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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骨为刀(重生) 第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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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五皇子埋伏深远,加之淑妃家族的势力,沈家留在京中的人恐怕并不足以抗衡,父亲的意思是要我们在京中等待几日,等到宫中真的传出不利的消息,大哥才能领兵入京。”
    沈长弘所行终究顾虑沈家的名声,如此已是最为谨慎的一步棋了。
    洛久瑶思量着,却忽而想起一桩事来:“若西境掺杂其中的势力这样少,秦征来北地,是笃定了自己会被洛久琮当做替罪之人……可他……”
    正如他所言,他前来北地,是入了一场必死的局。
    难道他所言中的与她有关,全然不曾作伪么?
    见洛久瑶沉在思绪中,沈林拿着冷布巾的手顿了顿。
    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却仍给了她肯定的答案:“嗯,的确如此。”
    洛久瑶回神,这才察觉到他嗓音中的些许低落。
    自景央园落败,这些时日里,沈林一直同沈停云处置穆城与景央园遗留的罪证,整日忙得不见人影。
    而后收到燕京的密信,他们又快马同行离开连州城,一连朝南赶路多日未歇。
    他们已好几日不曾有此空闲对坐相谈了。
    洛久瑶想了一下,试探着问:“你不愿听我提及秦征?”
    掌心的冷偏了一偏,贴擦着手腕划过,沈林骤然抬眼。
    他本想点头,又顿一顿,摇了摇头。
    “倒也不是,不是不愿听你提及他。”
    他有些犹豫,言辞却坦率,缓缓道,“我只是,明了他心中意图,听你提及时,便总能想起他看你的眼神。”
    “阿瑶,我知道你于他无意,却也知道他那样看你,对你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那样明明昭昭抱有占有的意图,又染着十二分的熟悉。即使自洛久瑶到北地后,他们已近一年未曾见过,可当秦征看着她时,眼中却总隐隐含着那些埋藏在很多年前的,只他们二人知道的隐秘。
    即使秦征如今已经伏诛,即使洛久瑶坦坦荡荡,看向自己的目光又万分笃定,可他每每想到,心间还是会难以抑制地有些发酸。
    见沈林欲言又止,洛久瑶牵他的手指:“你竟然还能留意到这个,从前我在燕京与他几乎势不两立,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想杀我?”
    沈林执拗:“我就是知道。”
    洛久瑶轻轻笑了。
    相处这样多时日,她自然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也能看懂他眼底潜藏的情绪。
    上一世,她与他虽已相识相熟,却始终未曾交付心意,她曾见他冷静自持,见他安稳而沉着,好似永远能承接住她的情绪,永远游刃有余。
    可如今不同。
    他们曾同跪佛前垂首叩拜,也曾共持一柄染血的短刀,一同淋过郊野的大雨。
    她牵住了他的手,听到了他的心跳与未曾宣之于口的话语,也触到了他心底的怯意与不安。
    而沈林所不知的,那些过往的记忆在一点一点模糊,却早已融进她的躯壳血肉里,成了构成如今的她的一部分。
    过往是无法抹去的,但那些都没什么重要,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前路要一同走。
    洛久瑶牵着他的手,靠近他,轻轻亲了亲他的唇畔。
    “好了,你都知道,你什么都知道。”
    “所以我最喜欢你,你也知道,是不是?”
    --
    回到燕京的时候,城中的时疫仍在蔓延。
    变故不会改变季节的交替,燕京城的花树生了细嫩的花芽,沈府前院的花架子上也已铺满葱茏翠色。
    花木充满生机,府中却空空如也,连侍从守卫也不见。
    正堂的桌案上只一张字条,草草两言交代了携沈煜入宫的时日。
    如二人先前所忧心的,为防着沈家携军回京,洛久琮率先接走了姜云清与沈煜入宫作质。
    大概是怕府中的侍从因此受牵累,姜云清入宫前遣散了众人,只带了沈煜与沈无虞入宫。
    洛久瑶尚不便光明正大地露面,路上换了衣袍,作为侍从与沈无忧一同跟在沈林身侧。
    沈府中虽空空荡荡,但埋伏在府外的眼线众多,或者说,如今的燕京城中,各处都有洛久琮布下的眼线。
    才回府,二人皆是风尘满面,却下一瞬便接到了宫内的消息。
    宫里的人来得很快,召沈林入宫觐见。
    见的是身体康健,始终未染上时疫,代洛淮与洛久瑜处理朝中政事的洛久琮。
    沈林应下,以满身风尘需先更衣为由头走入内室,蘸了壶中陈茶,悄声在案上落下几笔。
    洛久瑶瞧过,点头拭去。
    她的脚步止在屏风后,目送人影更衣后打开房门,一步步随着宫侍离开。
    前来传召的宫侍奉洛久琮的命令,生怕有人报信,连沈无忧也一同带走。
    府内重新寂静下来,洛久瑶绕过屏风,掌心覆落在划乱后已然干透的水渍上,目光朝空荡荡的庭院里望了望。
    回程这一路上,连同方才划下的几笔,沈林已将沈家留在燕京的各处势力交代得十分清楚。
    皇城中尚且有沈家的人在,分散在城郊西南亦有沈家留在京中的势力。
    洛久琮尚且能和和气气地召沈林入宫,想要的恐怕也是这些——以及沈家的兵权。
    洛久瑶抬手,按一按始终收在衣中的莲纹玉佩。
    而沈林,早将这一寸生机交到了她手中。
    第80章
    沈林入宫时天还亮着, 宫侍引他到正殿,等见到洛久琮时,已是黄昏。
    彼时夕照将落, 投入殿内的光暗淡而狭长,正落长阶尽头的在龙椅上。
    洛久琮有意在正殿接见他,他顺着那道充斥着尘埃的光柱一步步走上去,却没有坐下。
    他只是立在龙椅旁, 轻轻抚一抚身侧雕刻了龙纹的扶手,而后俯视向下,问候道:“沈大人自北地长途跋涉而归,不知沈将军与少将军近时可还安好?”
