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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二四章 谋事在人成在天,梦见繁花醒时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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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溜了?
    众目睽睽之下,踩在桂折圣山的头顶上,指着所有人的鼻子骂了一通……
    自己完事了,就先闪为敬?
    “日!”
    一瞬间,桂折圣山上所有人,心情比吞了屎还要难受。
    那可是苍生大帝啊!
    不是道璇玑,不可能一招被秒!
    早前徐小受踩着玉京城,数日时间连斩璇玑殿主两身,连败三大剑仙……
    大陆五域,都在看圣神殿堂的笑话,桂折圣山上的人心情能好才怪了。
    这一回苍生大帝归来,大家就全指望他能翻盘了。
    不!
    也不叫“翻盘”。
    就是覆掌镇压小丑罢了,毕竟那可是十尊座,双方不在一个层级上。
    哪曾想,连邪罪弓之矢都留不住那猖狂的徐小受,还能给他嘴完爽完后跑了,留下一山难受的自己人……
    “受爷这回要大了呀!”
    “他已是如此战力,还是个试炼怪物,逢试炼必收获,白窟、天空之城,哪一个不是他进境飞速之地?这次是斩神官遗址……”
    “难以想象,他如果拿到了传承,将会是怎样一副嘴脸,苍生大帝真会如他所言一般,也不再会是他的对手了吗?”
    “希望不要,希望不是,道殿主保佑!”
    “啊,道殿主,您快回来吧,我现在做梦都不自由,都是那个魔鬼徐小受啊,昨晚就差点给我吓尿了,骑马骑一半马突然变脸……”
    满山都沉入哀恸的氛围。
    有的甚至或诅咒,或祈祷了起来。
    圣寰殿上,众老却是面面相觑,唏嘘于方才徐小受展现出的战力。
    谁都知道,八宫里时期的徐小受,面对一箭,无能为力,付出了一个桑老。
    现今时期的徐小受,却单手能握住那支曾经带给他无限恐惧的邪罪弓之矢!
    “他的进步,太大,也太快了……”
    鱼老啧啧惊叹着,眼角余光不由落到当先那轮椅上的身影去。
    以爱苍生为标准,这个世界上,半圣级的战力大抵分为这么两种:
    能挡一箭的。
    和一箭都挡不了的。
    后者当然是指道璇玑、姜布衣这些战斗意识、战斗经验、战斗境界都不高的半圣。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或许有点脑子,也几等于无,得道穹苍那样的计谋,才能抹除战力上的差距。
    而前者“能挡一箭的”,则又分为“只能挡一箭”和“不止挡一箭”两种。
    前者挡了和没挡差不多,不过是陨落和延迟陨落的差别罢了。
    主要是后者……
    这,才是这片大陆上,真正的巅峰级战力!
    毫无疑问,徐小受已经走到了这个层级来。
    在所有人都总感觉他还差了那么一点火候的时候,他迈过了那道坎。
    成长,说是水滴石穿。
    真要来看,它就是一蹴而就的!
    当你意识到了其人已然长进之时,已无从阻止,无力挽回。
    特别是……
    徐小受还不是在狂暴巨人、极限巨人姿态下挡住的邪罪弓之矢,他是人类形态挡下的。
    那简简单单的一抓,外人看不出来,鱼老看到了太多:
    同爱苍生邪神之力一个层级的龙祖之力、天祖之力,以及同样可怕的吞噬之力、彻神念之力……
    祖源之力!
    得其一,天下无敌!
    除却瞳,鱼老还是第一次在纯种人类的身体上,看到可兼容的两大祖源之力。
    他的身体,怎么扛得住的?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呐……”鱼老意有所指地长吁短叹。
    他之所想,爱苍生如何想不到?
    轮椅一转,这位苍生大帝便转眸看向了圣寰殿遗址前的老少众人,眼神一勾,率先示意鱼老往自己身后靠靠。
    “怎么?”
    鱼老不明所以,但还是来到了爱苍生的轮椅后面,还以为他想让自己给他推轮椅。
    这小子,可给你能的……鱼老还真把上了轮椅靠背,也不嫌弃,前前后后就这样推拉起来,像无聊得扯鱼护数鱼。
    爱苍生跟着一晃一晃的,望着前头余下的几人,声音一沉道:
    “时间紧迫,我就不多作废话了。”
    “道璇玑无勇无谋,德不配位,只会葬送圣神殿堂,葬送五域。”
    “在座的诸位加起来,更非是徐小受的一合之敌,因此我们需要一个新的代理殿主。”
    所有人听愣了,方老、仲老、九祭桂灵体等,皆有口不能言。
    这也太直了吧!
