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散的月光洒在静寂的城市里，巨大的纯白背后喷射的光辉闪烁了一下，随即调转了方向，缓慢向下降落。
    最终，机甲停在一栋栋废弃的破旧小楼之间，蹲下身子，将自己的手放在地上。
    “看来我们到了。”
    加斯特看了一眼周围，拉着身旁的年轻探员跳下了机甲的手掌。
    随即机甲收回手掌，再次站起，后背喷吐出有些不稳定的光辉，飞向空中。
    “哟，你还活着呢。”
    一个稍显惊讶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在沉浸的夜幕中，一个叼着细支女士香烟，身材丰满的红发女子缓缓从黑暗的街道中走出。
    “莱娜？”
    加斯特看到眼前的女子，明显神色一顿。
    不过永恒旧教小范围的胜利并不能改变大范围的结局。
    在失去联邦调查局的支持之后，安保联合会显然不能对抗联合工业和永恒密教的联盟。
    而安保联合会这个在风暴区根深蒂固势力的阻碍，则是其中更重要的一个原因。
    如果不是这个小少年，她几天前就死在了雪原里了，暮光会也会被彻底摧毁。
    维莉犹豫了一下，简单把自己和‘伊洛’相遇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身形有些消瘦，肌肤泛白的小少年正躺在小床上，一个白色的药袋挂在小床旁边，药袋下连接着一根纯白的输液管，输液管的一头的医用输液夹正夹在他手腕上。
    莱娜看着眼前的金发‘大小姐’，在短暂的思索之后，将自己之前的分析简单陈述了一下，然后总结道，
    “我之前一直在想永恒密教和联合工业原本的计划是什么，现在看来，他们最初的打算应该是‘逐个击破’。
    一夜过去
    当然，旧教也不是完全没有反抗能力，这同样信仰永恒光芒的两拨人之间发生了激烈的战斗。
    两人推开一扇小门之后，一个纯白的小床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中。
    而在风暴区，这个数字是不到十分之一。
    最终主教堂废墟上两拨人的战斗，似乎是永恒旧教的人战胜了永恒密教的人。
    晃晃悠悠的机甲最终站在了圆形平台上，双手放下，并关闭了推进器。
    但这一切都在‘伊洛’出事的那一天戛然而止。
    “因为一场‘意外’。”
    她撇过头去，用力微微挪动了一下少年的身体，改变了一下姿势，把少年的脑袋放在自己柔软的大腿上，让少年的姿势更自然，然后她这样躺在地上，抬起手环，
    “请医生立刻过来一下，把所有医疗设施都带过来，”
    莱娜曾经认真思考过，如果让联合工业和永恒密教的谋划按照他们的原计划推行，她能有反击的可能吗？
    然后她看到一个浑身浴血的小少年从操作台边上走出，取下了固定在操控台手环，缓慢的戴在手上。
    “加斯特局长，我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
    靠近公交站台的位置也是好位置，在这里支帐篷早上就能多睡会儿觉。
    不过少女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伸手拉开了玻璃门，看向莱娜，低声问道，“莱娜？”
    如果帐篷所在的位置是联合工业的产业，交‘位置费’的对象就变成了联合工业。
    “我以前认识他的父母，他父亲是安保联合会的成员，在联合会里很有威信，”
    随即她的目光一顿，停留在少年曲起的手臂上。
    金发双马尾少女伸出手来，自我介绍道。
    她已经接到了曾经‘同伴’的消息。
    “所以你是‘暮光会’的人？”
    加斯特点点头，“你要多少钱？”
    同时因为空天巨兽的坠落，导致联合工业的势力也被削弱，使得联邦调查局许多雇员都从那场围杀中逃脱。
    年轻探员扭头看向加斯特。
    莱娜将目光从街边的帐篷上收回，看向前方。
    维莉轻轻点头，“伊洛最后发给我的邮件有提到你，他说他昨晚上在邮件里和你约好了今天在这里见面，”
    眼前的女孩皮肤白皙，模样精致动人，从其站姿来看，很显然受过专业的礼仪培养，大概率来自于大财团的上层。
