消息,袁国公一字不多吐,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刺杀案的进展。□□她不好随便进,但今儿他母亲过生日,他总要进宫的吧。
    书衡加快脚步赶到目的地。卧风堂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气象森严,只是秦王开府居住之后,这里便封存起来,愈发冷清。到了门外并没有中人值班,书衡四下瞧了瞧,找不到人通传,便象征性的敲了敲门,直接走了进来。
    “错了错了,猛虎越崖时头必往下压。”清朗的嗓音分外耳熟,书衡转过隔屏便看到秦王和小四在院子里练剑,秦王正握着小四的手把他的剑尖往下按。
    “拦雀尾。抱虎过山。”
    “哎,小四呀,不是哥要说你,你这动作可不是伤人剑,倒像是舞伎剑。”刘旸脚下轻轻一別,小四一惊,立即躬身,后退两步,稳住身形,擦了把汗有些气恼:“大哥,说好的,不许随便进攻。”
    “不好意思,我情不自禁。”
    “再来!”小四刷了朵漂亮的剑花,横剑于胸。
    “不来。”刘旸转身,拿起一边的酒壶仰面灌了一口:“你老实告诉哥是不是被甘家那丫头欺负了?”
    “你到底帮不帮我嘛!”小四急的跺脚。
    “话说,我上次教你的拳你真的学会了吗?”
    “当然学会了。”小四很爽快的比划给他看,转身背摔,侧身飞踢----
    书衡微微瞠目,这可不像拳脚切磋,肘击,插眼,锁喉,都是杀招。
    刘旸观察着小四的动作若有所思。
    “教我练剑!我昨夜特意翻了剑谱,动作都已经记住了。”
    “记住了没用,练武是身体记忆,你那是背书。”
    “我这叫心中有招!”
    “好好好,别跺脚跟女孩子一样。”被这么一个骨相轻艳的少年含怨带气的看着,要拒绝还真是有点难度。刘旸有些无奈,“练武这玩意儿要打底子的,你小时候多扎会儿马步就玩晕倒,现在急也没有用啊,技巧那玩意是末流,内功扎实很要紧。怎么样?比射箭难多了吧?”嘴上如此说,他还是走了过来,扶正他的肩膀,按住他的手臂,纠正他的动作。
    十五岁的少年还是清瘦的骨架,身量尚未张开,纤细有余力量不足,刘旸看起来已经与他完全不一样了,站在一起仿佛一只雕鹰旁边跟着一只小白鸽。
    “如果你只是想赢了那个小姑娘,那我教你两招简单的。”
    “啊?”
    小四刚想反驳,刘旸已经动了:“枯藤缠树,绞住她的右臂,鹞子翻身小擒拿,固定她的上半身,扫堂腿,搞定!她就被你扑倒了。”
    ----然后小四就被扑倒了。
    “疼疼疼疼----说就说别随便动手啊”被反剪双手按在地上的小四冲大哥喊:“我就不想打倒她,我最多只是打掉她的剑。”
    “啊咧,说实话了。”一膝横卧,压住小四下盘,单手扣住了小四两条纤细的手腕,刘旸很随意的用另一只手把头发甩到肩后,十分没诚意的道歉“啊?抱歉,抱歉,你这么经不起拨拉为兄实在很担心啊,毕竟长成这样太容易被人拐走。”
    “疼。松手。”小四要怒了。
    刘旸微微一挑眉,单手搀到他胸下把他带了起来。
    ----然后就看到了忽然出现在这里的袁书衡,六目相对,半晌无言。然后,刘旸果断把他的手从小四腰上拿了下来,笑出八颗大白牙,打招呼:“哟,好巧啊,袁荣宜。”
    -----巧到在你的家里跟你偶遇?
    小四下意识的拿手绢擦了擦脸,清除刚刚沾上的灰尘,把挽到手肘的袖子放下来“表妹?你怎么不在前面玩。”
    “额,你们怎么不继续玩了?”
