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人生很多时候，就是一场赌博。
    毕竟命运这个东西充满了不确定的偶然性，你根本不知道，自己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所以每当我们站在人生的三岔口那一刻，赌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听上去有些可笑，但确实是事实。
    就好像沈飞，他如果不是赌自己前世的记忆能够帮自己考上公务员，那可能他根本没办法跟华艺兄弟解约改变命运。
    陈大海也是如此。
    他现在也在赌，赌沈飞一定能够平步青云，那自己如果现在就开始跟着他，就意味着有朝一日，必定能够得到丰厚的回报。
    他已经四十出头了，机会真的不太多了。
    年龄和圈子，限制了他的上限。
    除非有天大的机遇摆在眼前，否则陈大海很清楚，自己这辈子也就是个处级干部到头了。
    但很显然。
    现在沈飞的出现，给了他机会!
    看着沈飞，陈大海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沈组长，您放心，不管咱们要办的是谁，我陈大海都坚定不移的支持您。”
    很多人都觉得，当官的人说话肯定是云山雾罩的。
    其实这个倒是没错，毕竟身处官场，有时候要是不委婉一些，很容易被人探清楚自己的底牌，所以自然也就喜欢那些弯弯绕绕的表达方式。
    但有些时候，是不能够用那种委婉隐晦的表达方式来说话的。
    直白，简单，才是最好最合适的方式。
    沈飞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陈大海竟然会这么大胆。
    不过他并不是惊讶于对方的直白态度，而是他竟然觉得，自己能够上位。
    但想想也很正常。
    连浙省的当家人，封疆大吏一般的人物都来见自己，可见这一次的浙省之行，肯定是有所图谋的。
    作为一个有想法更进一步的人，陈大海有这种反应，倒是可以理解。
    “哈哈，陈处长放心，咱们督导组都是一家人，自然要团结一心的。”
    沈飞笑了笑，对陈大海说道。
    虽然对方跟自己表决心了，但沈飞却没有马上接受。
    开什么国际玩笑!
    这又不是古时候的水浒传，口称哥哥，纳头便拜，之后便结为刎颈之交。
    那都是小说里面写的故事而已。
    真正的事实是，你要随时随地防着任何人，因为不知道人家是不是卧薪尝胆或者干脆就是蒋干盗书。
    那些动不动就跟人掏心掏肺的，无疑是输的最惨的人。
    陈大海也明白沈飞的意思，无缘无故的，人家不可能百分之百相信自己，说到底，这种事情也是需要投名状的。
    “对了，老陈，你对马小云这个人怎么看?”
    沈飞笑了笑，对陈大海问道。
    “马小云?”
    陈大海一怔，随后歪着头想了想，笑着说道:“那样的大人物，不是我这种人能想明白的，不过人家能成功创业，肯定有过人之处。但说实话，我觉得马小云这个人太能忽悠了，我要是跟着他干，估计被他卖了还得帮他数钱。”
    沈飞笑了笑，点点头:“这个倒是实话。”
    马小云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是口才很好。
    但同样的道理，也正是因为口才的缘故，所以给人有一种很虚伪的感觉。
    口若悬河说的多，实际上做的并不多。
    就好像他看上去似乎多么为商户消费者考虑，可淘宝平台的问题，却始终没有得到解决。
    假货、服务质量不好等等，一直都被人诟病。
    最重要的是。
    他总喜欢把自己塑造成道德圣人。
    要知道。
    这世界上是没有圣人的。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任何人都做不到十分完美，你马小云凭什么就标榜自己完美无缺?
    “高喊着我是个好人，然后掏光你兜里的每一分钱!”
    这就是马小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而沈飞对于这个，无疑是相当反感的。
    “而且说实话。”
    陈大海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沈飞的脸色，发现他对于自己刚刚的话似乎并不反感，这才低声说道:“我因为之前在经侦干过一段时间，对于马小云旗下的那个蝼蚁金服，我是有点担心的。”
    “喔?”
    沈飞心中一栋，笑着问道:“那有什么可担心的?”
    “您可能不懂这方面的东西，我给您解释一下吧。"
    陈大海笑着对沈飞说道:“咱们就打个比方来说，我有一万块钱，我借给您，回头我用您给我写的欠条，打包给银行做抵押，再借来一万块钱放出去借给别人，甚至我搞了很多理财产品，利息给的不低，把别人存在我这里的钱，也借出去，这听上去是不是很不错?”