    那条被封锁的道路向后延伸，就是昨晚上被摧毁的永恒密教主教堂。
    小少年在晕倒前，刻意将手臂曲起向前，支撑了一部分的重量。
    要让一个普通人突然获得强大的力量，必然付出了常人所无法理解的代价。
    莱娜接过了奶茶，然后有些疑惑的说道，“伊洛呢？他现在还没到吗？”
    显而易见的，很快，风暴区的所有公共设施都会成为联合工业的产业了。
    当清晨的光辉照耀在静寂的街道中的时候，喧嚣的枪声似乎也终于停歇了下来。
    她其实并不在最近才听到‘伊洛’这个名字的，以前每次开会，诺维斯都会在闲聊的时候和她说自己的小儿子如何如何可爱。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听到诺维斯谈到过自己的小儿子。
    莱娜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咖啡杯。
    “接了个委托，”
    她想了很久，最终得到的结果是，不可能。
    整个平台开始迅速下降，带着机甲的身躯沉入小楼中。
    莱娜扭头看了一眼后视镜中将道路封锁的铁荆棘。
    她转过头去，看向躺在床上的小少年。
    而是事实上，现在所有人都清楚，联合工业和永恒密教想要的是一个完全受他们掌控的‘风暴区’。
    所以这些核心领袖必须死。
    “走吧，”
    而如果继续往前推，可以发现昨晚上这场‘大乱斗’，并非是在永恒密教和联合工业原本的规划中的。
    这些位置通常是流浪者不能决定的，被一些帮派和安保公司所控制，想要在这附近支帐篷，需要给帮派或安保公司额外交一笔‘位置费’。
    越野车的车轮压过平静的路面，在即将碰到一个封锁路口的时候，拐了个弯，进入了一条小巷。
    小少年身上的血迹似乎都被仔仔细细的擦拭过，甚至连头发缝隙间的血渍都被清除掉了。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那辆漆黑的越野车，“你这是？”
    “没能同化成功安保联合会，导致了现在安保联合会彻底成为了敌人，并且破坏了他们在风暴区统治的稳固性。
    这些因素组合起来，使得联合工业和永恒密教昨晚上都拿不出足够的力量来对付安保联合会，最后让安保联合会保留了有生力量，持续阻碍‘联合工业-永恒密教联盟’对于风暴区的控制。
    不过曾经安保联合会的大部分核心‘领袖’们，则团结到了一起，现在带着自己的人化整为零，潜藏在风暴区中，继续和永恒密教以及联合工业的势力战斗。
    当然，这种情况在阿卡区比较常见，阿卡区有十分之七的公共设施都被卖给了联合工业，其中包括公园和道路。
    “我知道，”
    当然，永恒密教赢得也不怎么完美，也付出了大量的代价，并且主教堂也没了。
    莱娜回过头来，看着维莉，“所以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最终许多外围的安保联合会的成员选择了直接对联合工业投降，并得到了联合工业的庇佑。
    当然，并非是他们没有想过投降。
    维莉有些疑惑。
    不过手指内侧有完全不符合她身份的轻微的磨茧，或许还有机甲驾驶经验。
    “先解决掉你所在的与他们矛盾最深，同时拥有机甲战力的‘暮光会’，然后再合并吸收掉最弱但是最难铲除的安保联合会，最终再正面解决掉联邦调查局和永恒旧教，完成对整座城市的控制。”
    其实可以很明显看出，这是联合工业和永恒密教准备已久的‘杀局’，他们几乎做好了无法反抗的布置，在每个细分战场上，都是绝对的优势。
    莱娜笑了笑，走向加斯特两人。
    打开的天台再次合拢，寂静的夜色恢复了过往的平静。
    她了解的神秘学知识并不多，但是她很清楚，这个世界是等价交换的。
    哪怕投降了，最终也是死亡的结局。
    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有很多，风暴区的公共设施异常破烂没什么价值是其中一个原因。
    如果历史的走向真的走到那一步，莱娜觉得自己除了投降和死没有其他选择。
    然后她努力的抬起手，想把少年从自己身上推开，但是奋进全身力气，也只能推动一点点。
    一个钢铁平台从某一层楼的边缘延伸而出，托着一位金发双马尾少女一直向前，最终停在了机甲胸口处。