    “我们没有玩,我们在很认真的进行剑击教学。”小四尽力解释:“衡妹,你不要跟别人讲。”
    “不要讲你被甘玉莹欺负了,还是不要讲你被秦王,戏耍了?”书衡停顿了一下,还是没用扑倒这个词。
    “两个都不要讲!”小四珍珠般的面颊上沁着潮湿的红很有些旖旎的味道,哎,你说这孩子咋就长得让人这么想调戏呢?“其实你说的这两样都不存在!我就是单纯的想自己想学一学而已。”
    书衡摊手,表情欠揍:“不要跺脚啊,四表姐。”
    噗---咳咳,刘旸一口茶喷出来,呛得歪在栏杆上咳的半死不活。
    王曲低着头提着茶壶无声而快速的走过来,倒上三杯清茶。梅花式汉白玉圆雕勾云纹石桌,同款三只猛虎添翼圆柱斓纹凳。身份所限,书衡到底行了一礼:“见过两位皇子殿下。”少女流利的身体曲线仿佛春柳过水一道婉约的波痕,刘旸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笑着看小四:“诺,可有人把你比下去了。”
    “衡妹快起。”小四十分没好气瞪刘旸:“大哥,你再这么说,我可真生气了。”
    “不敢,不敢。”刘旸慢腔慢调举手投降。
    小四不算外人,不用隐瞒,书衡单刀直入:“秦王殿下,我特意来这里,是有一件事要请教。”
    刘旸抬起眼皮看她一眼,把一叠香瓜子送到她面前:“若是为着刺杀那件事,那么结果是有了。”
    “果然还有幕后?”
    刘旸要点头却又顿住,笑道:“你干嘛这么紧张?算是有吧,我们随后打捞水下沉尸,发现了一种奇特的牛角弯刀,这兵刃乃是北戎部落特有的。”
    书衡顿时愣住了。如果这个问题变成了民族问题,外交问题,国际间问题,那就很难处理了,难怪这么久了都没有消息。且不说对方会不会背这个锅,便是认了又如何,大夏从来都不会主动发起战争的,尤其刚与北戎实现和睦友好的现在。便是袁国公自己少不得也会让自己牺牲一下,难道这件事便如此不了了之了吗?
    刘旸似乎看透她所想,便笑道:“你总是容易紧张。陛下如今正与礼部和安西转运使协商,预备请北戎几个部落的大汗到我朝游玩,展示我上京风光,也增进两国相互了解。到时候再看。谁出的手,还真的说不定。放心好了,刺杀当朝国公朝廷重臣,按律当斩,连坐,不会那么容易就算了的。”
    书衡这才松了口气。
    “安西转运使?他会那么容易配合工作?”小四有些讶异:“父皇说盛望伯这个人就跟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一样,除了讨东西啥都不干。”
    刘旸笑了:“守了这么多年不出岔子也是很厉害的,最多就是爱财罢了。”
    书衡只觉得这个官有些熟悉,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拊掌道:“对,盛望伯!我还当是谁,不就是总yy你爹和我爹有一腿的那一个?”
    刘旸:“----”
    小四:“-----”
    “明明我爹和我娘才是真爱!其他人根本没有可乘之机!这种不立足客观实际专靠个人幻想胡乱揣测别人感情的角色真是大奇葩!”书衡义愤填膺:“我爹就是那么优秀。他就是嫉妒,嫉妒!不可理喻!”
    “咳咳咳咳,息怒息怒。”刘旸亲自倒上一杯茶递过去:“淡定,淡定,看,今天天气多美好。”
    小四抬头,风紧云淡,天地昏暗,秋枫乱,南归雁,一群白鸽呼啦啦遮天蔽日形散乱。他象征性的敬了一杯“大哥的审美真是别具一格与众不同。”
    刘旸:“-----”
    ☆、第98章 姑侄谈心
    书衡当晚并未归府,而是留在了昭仁宫。四角垂檐美人动影宫灯摇红,重重纱幔垂地无声,书衡坐在里见象牙拔步床上依偎在袁妃怀里,头枕着她的肩膀,微微抬头便能看到那线条完美的下巴。袁国公这对姐弟还挺像的。
    “姑母,衡儿给你道歉,总是要你操心。”书衡颇有些惭愧,直起身来,撩开她的衣裙,轻轻揉捏她的膝盖:“疼吗?”
    “你晓得了?爹爹告诉你的?”
    “娘娘总是给太后送滋补膳食啊,要出问题早出了,太后要想下手,也早陷害了,干嘛忽然挑在那一天?这其中必有个缘故嘛。”书衡轻轻揉捏掌心下纤秀的小腿:“昀殿下快些成年就好了,等四殿下单独开府了,就可以把姑母接出去住,到时候我们一家子团聚,一起过日子岂不痛快?”
