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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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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陆鹿在厨房淘米准备做饭,季让在一旁给她打下手,他将荷兰豆掐头去尾连带着两侧的筋纤维一并仔仔细细地择干净放进篮子里,再用清水冲洗干净。
    冰箱里还有两个个头很小的西红柿,陆鹿问他是要煮蛋花汤还是炒鸡蛋,季让思考了几秒,说:“煮汤吧。”
    陆鹿点点头将西红柿丢进水池里:“洗干净切一下。”
    锅里烧着的糖醋排骨香味浓郁,陆鹿盖上锅盖,拧开另一边的煤气灶,往锅里倒油,温度差不多的时候她把季让择好洗净的荷兰豆倒入锅里,‘滋滋’的声响在厨房里炸开,季让下意识躲了一下,他原先给自己煎过荷包蛋,鸡蛋打入锅中溅起的热油烫得他直往后退,最后还是他锅盖锅铲并用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煎出个蛋,而陆鹿只是随意翻炒几下锅里的油声就小了,看起来挺简单的,好像也不是很难……
    “你等会儿教我一下番茄鸡蛋汤怎么做,我上手试试。”季让去了番茄的蒂,跟切苹果一样把番茄切开,但番茄不像苹果那么好切,刀面、案板、以及他的手上全是酸甜味的汁水。
    陆鹿朝他这边看了一眼,眼神有些复杂,但也没拒绝他。
    她把锅里的两个菜烧好盛上桌,解下围裙系到季让身上,锅洗干净后里面还有水珠挂着,季让就已经准备往锅里倒油了,陆鹿‘诶诶’出声制止他:“锅里还有水不能倒油,会溅的。”
    季让明显不知道这回事,乖乖听话地放下油壶,按照陆鹿的步骤将锅里的水擦干净,等锅底微微热开始倒油……陆鹿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出锅的时候这锅汤看上去也像那么回事。
    两个人,两菜一汤,刚刚好。
    季让端着碗从厨房出来,将手里的筷子递给陆鹿,陆鹿晚上米饭吃得少,差不多小半碗,剩下的都在吃菜,还留了肚子喝汤。
    毕竟是第一次下厨学做饭季让不免有些期待在的,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是一副低头吃饭的样子,陆鹿很淡定地喝了口汤,味道挺独特的,番茄是番茄,鸡蛋是鸡蛋,水是水,一点味道都没有。
    她忘记让他放盐了。
    平时做饭这些事情几乎是肌肉记忆,不用脑子想,光是手就能把该放的调料放进去,今天教完季让大致的步骤她就光顾着看他了,压根没想起来还要放盐。
    她实话实说,却也还是把碗里的汤都喝完了。
    “下次我就记住了。”季让给自己舀了一碗,说道。
    陆鹿怕他心里有稍稍稍微的沮丧,安慰他道:“能把汤煮出来我觉得已经很厉害了,我第一次下厨做番茄鸡蛋汤的时候鸡蛋都是焦的,放了盐比不放盐还难吃。”
    “你尝了?”季让问她。
    “尝了啊,真的超级难吃,我全倒了,但我不服气,照着买来的菜谱连着给自己做了一周的番茄鸡蛋汤。”陆鹿说这话的时候像是回到高中时期还不会做饭时候的陆鹿,有点孩子气,“然后我就把它降了,厉害吧。”
    季让被她逗笑似的点头,不过他很难把眼前这个厨艺很好的陆鹿和话里描述得跟厨房小白一般的陆鹿联想到一起,虽然过程被她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但做起来真挺难的,而且他刚刚才试过。
    季让刷碗的时候陆鹿在沙发上看电影,一部前年爆火的片子,陆铭导的,她看过几遍,对片子里女二的印象比较深刻,尤其是大火里拿枪自戕的那个画面,陆鹿看一次鸡皮疙瘩掉一次,不过挺可惜的,影评上说她退圈了。
    她边看边吃茶几上季让洗好的车厘子,季让收拾完碗筷和桌子坐到她旁边陪她一起看,她盘腿窝在沙发里,车厘子抱在怀里,果核被季让用手接着丢进垃圾桶,那只手几乎就一直在她面前重复着接核扔核的动作,她刚吃完饭没多久,这会儿有不知道吃了多少车厘子,肚子有点撑。
    陆鹿放下果盘,站起来绕家里走了两三圈消食,结束的时候她停在那盆茉莉花前,上周季让不在枝条上很多花骨朵都开了,家里都是清雅的茉莉香,才过去一周那些白色的小花就开始凋零了,花盆四周掉了很多残花,落一茬长一茬,时间一长她都懒得去打理,后期的养护、施肥、驱虫以及家里卫生打扫基本都是季让承包的,只要季让在,这些事情都轮不到她来。
    甚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早上起得比她早,会给她买豆浆油条,会帮她烤面包煎鸡蛋,连她姨妈期早上吃的红糖小丸子都是他提前两三个小时起床亲手揉面一颗一颗搓出来的,陆鹿不知道,也想不到是季让做的,因为没有鸡飞蛋打,厨房也没有炸,家里反倒是多了袋糯米粉和红糖,以及锅里面还有剩下的煮多了的红糖小丸子。
    难道他有这方面的天赋,无师自通?