    其实这里她昨天已经来过一次了，帮伊洛将他的父母带到这里来。
    “不过，最大的变数还是···”
    “怎么，很惊讶吗？”
    “维莉。”
    “谢谢。”
    咔——
    哪怕把联邦调查局、永恒旧教、安保联合会绑在一起，哪怕三个势力能亲密无间的合作，他们都不可能战胜拥有不止一个强大b级超凡者和空天巨兽的联合工业-永恒密教联盟。
    这后面的一切，都是空谈。
    她立刻探手出去，摸向小少年的颈动脉，发现还有跳动之后，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不然的话，她可能在刚刚直接被砸伤。
    “他这是？”
    恐怕只有最令人绝望的经历，才能将一个已经半只脚踏进地狱的孩子唤醒。
    加斯特伸手按下了年轻探员的手上的冲锋枪，注视着基本上没怎么受伤的莱娜，然后回头看了一眼机甲消失的方向，“这是你们隐藏起来的势力？”
    她回头看向加斯特，“上车吧。”
    莱娜也扭头看向床上的少年。
    从目前的情报来看，昨晚上似乎是联合工业负责对付联邦调查局，安保联合会，以及支援主教堂。
    虽然联合工业和永恒密教现在依旧保持着优势，但是优势已经没有那么恐怖。
    而因为那位主教没能返回，主教堂倒塌，主教堂的密教势力被旧教战胜，导致了主战场密教的势力失去了原本应该出现的强援。
    进而导致永恒密教费了远超出预料的代价才铲除了旧教势力。
    说起来，当年伊洛的‘营养舱’，也是诺维斯托她从维特兰‘购买’的。
    金发双马尾少女看着这一幕，眉头一皱，直接冲进了驾驶舱。
    维莉点点头。
    永恒密教大概连逃走的机会都不会给她。
    大小姐，机甲驾驶员，是因为爱好吗？还是某种特殊身份？
    在见面的第一瞬间，莱娜就大概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观察所得。
    加斯特目光微顿，若有所思。
    在这个前提下，这些还活着的，具有威望的，随时能拉起一大帮人的曾经安保联合会的领袖，则成为了强大阻碍。
    如果昨晚上主教堂的‘陷阱’成功，那位拥有恐怖战力的b级主教能返回战场的话，旧教恐怕是会被压着打的。
    “他···”
    “什么意思？”
    不过她没有想到暮光会会有这么多台‘机甲’。
    莱娜若有所思的说道。
    最终，她选择了放弃，看向身前压住自己的小少年，“你们超凡者都这么重的吗？你这样我怎么带你去治疗···”
    莱娜叼着烟，一辆黑色越野车从她身后驶出，“这个消息算是白送了，”
    她伸手拿起一旁的水壶，又拿起一个空杯子，倒了一杯奶茶，“要喝奶茶吗？”
    虽然莱娜也没有得到具体的两教战报，但是从眼线反馈的结果来看，最终旧教应该输了，大部分的据点都被摧毁了。
    这就是事实。
    越野车绕过了街道上巡逻的联合工业佣兵，停在了一家简陋的殡仪馆门前，莱娜伸出手去，推开了车门，走下了越野车。
    她知道‘暮光会’这个组织，知道这个组织一直在抵抗永恒密教，甚至暮光会还找她买过情报。
    莱娜有些好奇的看着维莉。
    一个披着白色裘衣的金发双马尾少女此刻正站在殡仪馆的玻璃门内，端着一杯奶茶，似乎正在等待她。
    “我们现在也算是盟友了，”
    莱娜看了一眼旁边的凳子，坐在了少年身旁，注视着小少年虚弱的脸颊。
    “没有解决掉我们‘暮光会’，最终导致了有机甲能参与到对付空天巨兽的战斗。
    “你很早就认识他吗？”
    他抬起头，看到了双马尾少女，刚准备开口，整个身子就向前倾倒。
    “嗯，”
    街边的帐篷拉开拉链，一些穿着单薄衣衫的人们从周围还围绕着积雪的帐篷中走出，手里拿着半块面包，打着哈欠挤在公交站台边上。
    莱娜转身，拉开了越野车门，“给你们找个安全屋，再找个地下医生。”
    莱娜取下了手中的香烟，屈指弹了弹烟灰。
    而双马尾少女在看到莱娜的一瞬间，也愣了一下，然后她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尖。
    当然，历史最终并没有走向那个方向。