    袁妃又把她拉过来,重新按回自己怀里:“你不用想太多,也不用觉得要记我的恩什么的,在礼堂抄经原本是很正常的事。太后信佛,谁都知道的。逢年过节的,各个宫殿都要抄经以示孝顺,孝心诚点的,都是跪着抄的。所以那算不得什么惩罚,你不必多心。”
    难道银蝶故意哄我?她图什么呀,所以就是姑母在哄我。在娘娘心里,国公府头一个姑娘,书衡永远都是她想护着的小宝贝,从来不觉得她长大了。
    “我晓得姑母的恩,我将来定然好好孝顺你”书衡抱住袁妃纤秀的身子,把脸蛋凑过来轻轻蹭她的面庞:“我都懂的,我会保护姑母。”
    袁妃欣慰的笑了笑:“你有这心我就知足了,我就是知道两个孩子我一个都不会白疼。”
    她看了彩云一眼,这个大宫女立即走动一步,放下了厚重的金丝绒垂珠帘子,里头的场景被完美的掩盖了起来。袁妃所幸把一层朦朦胧胧的藕荷色织绣床帘也放下,娘俩儿愈发亲密的凑在一处,她压低声音悄声道:“太后年纪大了,而且,陛下的性格决计不会受人拿捏,所以如今出招已越来越不成样子了,她若是还有先皇时一般功力,我们今天的日子就不会这么从容。”
    书衡点头:“我也觉得。”有时候她都会怀疑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从前朝后宫中脱颖而出的?难道时无英雌使李女成名?对手太挫,所以她就独孤求败了。要不然就是她实在姿容绝妙倾国绝代哄的先帝团团转,可是看容貌也不像啊。
    “你晓得我为什么总给永安宫送吃的吗?”
    食物衣物在后宫最容易出事最容易下手的道具中,名列前二,而且当之无愧。袁妃却故意反其道而行之------书衡想了一想便笑了:“娘娘是有心的。因为太后是个很奇怪的人,明明疑心很重,不相信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儿子,却偏偏要摆出一副我心慈悲的样子。她的防人之心本来就很重,但刻意把明晃晃的把柄送过去,她反而不会上心了-----因为她晓得姑母不会这么蠢,在自己送的点心里动手脚。”
    “这种行为有点像麻雀和燕子。这两种鸟类都在人类的生活区,但前者的风评却比后者差了太多。认真分析起来,因为麻雀神经兮兮又小心翼翼,人远远的看一眼,它就要逃走。但燕子却把自己脆弱的巢穴,自己珍贵的蛋放在人类的眼皮下。大家感动于这种信任和托付,便会主动喝止调皮的小孩探过去的竹竿。太后也是这样。她不一定要信任姑母的心思,却一定会相信姑母的智商,所以姑母其实故意做这燕子一样的行为,也是一种生存策略。至少后宫里再有什么妃嫔食物中毒,怀疑姑母的人就不会有太后。”
    袁妃听罢,望着书衡半晌不语,末了,轻轻叹息一声,把她拉进怀里抱得更紧了一点:“衡儿真的长大了。”
    书衡被搂的有些喘不过气却不敢用力挣脱。
    “衡儿,姑母当初要你跟小四保持距离,你不会生气吧?”
    书衡果断:“怎么会?姑母是为我好,我晓得的,如今推测起来,我应该是跟每个皇子都保持距离的。”
    立储之事是定国本的大事,书衡原本无意,却难保别人不会多想。她很多时候都不是独自在行动,反而像是袁国公放出来了一个信号----这个心里只有皇帝,荣宠已极的当朝红人对几位皇子又有着什么态度呢?在尘埃落定之前,小心些总没有错。
    袁妃点点头:“衡儿不用担忧过甚,你的未来一定还是锦绣成城,国公,夫人,姑母一起罩着你谁敢欺负你?”
    是哦,我总要被你们罩着。书衡深感自己的无力,她若是没有被换芯子,是一个纯白如纸被国公夫妇从头教化的灵魂,那会不会青出于蓝呢?至少目前来看,她的能力手段远逊于夫人,国公爷就甭说了,根本不在一个阶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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