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美丽的夫人，可以与我共舞一曲吗？”
    才刚刚应付完一堆凑过来叽叽喳喳的女人，杨柠刚想歇一口气，却被一个端着一杯香槟的三十岁左右男人拦下问候。
    原主是不会跳舞的，杨柠会跳也有些懒得动。毕竟若是在跳舞的时候，就爆发混战，她岂不是又多了个包袱？
    她抬眸看向眼前的男子，看上去是个优雅的绅士，微笑起来很是温和。
    “抱歉，你还是另寻别位吧。”杨柠恹恹的将背靠在沙发上，抬起雪白的脖颈，微眯着眼。
    这句话刚说出口，远处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彭晟便收回了他的目光，面庞重归冰冷。
    薛夫人一直坐在旁边，听到此话，反而很'体贴'的帮杨柠解释，“张小姐一直都呆在泰州老家。那边的大小姐可是从来不学这些的呢……”
    杨柠撇了一眼突然插嘴的薛琳，那女人微前倾着身子，露出胸前的一抹白嫩。
    “薛夫人清楚的很呀。还别说，薛夫人你可是跳交谊舞的好手。”杨柠难得一袭追捧让薛琳笑容止不住浮现在脸上。
    “是吗。”面前的绅士低语一句，“可我有个朋友告诉我，张小姐很久之前就会跳舞了啊……”
    完全被忽略在一边的薛琳顿时脸涨的通红，按照道理，这个男子应该赶忙来邀请她才是。
    在那个时候，若是得到社会上有名的绅士邀请是一件倍有面子的事情，可以称的上数年的谈资。而现在，她薛琳完全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张小姐哪里会跳？！”薛琳不由得拔高了声音，说话也显得异常尖刻，引得周围的夫人小姐频频回顾。
    这边的杨柠心不由得提了起来，“也不知，是您的哪位朋友？”
    那位男子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了一只手，这只手上套着白色的手套，体现一个绅士应有的风度。
    杨柠犹豫了一会儿搭上，接着缓缓领着带入了舞池。
    “他要是知道我竟然敢请他的女人跳舞，非得杀我不可。”这个男子正当壮年，眉目一直很沉稳，现在却说起了俏皮话，“不过也跳不了多久。”他补充一句。
    杨柠作为中心之一，一直受着各方的注视。本来舞会开始的时候，彭晟和他的夫人就应该上场跳上一曲。
    但面对主人的邀请，彭晟摇摇头表示他亲爱的妻子并不会跳时，旁边的众人还表示惊讶和惋惜。
    可现在看着俨然成为舞会中心的那两人，裙摆翻飞，舞姿流畅如水，这完全是□□裸的打脸。
    彭晟的脸黑了下来，“那个男人是谁？！”
    “好像是政府那边人……”有知晓情况的人开口道。
    “是么……”彭晟已经站起来的身子重新坐下。
    在这个紧要关头，不应与政府中人起任何冲突以免旁生枝节。
    反正这个女人也活不了多久了……彭晟皱着眉头，刻意忽略内心不断翻滚的异样。
    ###
    舞会进行之中，音乐悠扬，年轻的面孔来回旋转，奏响属于这个时代的华尔兹。
    “你说他在外面？”杨柠一挑眉。
    “是的。而且马上就要进来。”
    两人刚交谈着事宜，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原本照耀全场的灯光骤然熄灭。
    四周的黑暗之中女子尖叫声此起彼伏，桌椅翻倒和玻璃瓷碗摔裂之声不绝于耳。
    “啊！怎么回事？！”
    “救命！让开！让一下！我的丈夫在那边！！”
    “不要踩我的脚！”
    舞池中的一对对立刻劳燕分飞。在黑暗的环境之中根本分不清方向，只感觉四周都是人，都是呼喊和尖叫。
    本来按照正常状况，这些平日里都很有素养的先生太太在一只陌生的手的推动之下都成了惊弓之鸟。
    也不知是谁带头呼喊，所有的事情都变的一团糟。
    公馆的主人命令下人们妥善安顿受惊的客人们，可还是于事无补。
    “门，门锁了！！”
    不知是谁发出这一声，所有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道明森先生和太太，（公馆的主人）你们有钥匙吗？！”
    “没有，都在仆人们那里！！”
    就在众人忙于找钥匙之际，忽然听到几声枪响。
    接着，密集的子弹在馆外噼里啪啦弹跳，其中的几颗钻破公馆的彩面玻璃，扎入那些娇生惯养的皮肉之中。
    如同催命的音符一般，不再需要那些个埋在人群中的种子，人们已经因为求生的**化为疯狂。