    你好歹废话几句,委婉几句啊!
    鱼老推轮椅的动作更是一停,旋即乐了。
    得!
    你小子还给我留了一个面子,先把我叫到后面去,再开始训话?
    “好好好,我赞同,爱苍生来当殿主也不是不行。”鱼老春风满面,第一个出声表决。
    小一辈的不敢说话。
    其他半圣想想爱苍生说的也没错,最后忍了,也想举手赞同。
    爱苍生甩袖打断,看向仲元子:“仲老,有个问题我想先问问您。”
    “讲。”仲老疑惑,抓了一把爆炸头。
    “上一次道穹苍欲辞任前,举荐了您……道穹苍从不无的放矢,我想知道,您是否真有我所不知的神秘,或强大?”
    众人闻声一怔,细细一想。
    确实,上一次道穹苍辞任前被爱苍生阻止了,但他唯一举荐过的,就是仲元子!
    刷一下,所有人目光齐齐望向了仲元子,心头疑窦大生。
    他……
    行吗?
    还别说,仲老真藏着东西。
    这一次若非徐小受杀到玉京城南城门去,谁知道仲老研究出了大道图?
    但“大道图”短时间内引领不了圣神殿堂,更无法带领世人抵抗以圣奴和徐小受为首的黑暗浪潮的冲击。
    所以……
    只有道穹苍知道,仲元子身上,还潜藏着比道璇玑更适合当殿主的某些资质?
    以前大家纯粹是怀疑……
    现在,面对诸多怀疑但夹有期待的目光,仲元子自个儿也懵了一下下。
    啊?
    我很神秘?
    我很强大吗?
    道小子都知道我行,我自己反而不知道我行不行?
    “主观上讲……”
    仲元子迟疑着开口,“我认为我无法胜任殿主之位……”
    “那客观呢?”鱼老迫不及待,感觉这老小子瞒着自己隐藏了什么大招。
    “客观上讲……”
    仲老又抓了一把爆炸头,绝望道:“我是真不行啊!”
    他就不是当殿主的料!
    他带着桂折圣山所有人,在徐小受归来之前,自掘坟墓把山先炸了那倒是好说。
    当殿主?赢?
    屁呢!
    且转念一想,自己手上还握着徐小受给的杏界玉符——我是个还想过通敌的人,你们让我当殿主?
    “疯了吧?”
    仲老对桂折圣山还是有点感情的,不想亲手毁了它,“爱苍生,道小子有没有可能当时就已经算到了现在,他那时候就在故布疑阵了呢?”
    这话,成功给所有人干沉默了。
    在圣山誓师、布局谋划圣奴的时候,已经算到了失败的可能,提前埋下烟雾弹?
    如果是道璇玑,大家现已知道,她一定没有这个能力。
    如果是道穹苍……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喔?”鱼老再瞅了一眼仲老那大愚且弱智的爆炸头,感觉这猜测靠谱点。
    爱苍生也迟疑了。
    他真拿捏不准了。
    主要那个人是道穹苍,一切匪夷所思放到他身上,都有了一点故意的可能性。
    如果仲老很强,为天下计,爱苍生绝对愿意他来当殿主,布局归来的徐小受。
    如果那是道穹苍的计,嘶……
    “要我说,爱苍生当殿主,然后屁事都不用去想了,总好过群龙无首,一盘散沙。”鱼老当机立断,“毕竟,道小子又不可能回来了!”
    “不找找嘛?”奚知道自己不配说话,这个时候忍不住插嘴了。
    他是最希望道殿主回来的那一个!
    不说别的,玉京城南城门口那一件紫色胸衣,奚迄今记忆犹新——在此之前,他从未曾设想过有人能从一件三指厚的胸衣上,摸出术祖之力的气息来,藉此设局计捉徐小受。
    就算如今回想起来,那依旧荒诞……
    但是!
    事实却是!
    那是距离成功最近的一次——徐小受几乎落网,可惜半路杀出来一个道璇玑。
    以小见大……
    道殿主只能用不拘一格,无所不能来形容。
    以前还没怎么觉得,跟了璇玑殿主一阵之后,奚那是一天比一天更想念道殿主!
