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初从江宁出发,搭上一艘运送江南细软货物的船只,随后在洪州换了一次船,又行了两日,如今到第二日清晨便可靠岸登陆虔州。林寒初擦擦额头的冷汗,想着刚才做的噩梦,让她再难入睡,翻来覆去中,只见窗口渐渐露白。
不一会,如船家所言,商船慢慢靠岸,林寒初拿起包袱下船去。扑面而来的晨风已经感觉不到丝毫的寒意,而是透着南方春日般的煦暖和畅,林寒初行船多日,不觉精神一振。坐船这些时日,虽然行动拘束,但她却每日花上两个时辰修行老李的两仪混元功,对她的伤毒虽无治愈效果,但至少让她前些日子积劳的病疾不至于恶化。
林寒初给船家付了路费,便下船打听,原来此地是南康府,下设星子、都昌、建昌三县。星子县历史悠久,<a href="
https:///tags_nan/sanguo.html" target="_blank">三国时期周瑜训练水师、点将之处相传便在此处。林寒初沿着河边大路行了一炷香时间,往县城的中心走去,这里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可看上去多半却身佝肌瘦,衣着褴褛,街道上的房屋也大多是门窗紧闭,有的显出破败之意,远没有南国富庶小镇的繁荣。林寒初又行了一阵,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茶摊,她走得有些腹肌,便坐下来,和店家打听起来。
“小二,给我来壶茶,再来一碗牛肉面吧!”
那小二从铺子后面走过来,打量了下林寒初,疑惑道:“姑娘,你是外地来的吧?”
“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们这村里闹了好一阵饥荒了,如今能吃碗阳春面已经不错。牛都下地干活呢,哪来的牛肉面卖?”
“闹饥荒?旱还是涝? 我上岸时看这附近水土肥沃,气候宜人,不像是会闹天灾的样子。”
“是人灾!”那小二把手放在嘴边,小声嘟囔。林寒初也没多问,过了一会,小二从铺子后面钻出来,端来一碗加了几片青菜的阳春面和一壶茶。他端到林寒初跟前摆好,并不急着转身,而是稍稍凑近林寒初后脑道:“姑娘,你在这村里可得小心,强盗打劫的不少,专抢你们这些过路的外乡人。”
林寒初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她又向小二打听了去始兴江坐船的路,便赶紧吃起面来。才扒了两口,隐隐听见身后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一前一后,一轻一重。转而又听见一个女人的喊声:“站住,你给我站住!”
由远及近,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男孩子飞快地向她这个方向跑来,他身后,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妇女,上气不接下气地边跑边喊。
那个孩子的怀里抱着几个黑乎乎的东西,他一边跑一边往后看,突然,被地上车轮压过的一个凹坑绊倒,向前扑倒在地,手里的东西也扑腾着滚落到地上。那个妇女这才赶了上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喝到:“你个臭小子,我让你再逃!”那男孩子死命地想挣脱,往地上摸索着刚才掉了的几个黑色球状物体,林寒初这才仔细看清,是几个土豆的茎块,上面冒出了几个新芽,粘着泥土,像是刚从地里拔出来的。
那男孩一边使劲推开那妇女的手,另一只手从地上抓起那带着泥的土豆块,便往嘴里塞。
“你别吃,别吃啊!这是全家的命根子啊!”那女人扯着嗓子来回地喊着,伸手从男孩的嘴里想要扒出那块土豆。
男孩子捂住自己的嘴,蜷曲着身体,嘴里使劲咀嚼,想在她娘挖开他的嘴之前把东西咽下去,“娘,我饿,我饿!”他含糊着边嚼边喊。接着又从地上拿起一块,塞进嘴里。
他母亲眼看他将这发了芽的土豆一块块吞下去,她拉着他衣服的手上也慢慢失去了气力,只无助地来回摇晃他,带着哭腔:“攀儿,你知不知道,这是咱们全家用最后的一点钱换来的土豆种子,就指望着它发芽长出来。呜呜呜…你弟弟妹妹还指望着靠它能活下去,你吃了,t我们可怎么办呢?呜呜呜…”说道后来,她也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用破败的衣袖擦着眼泪。
那个男孩子把几块土豆吃完了,害怕地瞧了瞧他母亲,也不敢去扶她起来,只向后退了几步,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膝盖上,瑟瑟地发抖,不知所措。边上渐渐围了几个行人上来。
“哎,真是作孽啊,看来又是一家子都要饿死咯。”小二边擦着桌子,摇头感叹。
“小二,这村子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一直有人穷得吃不起饭,接连饿死吗?官府也不管管?”
“官府?”那小二回头,歪着眉毛没好气地道,“姑娘,我不瞒你说,这人灾就是朝廷和这县老爷给整出来的。”
“此话怎讲?”
那小二侧脸往往周围,见没旁人在听,才坐到林寒初对面:“姑娘你不知道,这星子县虽然地处偏远,可历来也是个丰衣足食的地方,谁知两三年前,这里来了个县令姓刘,刚开始还好,也懂得微服私访、体恤民情,可是没几个月,就开始变样,不但县里的冤案错案不闻不问,还中饱私囊,贪了好多征收上去的粮草钱财。过了半年多,听说朝廷怪罪下来,这个县令就想了一招,自告奋勇,把县里的男丁都拉去休堤坝,谁知两年前的那年八月,赣江洪涝决堤,当时县里几百口男丁都死在了江里。咱们村的劳动力当时几乎都死绝了,只有女人和孩子,你说这秋收和春耕都没了男人,还不得饿肚子?整个县和我们村都落魄下来,这两年下来饿死穷死的比比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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