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肯？”完颜氏转过头看了严嬷嬷一眼，似乎并不着急，神情也是淡淡的：“你别忘了，你们和我一样，都是一根藤上的蚂蚱，这事要是被查出来，我没有活路，你们也一样会死，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严嬷嬷的脸色有些苍白，此事非她所愿，都是二夫人逼着他们夫妻二人做的，去京郊接应那些匪徒的，是她的夫君。
    他们夫妻二人，都是二夫人的陪嫁，夫君帮着二夫人管着庄子，她则在二夫人身边伺候，对二夫人一直忠心耿耿。
    除了前些日子她被二老爷威胁，在夫人面前说了一些违心的话外，这些年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夫人的事。
    “你让谁去了牙行？”完颜氏见严嬷嬷踌躇不定，有些没好气道。
    完颜氏并不害怕，事情都出了，害怕也没用，只要把去牙行的老妇人杀了，线索自然断了，没有人能查到她头上。
    “回……回夫人的话，是奴婢的表姐，她早些年脱了奴籍，嫁给了一个普通的男子，夫妻二人开了一间小作坊做着榨油的生意，她的小孙儿是个读书的料，只可惜家中供养不起，瞧着实在可怜。”
    “夫人给了奴婢五百两银子，一对赤金镯子，让奴婢安排此事，奴婢……想着表姐的日子不算好过，她孙儿又急需银子上私塾，肥水不流外人田，奴婢就给了她一百两银子，一只金镯子，让她去了牙行。”
    完颜氏听了后，狠狠瞪了她一眼。
    严嬷嬷小心翼翼道：“夫人息怒，这种事儿，奴婢也不敢找外人去办，所以才让表姐去了。”
    严嬷嬷见完颜氏脸色难看，连忙道：“我这就去见他她，让她离开京城避避风头，一家子都走，一个不留，走得远远的，这几年都别回来。”
    “告诉你男人，等他们离开京城后，都杀了吧。”完颜氏说着冷笑一声：“到底是你表姐一家子重要，还是你这一家老老小小重要，你比本夫人更清楚，他们一旦被抓，就会把你们供出来。”
    严嬷嬷闻言脸色有些苍白，不过还是下定了决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奴婢这就让他们离开京城，再派人去给夫君传信。”
    “去吧。”完颜氏点了点头：“去我的妆匣子里再拿五百两银子，是我赏赐给你们夫妻俩的。”
    这种事儿办起来有些难，关键是，严嬷嬷有些过不去心里道坎儿，这些完颜氏都知道，所以也没有亏待他们。
    她前前后后，已经给了这对夫妻很多银子了。
    光是买凶杀人，她就出了一万两，把她多年的积蓄搭进去了不少。
    “是，奴婢这就去。”严嬷嬷应了一声，连忙退了出去，刚走了没几步便遇到了他们家二老爷阿尔吉善。
    “夫人呢？”阿尔吉善皱了皱眉道。
    “回老爷的话，夫人在屋里。”严嬷嬷连忙回道。
    阿尔吉善闻言快步进屋了。
    严嬷嬷也没敢停留，连忙出了院子，往府门口的方向走去。
    阿尔吉善进屋时，完颜氏正靠在美人榻上打盹儿。
    “大白日的，你怎么又睡了？”阿尔吉善坐到了椅子上，眉头紧紧皱起。
    “我闲来无事小睡片刻，老爷也不许吗？”完颜氏睁开眼睛看着他，一脸淡漠道。
    她上头又没婆婆需要伺候，睡一会儿怎么了？
    “你做的那些事儿，我已经知晓了。”阿尔吉善冷眼看着她：“阿玛也知道了。”
    完颜氏闻言立即坐起身来，脸色变了又变，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老爷，我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即便你们把我交出去，世人也会认为，这件事和你们有关，谁也休想独善其身。”
    阿尔吉善听了她的话后，火气上涌，忍不住抬起手，一巴掌甩到了完颜氏脸上：“你这恶毒妇人，若敢牵连家人，我就先剁了你。”
    完颜氏口中一阵腥甜，她伸手摸了摸，发现自己嘴里有血，可见阿尔吉善这一巴掌打的有多重。
    “原来老爷也知道害怕。”完颜氏笑了起来，笑得有些疯狂。