    沈林立在阶梯下,朝他行了个礼:“承蒙殿下挂怀,父兄一切都好。”
    “大人在燕京的家人也尚且安好,只是前些时日京中疫病肆虐,我生怕沈府无人照料,便将二位接入宫来。”
    拿姜云清与沈煜敲打过沈林,洛久琮又道, “燕京春色比北地要好很多,我以为大人此番会同二位将军一同回京赏春。”
    “殿下……思虑周全。”
    沈林应他, 又转而道, “北地事务繁忙,父兄虽难以抽身却仍挂怀着燕京与圣上……此番回京复命, 臣见京中时疫尚未有药物可医,又听闻陛下与太子殿下亦染了疾, 不知如今可还好?”
    自沈林口中听到洛淮与洛久瑜二人, 洛久琮的面色变了一变。
    他面上仍是笑着,言语温和:“不瞒沈大人, 我如今不得已暂代朝政……是父皇的授意。”
    沈林点点头,出口的话却是:“殿下辛劳,只是陛下曾命臣前往北地探查,臣总要向陛下复命。”
    “父皇如今不便接见朝臣,大人只能向我复命了。”
    洛久琮言外之意十分明显,终于同沈林谈及召他前来的真正目的,“我知晓大人前往北地所查,眼下请大人来是有一事想要问询你——”
    “沈家多年来避于朝野党争,一心独善其身,刀刃虽利,但掩埋于鞘中终究无用……我见大人并非是安于现状之人,不知可愿……”
    “殿下抬举臣了。”
    未等洛久琮说完,沈林已然猜到他的意图,应声道,“臣之志,沈家之志都从不在此。说来臣也知道,殿下曾用的一柄刀近些时日遗失在了千万里之外,这才迫切地想要另寻一把。只是殿下寻臣之前,总要先考虑过臣这柄刀是否趁手……用起来,是否会伤及自己。”
    “父皇曾言沈家高风峻节,大人还真是没有令人失望,却不知能否全始全终了。”
    洛久琮面上仍是笑意,眼中却一片阴沉的寒,“大人长途跋涉,我命人备了酒菜,还请移步前去,好生歇息。”
    --
    洛久瑶拎着玉佩跑过一遍燕京,又着人向北去了封信。
    寻一处掩人耳目的小院落脚时已是深夜,才稍作歇息,便有一人找上门来。
    程惊鸿穿了身不起眼的布衣,若非洛久瑶认出他用细布缠起的长刀,险些以为是个逃难至燕京,上门讨钱的乞人。
    程惊鸿见了她后丝毫不客气,一拂衣摆落座在案侧,自顾自地倒了口水喝。
    “殿下藏得隐蔽,不枉臣跟了你这么远。”
    洛久瑶从他手中接过茶壶,也给面前的杯盏添了水,顺口问道:“程统领的动作这样快,是自我从沈府离开便一路跟随了罢?”
    程惊鸿摆一摆手:“哪儿的话,是自你与沈林一同回京便盯紧你们了。”
    洛久瑶不同他客套,径直问:“如今宫内是什么状况?连你都要这样小心,想必不算乐观?”
    程惊鸿正了神色:“圣上早已于十日前崩逝,五殿下以稳定人心为由暂不发丧。皇城中到处都是五殿下的人,本有人想传递消息,被眼线发现后被秘密处死,此后再无人敢将消息散出去了。”
    “臣此次来寻你也是顶了暗卫的名头才,等到城中各处的暗卫回去复命,我便也要跟着回去了。”
    洛久瑶点点头:“三皇兄如何?”
    程惊鸿道:“太子殿下仍病着,五殿下调离了东宫的宫侍,据臣所瞧,如今状况也是凶多吉少。”
    洛久瑶的声音沉了沉:“他倒是真的敢。”
    程惊鸿道:“秦征的势力折在北地,沈家手中又有了燕京朝臣与北契暗中勾连的罪状,只要顺藤摸瓜便能将他牵扯出来。他按下消息秘不发丧,也是因才失了西境的支持,淑妃家族与其手中势力尚不足以一手遮天,需借助外力成事。”
    洛久瑶想了一下:“我明白了,你可有办法送我入宫一趟?”
    程惊鸿下意识拒绝:“不行,眼下宫内危机四伏,我送你进去,岂不是送你去找死?”
    “那便是有办法了。”
    洛久瑶凝眸,“如今整座皇城几乎都被洛久琮控制在手,不过壁垒虽坚固,总有打破的契机,我需得先将他压在宫内的人质带出来,才能让沈家入京名正言顺,没有后顾之忧。”
    程惊鸿犹豫一瞬,点了点头。
    他起身打算离去,又顿住脚步:“臣来此前去见过沈林,殿下不问问我,他眼下如何么?”
    洛久瑶看着他,摇头:“不问了,我亲自去见。”
    程惊鸿轻笑一声:“你们两个还真是都放得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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