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光线昏暗，连蝙蝠的定位波也分不清这是树影摇曳，还是暗影中真有东西移动，正想飞下去观察，贺灵川却道：
    “别下去！”
    越靠近稞山，神骨项链越是持续高热；直到他见到下方的暗影，项链几乎要把他颈骨烫出个洞来。
    上一次神骨项链这样激动，是在天宫的摘星楼台阶前！
    那时，摘星楼里供奉着它的壶盖；
    现在，稞山的阴影里藏着什么东西？
    贺灵川忽然从怀中取出一物，稍作摆弄，就有一道雪亮的光束打下去，猛地照透废墟里的阴影！
    这是他从天宫墟山大阵里顺出来的透影灯，连摘星楼的长明灯灵都可以照碎，现在拿来当手电筒真是再合适不过。
    刷地一下，那阴影就现了形。
    两边猝不及防，通过眼球蜘蛛收看现场直播的董锐下意识骂了句：
    “靠之！”
    这东西是个人！
    准确来说，是个穿着黑甲的人！
    因为强光骤临，他一下抬手挡脸，贺灵川也没看清他的面目，但他指缝里露出了一点红光。
    除此之外，那一袭黑甲上还有黑烟萦绕，只是被透影灯一照，丝丝缕缕飞散，露出底下的鱼鳞状的甲片来。
    那身战甲的样式有点古旧，但每一块甲片都黝黑锃亮，偏偏黑色还深浅不一，乍看之下有些像蟒纹。
    这黑甲人好似也直勾勾盯着蝙蝠，忽然一抬手。
    贺灵川何等机灵，一照见它就察觉自己飞得太低，立刻拽住蝙蝠一个侧翻，果然下方两道乌光一闪，贴着蝙蝠翅膜飞过。
    这一下虽不中，它们打了个回旋，再度冲向蝙蝠。
    严格来说，是冲向蝙蝠背上的贺灵川——
    没什么来由，但他就是知道自己被针对了。
    这黑甲人不怀好意。
    他手腕一翻，两枚袖箭打出去，堪堪在两道乌光追上蝙蝠之前将之击落。
    那是两只棱镖。
    下一瞬，贺灵川抓着座骑头上的尖角往上一拽，蝙蝠妖傀大翅一扇，旱地拔葱式升高。
    而后，就有个影子从下方掠过，与他们只差五丈距离。
    是那个黑甲武人！
    它射出棱镖后就攀援上树，比猿猴更快更轻灵。蝙蝠正与棱镖纠缠，它已爬到树梢顶上，紧接着就是借力一记高跳，往蝙蝠扑来！
    要知道蝙蝠所处位置，离地二十余丈，不带翅膀的生物很难靠近。
    这玩意儿轻轻一跃，那身战甲好像没有重量，从树梢又轻松跳高十余丈。
    简直不像人类。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教人眼缭乱，地面光线又暗。要不是贺灵川反应极快，它就已经跳到蝙蝠背上，与他短兵相接了。
    不远处的董锐看得一身冷汗。
    还好是贺灵川应付它，近身肉搏绝不是他的强项啊。
    不过黑甲武者刚开始下坠，身后突然射出一物，直接击穿了蝙蝠翅膀！
    赫然是一条锁链，尖端还有倒钩，这会儿就钩在蝠翼外侧。
    这黑甲人重量着实不轻，直接带得蝙蝠妖傀往下一沉，坠了两丈。
    蝙蝠妖傀吃痛，低头一口酸液，直接开喷。
    黑甲武者本想顺着锁链攀爬到蝙蝠背上，见状只能抬臂格在前方，仿佛撑起一层无形护盾，将酸液挡开。
    贺灵川一拍蝙蝠尖角，座骑就来了个凌空大翻身，连锁链带黑甲武者高高甩起。
    从前他为入侵天宫墟山，跟蝙蝠妖傀磨合多次，双方早有默契。这一上下翻转，就变成他和妖傀在下、锁链与黑甲武者在上的奇怪瞬间。
    这个画面，华丽又古怪。
    虽然全过程只有短短两息，但黑甲武者眼里毫不掩饰的急切和渴望，贺灵川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当锁链在空中绷得笔直，贺灵川就甩出了浮生刀。
    他的准头极佳，宝刀也从不辜负他的期望，“锵”一声将锁链从中斩断！
    黑甲武者顿时被甩飞出去。
    蝙蝠翻转过后砰一声展翅，借风再度翱翔。贺灵川立刻跳到它翼膜上，拔出锁链尖端。
    黑甲武者一落回地面，就仰头打量上方的蝙蝠，见它离地已经二十四五多丈，周围也没有大树，于是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还给我！”
    从这黑甲人身上，贺灵川感受到赤果果的贪婪和恶意。
    这东西果真是冲他来的。
    但“还给我”是什么意思？黑甲人要他还什么东西？
    黑甲人忽然从肩头拽下两块鱼鳞甲片，朝天上一甩。
    黑烟闪过，两块甲片变成两群黑蜂，每一只的块头都有拳头大小，嗡嗡嗡朝蝙蝠飞来。
    不待贺灵川下指示，蝙蝠就吐出一口酸液，喷废了七八只黑蜂。
    这些东西噗一声散作黑烟，但几息后就重新化形，再次变作黑蜂追来。
    与此同时，下方的黑甲人也手按地面，不知念出什么咒诀，贺灵川就见到地土翻涌，黑甲人脚边的泥坑里突然冒出一双手来！
    而后是脑袋、上身、双腿……
    见多识广如贺灵川，也皱了皱眉：“这是什么玩意儿？”
    那好像是个傀儡，像人一般直立，披甲执武，但身上只着半副甲，甚至锈迹斑斑，手里抓着个木头锤柄，但锤体却是一整块大石。
    不仅如此，它缺失的另半幅甲由岩土补完，后脑勺上还顶着半块残瓦。
    一个又一个傀儡从地底爬出来，站到黑甲人身后。
    它们几乎都有缺损，一半是甲武，一半是岩土。
    贺灵川怀中的摄魂镜啊哟一声：“注魂！这鬼东西把死魂困在残甲里，又用岩土补完，构筑出一支军队来！这个法子好啊，很有启发，嗯，很有启发！”
    “元力可以对付么？”
    “可以……吧？”摄魂镜也在思考，“但这些傀儡身上覆着厚厚的岩土，就好像乌龟壳一般。普通士兵不砍开它们，很难对里面的幽魂造成伤害。当然了，用神通可能更好对付。”
    贺灵川想了想：“省点力气，我们借刀杀人如何？”
    说罢，他往来路一指。
    蝙蝠心领神会，再一次压低身位，往森林边缘飞去。它其实有两对翅膀，前后各一，翼膜被打穿一个洞不妨碍飞行，只是拖慢一点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