    算了吧,上次上网搜的煮汤圆煮出来的芝麻糊她还记忆犹新呢。
    例假最不舒服的两三天陆鹿都没去店里,放了假,店里的客流量也多了起来,店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季让去帮忙的,而她就负责蜗居在家里,除了吃饭,其余时间都是躺床上过的,肚子疼得根本不想动,手机也懒得碰,人是睡了醒醒了睡,跟半身不遂一样,不过疼得她感觉也快了。
    下午睡了一觉,陆鹿觉得自己睡了很久,睁眼天都暗了,家里肉眼可见的暗了几个度,看了眼时间也就睡了半小时不到,外面天气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她突然有点心慌,连着腹痛冷不丁地颤了一下。
    床头的保温杯里是季让临走前给她冲的红糖水,她喝了点,小腹的疼痛丝毫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更疼,她捂着肚子去了趟厕所,出来的时候额角渗出一层汗,冷汗。
    她刚准备重新躺下,压在枕头下的手机猛然响起铃声。
    阿琳?
    她今天不是在休假吗?怎么打电话给她了?
    陆鹿带着疑问接通了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很吵很杂,她眉头皱起叫了一声‘阿琳’,对方像是从混乱中恢复神智,压着哭腔:“陆鹿,你赶紧来店里一趟,有人故意闹事,还打起来了……”几乎是一瞬间,尖叫声混杂着杯子被砸碎的响声四溅开来,阿琳明显是愣住了,声音比刚才还要抖,“徐乐清,徐乐清……徐乐清你快看一下季让,流血了,他流血了!”
    紧接着是徐乐清的声音:“救护车,阿琳,快叫救护车!”
    陆鹿眼皮猛地跳了两下,耳边的电话声停了,她看着被挂断了的手机屏幕。
    他流血了。
    季让流血了。
    大脑像是延迟接收到了这个信息,陆鹿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耳朵像是聋了一样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她强迫自己冷静,却发现自己压根冷静不了。
    陆鹿忍着腹痛从床上爬起来,连衣服都没换,随手拿了一件羽绒服套上,出门正赶上下雨,她没带伞,脚上是平时在家穿的棉拖被毫不在意地趿拉在雨里,她的车被季让开走了,下雨天打车又不方便,她站在路边着急等车,裤脚被雨水沾湿吸附在腿上,身上都被淋湿了她也浑然不觉。
    上车的时候阿琳给她发了信息,她能接收到的词眼也就是那句跟季让有关的:徐乐清已经送季让去医院了。
    这会儿她人已经在去医院的路上了,可能是下雨手冷,又可能是太担心季让,抑或是二者都有,陆鹿的手一直在抖,不受控制地发抖发颤,她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季让伤得怎么样,到底严不严重,她什么都不知道,这种无力的感受像是从心底攀爬而生带着刺的藤条,死死扼住她的心脏,痛得她喘不上气。
    比起跟季让分开,她更害怕的恐怕莫过于此了。
    下雨天路上堵车,陆鹿赶到医院季让正坐在一楼大厅的蓝色塑料座椅上,左眼连着眉毛的区域被纱布绷得严实,半边脸都肿了,眼睛因为伤口不太能睁开,陆鹿看见他的时候腿都发软了,张着嘴巴话说不出,眼泪直接夺眶,一个劲的往下掉。
    不久前他们通过电话,季让知道她要来,电话里能听出她的不高兴,也知道她如果看见他这副样子会更不开心,但他没设想过陆鹿会是这副模样——头发半湿,眼泪混着淋在脸上的雨水往下滴,身上穿着居家的那套不算厚的睡衣,裤脚基本全潮,白色棉拖上的绒毛溅上雨水泥水像刺猬身上的刺根根分明。
    医院大厅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每每经过都要往他们这儿看一眼,加上陆鹿哭得声音不算小,乍一眼给人的感受就两个字:狼狈。
    可季让不觉得,他看到陆鹿的第一眼是难受,比她看见他受伤还要难受。
    她还在生理期,穿成这样肚子不知道要多疼。
    陆鹿穿的也是一件羽绒服,和季让穿得款式一样,尺码也大差不差,季让见她来二话不说就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跟她已经淋了一身雨的羽绒服交换了一下,他问她:“冷不冷?”
    “冷你大爷啊季让!”陆鹿哽咽着,眼泪比之前掉得更狠,“我在电话里听阿琳说你流血了,不是说帮我看店的吗?好端端的你怎么受伤了?伤没伤到眼睛?严不严重啊?你还能看得见我吗?”她抬在半空中的手都不敢去碰他,生怕弄疼他。
    似乎被她最后一句夸张到了,季让捏着她的手笑了一下,他才缝了针出来,麻醉还没过,半边脸有点僵,在陆鹿眼里多多少少沾了点强颜欢笑。
    “还笑,好笑吗?”
    季让替她抹掉了挂在脸上的眼泪,摇头:“小伤口,不严重的。”
    来的路上他就跟她说不严重,问他什么都说没事,要是没事阿琳和徐乐清在电话里会着急成那样吗?陆鹿自己抹干净眼泪,凑近仔细看他的已经处理好的伤口,好像她这么看就能好了似的。
    “电话里我都听见了,徐乐清都让打120了你还说不严重?”陆鹿满脸担心。
    季让就这么坐着不动让她看,嘴上还不停地说着:“我真没事,你别听他们的,当时那个情况都吓到了,没那么夸张,就出了点血,没让他们打。”
    “季让你心多大?都这样了还没事,要是我这样你会觉得没事吗?”陆鹿嘴上怼他,心里疼得不行。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如果陆鹿真的受伤,他甚至要比她现在紧张他的心情还要紧张上一千遍一万遍。
    就像今天店里故意闹事的那些人,他不允许有人诋毁陆鹿,也不允许有人伤害她,哪怕是语言上的讥讽他也绝不允许,就更别说是身体上能够感知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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