    自从失去长子后，她整个人都沉浸在悲痛中，可为了次子的婚事，她一直强撑着，结果那个混账小子娶妻后，什么都听媳妇的，她若欺负儿媳妇，人家就要站在小贱人那边和她对着干。
    再后来……大儿媳不愿守寡，居然撺掇她娘家人，把她接回去了。
    还有这个老东西，根本没有因为儿子的死而伤心难过，人家又纳了两房小妾，把人家肚子都搞大了。
    这些人都过得很舒心，各有各的好日子，早就把惨死的和泰给忘了。
    唯有她，永远记得儿子。
    完颜氏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想报仇，却又奈何不了大阿哥。
    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得知严嬷嬷的夫君认识了一位西北来的商人，可以联系那边的悍匪，买凶杀人。
    完颜氏便花了一万两银子，让那些悍匪来了京城，住在了离京城还有百里之遥的农家小院里。
    他们在那边住了整整三个月，完颜氏也没找到机会让这些人行刺大阿哥。
    因为这半年来，大阿哥根本没有出京城。
    完颜氏有些急了，便让严嬷嬷找人在京郊租了一个农家小院，让严嬷嬷的夫君给这些人传信，让他们住到了这个小院子里，伺机而动。
    她没有等来大阿哥离开京城，却发现宁楚格居然去了京郊，住进了淑沅的小庄子里。
    完颜氏原本没想对宁楚格动手，毕竟……又不是宁楚格杀了和泰。
    可前些日子严嬷嬷陪她说话时，说起和泰当初是被四福晋的美色所迷，犯了错，才给了那些人可乘之机，成了大阿哥和太子争斗的牺牲品。
    完颜氏对宁楚格的恨意也越来越深。
    她这些日子已经有些疯魔了，便吩咐严嬷嬷，让那些匪徒去杀宁楚格。
    她和那些匪徒是有约定的，到这个月底，如果还没有机会完成任务，人家就要回山西了。
    她那一万两银子就打水漂了。
    杀不了大阿哥，那就杀宁楚格吧。
    第846章 计中计
    没想到，宁楚格居然这么命大，不仅躲过一劫，还活捉了几个匪徒。
    关键是，这件事她做的很隐秘，没想到还是被阿尔吉善和索额图发现了。
    “若是事情败露，你便自尽吧，免得牵连整个赫舍里氏家族，你别忘了，没了和泰，你还有和裕，你不在乎我们的死活，那和裕呢？你的娘家人呢？出嫁女所做之事，不会连累娘家人，不过……我完全有能力在死之前，把他们都杀了，所以……该怎么做，不必我再教你。”阿尔吉善说完后，起身便往外走，没有再看完颜氏一眼。
    完颜氏气得浑身发抖，把屋里的东西全部砸了后，依旧不觉得解气，又哭又嚎。
    原本过来给她请安的小儿媳妇儿站在门口听到这动静，不敢进来了。
    她这婆婆怕是彻底疯了吧，实在太吓人了！
    ……
    阿尔吉善并没有出府，而是去了索尔图住的院子，父子二人一块儿进了书房。
    “你媳妇儿怎么说？”索额图咳嗽了几声后，皱眉问道。
    自打被皇帝下旨致仕后，索额图一直抑郁寡欢，入冬后病了一场，咳嗽了个把月也不见好，心情也不大好。
    “回阿玛的话，儿子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该说的话都和她说了，她很在意娘家人，也很在意和裕，为了他们，她会乖乖照办的，若是事情败露，她会以死谢罪，不会牵连我们。”阿尔吉善连忙说道。
    “那就好。”索额图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说起来，此事是我们算计了她，是我们对不住她在先，等她死后，你要好好对和裕，不可让庶出的子女越过他，还有完颜氏的娘家人，也要多加照拂。”
    “是。”阿尔吉善应了一声，又道：“自从和泰死后，完颜氏就像疯了一样，天天都想给儿子报仇，与其让她自己胡来，还不如我们帮她一把，阿玛这么做，也是为了太子爷，为了整个家族，无需自责。”
    阿尔吉善已经很烦完颜氏了，根本不在意她的死活。
    那个女人若是不愿意死，他不介意亲自动手，送她一程。
    完颜氏做梦也想不到，严嬷嬷的夫君结识的，从西北来的那个商人，其实是索额图和阿尔吉善他们父子二人安排的。