    他的话,显然说到了在场所有年轻人心坎里去,连北北都忍不住大点其头。
    四下诸圣,跟着齐齐回眸,眼神聚焦望向了奚。
    奚压力好大,早知道不说话了。
    但这一刻,众老眼神却是唏嘘,以及无奈,没有半点苛责找茬的意思。
    九祭桂灵体柔声道:“奚小朋友,你该知道,不是道穹苍想做殿主,而是五……我们用殿主之位,束缚了他三十多年,他本来只想研究天机傀儡。”
    祖树九祭桂,在这圣山之上见过的大风大浪,比在座所有小朋友吃过的盐和米饭都多。
    她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差一点,道穹苍就是下一个北槐了。
    仲元子也忍不住吐槽一句:“他比我还疯好吗,都被制止了,还能弄出来个贰号,还好只有一个……”
    爱苍生同样还不知道道部的事情,望着面前年轻人,也低声回道:“你以为我归来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是什么?但找不回来的,龙归大海,再无影踪。”
    鱼老也笑了:“你要能找回来道小子,我看这殿主你来当比较妥当,道穹苍都可以给你打下手。”
    奚听怔住了。
    习惯了璇玑殿主的节奏,他一句话得到所有半圣的反馈,当下第一反应是……
    好温柔!
    原来半圣也能这么温柔的吗,不打断人说话,能有问有答,且是纯粹的回答,一点都不含沙射影!
    但凡他们明里暗里跟道氏兄妹的日常一样,讥讽下自己这个问题有多愚蠢,奚都不至于这么感动。
    他足足缓了好久,才感觉自己是受人重视的,是一个真正的“人”,聊天欲猛涨,复问道:
    “所以苍生大帝您的大道之眼,在盯的不止五域,不止神亦,还……”奚适可而止。
    爱苍生遥望远空,目中多了忆色,如是看到了当时初来圣山时的画面:
    “他主动想让五大圣帝世家放心,我同样不放心他的梦想,我们一拍即合。”
    “他主动让我在后方盯着五域,他在前面抛头露面,我刚好也能顺势盯他。”
    “我知道他骚主意多,敢如是做必有思忖,我防了他三十多年,喜不敢大喜,悲不敢大悲,怒不敢大怒……”
    一顿,爱苍生仔细回忆了一下。
    却发现,他甚至有些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就给整进了染茗遗址中去。
    好像只是一个巧合……
    “我以为我盯住了的。”爱苍生盯着桂折圣山的天,盯着那变幻无常的云,微微失神。
    他连一句玩笑话,都防不住!
    奚沉默了。
    四下诸人、诸圣沉默了。
    鱼老是一个能苦衷作乐的乐天派,嘿嘿一笑后道:“换个角度想想吧,爱苍生,你可是防住了道穹苍三十年,这个殿主你来当就合适不过!”
    所有人眼睛一亮,这话说得太对了。
    除却爱苍生,就是去赌一个连仲老自己都不信的仲老,作何抉择,一窥便知。
    “我同意。”
    “我赞成。”
    “我可以。”
    四下诸圣习惯性的举起了手,方问心也赞同,各家小朋友自然无话可说。
    鱼老见大计已成,心情一松,口不择言起来:“勇和谋,再不济总得占一个吧,总不能无勇无……啊呸呸呸,我什么都没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所有人都乐了。
    这是在含沙射影谁啊喂!
    轮椅旁那坨还在装死的姜呐衣乐不出来,他是现场唯一一个道璇玑党了吧?他什么都听到了,他现在只想去死……
    “却之不恭。”
    “但我只能代理殿主到徐小受归来一战之后,届时不论成败,我都将退出……退任!”