    “总督呢？！军队呢？！”
    “总督不见了！！”
    ……大概是革命党的人在搅局。
    然而，此时情况已经刻不容缓。
    “交给我了。”对着旁边的绅士，杨柠清应一声。
    接着双手迅速抽出藏于两腿侧面的枪支，如同活鱼一般疾步钻出人潮。
    “我是总督夫人张仪祯，大家不要慌！”接着，杨柠朝天“砰砰”放了两枪。不知怎么，场内迅速安静下来。
    “这一切一定都是有预谋的，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她厉声喊道。
    枪声愈来愈近，几乎就在耳边炸响。
    “只要熬过这一段，便会有人相救。谋害大家性命的必然会水落石出！”
    ……
    这一段大概出乎了某些人的预料，于是又出现了一个声音，
    “有大门钥匙的仆人不见了？！！”
    一片寂静之后，嗡嗡的议论声顿起。
    然而，又是砰砰两声，杨柠举枪对准了门锁。
    子弹与铁质的门锁相撞，发出赤色的火光，照亮了一张张脸孔。
    啪嗒。
    门开了。
    会馆宴会之前原本为了安全曾检查过客人。
    谁也没想过来自乡下的大小姐，竟然会带枪。
    但这也救了他们的命。
    ###
    外界已经一片火海。
    子弹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亮丽的弧线，每一个落点都是一个生命，一具尸体。
    “大家赶快找安全的地方躲避！”
    杨柠举枪喝到。
    在她扭头过去的一霎那，身边已经出现了一个身影。
    沉着眼，抿着唇，一如既往的好身手，和一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
    正是杀器。
    “只要能救下一些人，就凭我们现在留下的证据，就可以翻盘。”杨柠顿了顿。
    “嗯。”杀器伸手搂住了她的腰，再次牛头不对马嘴，“我会学跳舞的。”
    他抬起头，黝黑的眼睛望着杨柠，表情很认真，很严肃。
    杨柠：“……”
    大概遇到这样的男人总是有些纠结。
    但是……真好。
    ☆、第73章 民国倾城（九）
    炮火在耳边隆隆作响，震得耳膜一阵阵疼痛。
    杨柠背对着杀器，枪支所带来的反坐力让手臂一阵阵酸麻。这具大家闺秀的身体即使经过杨柠灵魂所带来的提升，还是太弱了。
    彭晟早在自己安排的那群黑衣人出现之前溜走。得到命令的黑衣人开始包围会馆，准备将会馆中的人一举歼灭。
    其实想想也觉得好笑，如果是革命党的人来强攻会馆，那些常年在街上游荡的警察在哪边？彭晟的驻扎在城中的军队难道是都睡死了不成，偏偏等到会馆中人死了差不多了才姗姗来迟？
    漏洞太多，杨柠懒得细数。
    除了杀器以外，也有数十个手下，手脚灵活混在人群之中，时不时朝来袭的黑衣人中崩出一两个枪子。
    为了此次的行动，彭晟准备了很久，若是仅凭杀器这一点人，根本不行。在场的都是些贵族名流，又大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除了慌忙找地方躲避和尖叫，其他别无他法。
    公馆主人道明森夫妇曾经试着用电话联系外界，但电话线早被剪断，这个公馆竟然成了一片枪声火海中的孤岛。
    随着人群不断从公馆中涌出，那些黑衣人也逐渐意识到计划有变，在如此状况下达成原来的目标根本不可能。有些原本是此次行动必杀目标的高官以及军属在黑暗之中逃窜到四方。
    炮火隆隆轰击，机枪扫射，杀了不少人，但如果杀不到目标，也是于事无补。
    然而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这个公馆是新建的公馆，原本精致的雕花长廊被轰成了废渣，有着雅典娜和小天使舞动的喷泉水池中已经染上了血色。
    在公馆旁停的许多汽车此时成了救命的稻草，男男女女如同被虎狼驱赶的羊群，少数人上车之后扬长而去，也有一部分在锋利的热武器中化为一具具僵硬不动的尸体。
    杨柠已经完全忘记了肌肉的酸痛，在战火的刺激之下完全化身为战争机器，手指疯狂的扣合扳机，熟练的换上弹夹。子弹如同恶兽之牙一般钻进敌人的心脏，化为漫天血雨中的祭礼。
    身影在灌木丛和假山之间穿梭，脚上的半高跟鞋‘蹭蹭蹭’丝毫不影响速度。她灵活的躲避追踪而来的子弹，再突然一扭身，夺走敌人的性命。
    火光烈烈，映着半边天都是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