    严嬷嬷刻意引导完颜氏，让那些匪徒去杀宁楚格，也是他们授意的。
    索额图的目标本来是大阿哥，结果没有找到机会。
    杀宁楚格，只是临时起意。
    毕竟……完颜氏都出了一万两银子了，总不能打水漂。
    “原本我还在想，杀不了大阿哥，杀了四福晋，也不算亏本，太子爷最大的对手，除了大阿哥，就是四阿哥，这些皇子们都十分谨慎，出门在外，身边带的侍卫比较多，还有暗卫暗中保护，说不定皇上也派了人暗中保护他们，想动皇子们，不容易。”
    索额图说着话锋一转：“但四福晋不一样，她毕竟是女子，想要杀她，还是能找到机会的，四阿哥如此在意这个福晋，她要是死了，对四阿哥的打击肯定很大，或许他从此就一蹶不振了，对太子爷来说，可是一个好消息。”
    有些话索额图没说。
    太子是个好色之徒，肖想过四福晋，后来虽然打消了这个念头，可今年木兰秋狝的时候，他又犯浑了，为了看四福晋狩猎时的英姿，他耍了不少心机。
    太子要是把对美人的心机用在正途上，其他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在索额图心里，宁楚格就是红颜祸水，死了正好，免得勾搭了太子，让他犯下大错。
    “阿玛所言甚是。”阿尔吉善连忙点了点头：“太子爷现在最厌恶的，就是大阿哥和四阿哥，不管是谁受到了打击，对太子爷来说都是好事。”
    “四福晋要是死了，以四阿哥现在的年纪，肯定会再娶，到那时候，佟佳氏一族的人还会像现在一样忠心他吗？这本是一举多得的事，只可惜失败了。”索额图说着又叹息了一声，那么好的机会，结果却没能成事，实在太可惜了。
    “四福晋那个女人，真是不好对付，四阿哥娶了她后，不仅有强大的岳家做支撑，也不缺银子用，这几年他不仅越来越受皇上的器重和喜爱，就连其他皇子们，也有不少人听他的。”索额图眉头紧锁，沉声道：“再过个几年，他或许会成为太子爷最大的对手。”
    “阿玛，那我们该怎么办？”阿尔吉善连忙问道。
    他们赫舍里氏一族能不能翻身，能不能在朝堂上延续从前的风光，就看太子能否顺利登基了。
    为了太子，为了整个家族，他们必须用尽全力，把太子扶上位。
    “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慢慢等吧，总会有机会的，只要皇上中意谁，我们便替太子除掉谁，如此一来……他的储君之位便稳了，我们赫舍里氏一族也会借助太子的力量，重登高峰。”索额图说道此，脸上突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不管是谁挡了他们的路，都得死。
    阿尔吉善听了他的话后，小心翼翼道：“儿子说句大不敬的话，现在挡在太子爷面前的，最大的绊脚石，不是大阿哥，也不是四阿哥，其实是……”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索额图便狠狠瞪了他一眼，厉声道：“你给我住口，此等大逆不道的话，以后不要再提。”
    他当然知道，太子登基即位最大的阻碍其实是皇帝。
    只要皇帝一死，太子立马就能登基，不管是大阿哥还是四阿哥，都只能俯首称臣，不会再对太子造成任何威胁。
    到那时候，太子想杀他们，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只可惜，皇上是个长寿的面相。
    一想到这些，索额图就觉得头疼。
    “你派人好好盯着此事，若是查到了你媳妇儿头上，不要心慈手软，好好善后，不能牵连到整个家族。”索尔图沉声说道。
    “是。”阿尔吉善连忙颔首：“儿子这就让人盯着各方的动静。”
    第847章 告密
    ……
    天色渐晚，城东一处狭窄的小巷子里，挑着担子卖米糕的吴大娘拽着孙女的手进了小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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