    所有人面色一变。
    爱苍生危言正色,继续波澜不惊道:
    “在位其间,我只谋徐小受一局,他在此地进的染茗遗址,也必将从此地归来。”
    “岑乔夫、水鬼、神亦……他至少会带回来三个半圣。”
    “还有戌月灰宫,他已契约贪神。”鱼老补充道。
    “还有在外的叶小天、梅巳人等,都算他天上第一楼的人了。”方问心皱眉道。
    “还有圣奴,他本来就是圣奴。”仲元子举着手,抢着道。
    爱苍生瞥了爆炸头一眼,笃定了那九成九是道穹苍的计,深深道:
    “初步估计,十余半圣吧。”
    “次面之门在八尊谙手上,算上圣帝战力,哪怕内岛都只能出来圣帝意念化身,五个吧。”
    话还没说完,不止年轻人压力山大,老人也脸色都黑了。
    鱼老闷闷不乐。
    他这个乐天派,头一回感到压力山大。
    有一种即便是自己火力全开,都有可能被人架大锅煮了吃掉的感觉。
    “情况有这么糟糕吗……”九祭桂灵体蹙眉自喃,纤指卷着裙纱,忧心忡忡。
    “作最坏打算,道穹苍常说的。”爱苍生看过去,再加筹码,“徐小受敢以身犯险,在我眼皮子底下进染茗遗址,摆明了也要拉他背后的人入局,所以,还有一个八尊谙。”
    不是像,这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北北小脸都垮了,紧张兮兮的转眸,刚好看到了跟她一样四下想要顾盼的奚。
    作为古剑修,第八剑仙对他们而言,那就是神,不管手指少了几根,状态是否完美。
    君不见,八宫里一战,只是折一枯枝,八尊谙都能败下苟无月。
    北北不自觉嘀咕出声:“圣神殿堂要输吗?”
    爱苍生望了过去:“我无法保证结果,我唯一能保证的只有尽力,当然,只靠我一人是不够的……”
    爱苍生一回头。
    鱼老吹着口哨,斜眼就看向了天外。
    “就算届时让鱼老挡在最前面……”
    “诶诶诶,你说什么呢,我也是可以尽力的,但光靠我们几个,也是不够的吧?”鱼老急了。
    “自然。”爱苍生笑着回过头来,看向奚,“八尊谙,自有人来对付的,他为这一战,同样养剑三十年,甚至提早了一步。”
    奚一愣,旋即眼中涌出狂热。
    爱苍生再看向其他半圣:
    “我就不便登天梯了,几位各领一家,去请各家圣帝吧。”
    “既然徐小受要我等布下天罗地网,也不好落了他的请求。”
    诸圣一愣,脸上多了急色,方想开口说话,爱苍生伸手一制,平静道:
    “也带一句话,哪家不来,我的箭就射往……寒宫帝境。”
    嘶!
    鱼老倒吸凉气。
    真就可着一家薅呗,你就不看其他家了是呗?
    “圣帝月氏会帮你们的,去吧。”爱苍生一拂袖,瞧见众人脸上多了喜色,各自退去。
    他自己转着轮椅,遥遥又望向了南方。
    计划是简单的。
    变化是莫测的。
    他不会算,更无法精细到哪一步要如何设防,只能奢望不要出什么变数了。
    还有……
    “道殿主会出手吗?”所有人都离开了,奚留了下来,主动推起了轮椅。
    爱苍生捏了捏眉心,怅然道:“不要说出来。”
    “啊?为什么?”奚一凛,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爱苍生沉默良久,才道:“你知道连道穹苍都怕的事情是什么吗?”
    “什么?”
    “一语成谶。”
    奚彻底沉默了,四下张望,无可聊得,最后指着身侧烂肉堆,僵硬地转移话题道:
    “这人杀吗,先祭个旗?”
    ……
    道部。
    某一处灵址。
    鱼知温戴上了黑纱斗笠,换上了一身黑衣,将黑色的盒子放在桌子上,便走出了这个长居了十多年,温馨也冰冷的房间。
    “沙……”
    四下静悄悄的,除了风声雪声树声,再无其他往日热闹的声音。
    再没有人可以跟她大声研讨天机术的问题,争得双双急赤白脸。
    再没有人高呼“圣女回来啦”,后一众人围着一个人欢呼起舞。
    再没有人笑着轻抚她的脑袋,抹去眼泪,跟她掰开来讲“道殿主严是严了点,但那都是爱呀”。
    没有天机大比。
    没有天榜一二三四。
    没有道部,没有天机术士,没有前辈后辈,没有神仙眷侣,没有人生,没有童年,没有记忆……
    什么都没有!
    一切都是假的!
    鱼知温抬起头。
    黑纱下,世界都是黑色的。
    她全身裹得密不透风,不止脸被遮挡,手都被手套藏住,没有一处见光。
    她用了十多年的时间,把自己放开来,咬咬牙主动请缨当了一回道部首座。
    她用了不到一天时间,把自己缩回到蚌壳里去,再也不敢出来。
    她曾拥有世间最为瑰丽的珠玑星瞳,却看了一路的虚假繁花。
    眼假。
    人假。
    世界都假。
    风送半程,雪送半程,这是鱼知温第二次下山,这一次她告诉自己……
    “梦,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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