    她不知道‘伊洛’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但是她知道，伊洛醒来的时候，恐怕并不是什么‘好时候’。
    维莉也握着咖啡杯，缓声说道，“不过医生说他的身体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非常非常虚弱，有可能是太疲惫了，恐怕要休息一段时间，才能醒过来。”
    “这家伙···”
    机甲胸口的舱门打开，散落出遮盖视线的烟雾。
    这是一个绝对的死局。
    砰的一声，把她压在了操控室的地上。
    “是啊。”
    “嗯。”
    “这算是情报是吧？”
    提前到来的突然乱战使得原本缜密的计划出现了各种疏漏，也使得联合工业仓促之间的反水并没有取得应有的效果。
    莱娜轻轻点头，帮着推开了玻璃门，走进了殡仪馆内。
    维莉思索着说道，“甚至因为第一环的错误，导致了其他环的连环错误，
    然后她看向少年沾满血迹的侧脸，语气停顿了一下，“再拿一条热毛巾。”
    “最终他们一个都没解决掉，”
    “莱娜，赏金猎人。”
    而永恒密教则将所有的力量都汇集起来，用来对付永恒旧教的势力。
    年轻探员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冲锋枪，他知道联邦调查局虽然和安保联合会现在是合作关系，但是之前的关系并不融洽，经常发生局部冲突。
    她也曾经见过小伊洛的照片，那时候的伊洛脸圆圆的，可可爱爱，一看就很讨人喜欢。
    但是每次安保联合会里有人问诺维斯‘你儿子’的时候，诺维斯总会反问是‘哪一个’，并且认真的强调，自己有两个孩子，都在世。
    人们日常起床洗漱，带着疲惫的身躯坐上联合工业公交系统的车辆。
    “原来是从‘暮光会’开始的么···”
    纯白的机甲晃晃悠悠的飞到了一片废弃的工厂区，后背的推进器的光辉闪烁着，随即失去了平衡，如同飘零的落叶，有些晃晃悠悠的向下降去
    而就在机甲的下方，沉默的夜色中，一栋废弃的小楼的天台如同推拉门一般，缓缓从中间分开，露出下方的圆形平台。
    “嗯。”
    在联合工业和永恒密教试图驾驶着历史的马车驶向他们规划好的目的地时候，一只小手伸了出来，拉动了那紧绷的缰绳，让这辆马车驶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加斯特径直向前走去，“没有谁比枯树酒吧的莱娜更了解风暴区。”
    “他现在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了下来，昨晚上我差点以为他要死了，”
    联合工业和永恒密教将彻底掌控这座城市，她不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未来，但是她有一种预感，那将是一个比现在还要绝望的世界，这绝望甚至不会局限于温特市。
    安保联合会本身就不是一个坚固的团体，这种情况下发生倒戈是很正常的事情。
    维莉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端着奶茶走向殡仪馆深处，“你跟我来吧。”
    维莉也搬了个凳子，坐在了莱娜旁边。
    当然，从这庞大的实力差距来看，后面肯定会有越来越多人撑不住联合工业和永恒密教的围剿，抱着不切实际的‘期待’投降的。
    “局长？”
    ——
    她顿了顿，看着加斯特，眼中带着笑意，“你觉得我们像是能养得起机甲的样子吗？”
    ——
    莱娜伸出手，和维莉轻轻握了握手，还是自我介绍了一遍。
    少女立刻伸手出去，想要扶住小少年，却感觉一股巨力压住了自己的手臂，然后小少年倾斜的身子直接带着她一起向后倒去。
    这场布在城市里的棋局，已经从死局变成了活局。
    阳光穿过里屋的小窗洒在小少年的脸颊上，在那单薄的肩上，朦胧之中，一只虚幻的蝴蝶虚影正在缓缓舒展开翅膀。
    那紧闭的眼眸，微微颤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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