    “倒是这个道理。”
    沈飞点点头。
    “可问题是，我所有的本金，只有一万块钱啊。”
    陈大海苦笑起来:“如果有一天，我借出去的钱收不回来，那怎么办?"
    沈飞顿时笑了。
    看样子，还是有聪明人的。
    陈大海看着沈飞笑了，便知道，沈飞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他苦笑着总结道:“我一直不太敢用支付宝，就是因为这个。因为那个蝼蚁金服看着是给老百姓提供了不少便利，让很多人借钱方便起来，可问题在于，这个钱是要还的。而且这个钱，不是马小云的钱，是银行，是老百姓的钱!"
    听他说完这番话，沈飞对陈大海是刮目相看。
    现在很多人都把马小云捧上神坛，却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蝼蚁金服，其实就是一个大炸弹。
    别看现在没有引爆，可如果真的上市之后，资本光欢的盛宴开启，那些人赚的盆满钵满走人，剩下的问题，就得社会上这些普通人承担了。
    经济大环境好的时候不要紧，大部分人手里都有钱，有工资。
    一旦遇到意外，有些人还不上贷款，怎么办?
    其实不管是蝼蚁金服，还是银行的信用卡等业务，都是存在巨大风险的。
    不外乎银行信用卡你可以拖欠，大不了被起诉。
    但蝼蚁金服不一样，他背后没有国家支持，真要是爆雷，是没有办法解决的，总不能国家替他马小云和背后的资本扛雷吧?
    这恐怕才是李正国让自己来调研的原因!
    沈飞想到这里，看向陈大海，平静的说道:“老陈，你最近收集一些资料，关于蝼蚁金服的，好好研究研究。”
    事到如今，沈飞只能说这么多，要是还不明白，那只能说陈大海白白混了这么多年。
    他马上点头对沈飞道:“组长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沈飞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便让陈大海离开了。
    目送着陈大海离开，沈飞简单的洗漱了一番，便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睡觉自然是不可能睡觉的，他只是在想，这李正国为什么会盯上马小云，或者说，是他一个人的意思，还是内阁的意思?
    更重要的是，庄吉祥大半夜的来见自己，对自己表态，这意味着什么?
    说实话。
    对于沈飞来说，他觉得自己现在有点乱。
    毕竟说到底，自己的地位太低了。
    不管是李正国又或者是内阁，还是庄吉祥，自己在对方的面前，根本就是毫无还手之力。
    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自己肯定是最先倒霉的。
    但问题在于，过河的卒子，是没有资格选择后退的!
    沈飞只能前进，通过除了后退之外的方式来想办法改变自己的命运，这是唯一的路。
    等等!
    沈飞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马小云退休，是不是也跟这件事有关系呢?
    那家伙，也许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所以才会这么做。
    随后。
    沈飞想起一件事，自己上次去见李正国的时候，赵志杰留给自己一个电话，表示那是他的私人电话，让自己有事情给他打电话。
    想到这里，沈飞心中有了主意。
    他拿起手机，给赵志杰发了一条短信。
    很快。
    赵志杰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沈老弟，有事情?”
    赵志杰笑着问道。
    “是这样的，赵主任，刚刚……”
    沈飞说着话，就把庄吉祥来跟自己见面的事情对赵志杰说了一遍，最后解释道:“我想着，督导组既然对内阁负责，这件事我还是汇报一下比较好。”
    “嗯，不错不错。”
    赵志杰点点头:“我这就向首长汇报。”
    对于沈飞的行为，他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身在仕途当中，有时候谨慎一点是没有任何坏处的，最起码你可以确定，什么事情是自己能做的，什么事情是自己不能做的。
    小心无大错，总归不是坏事儿。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在仕途当中是非常有道理的。
    只有那些愣头青，才会觉得事事请示汇报很傻，因为他们根本不明白，在上位者的眼中，不轻视不汇报擅自做决定的下属，才是最不怎么样的下属。
    沈飞也不着急，便挂断了电话。
    而过了半个多小时，赵志杰的电话打了过来。
    “首长说了，让你不用顾虑太多。”
    赵志杰缓缓说道:“不管涉及到什么人，该抓就抓，该杀就杀!”
    嘶!
    听到这么一句杀气腾腾的话，沈飞顿时就愣住了。
    但他随即反应过来，这句话不是赵志杰说的，是李正国说的!
    卧槽!
    !!!!
    !!!!
    这一刻，沈飞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想错了。
    自己可能只是一个引子，是内阁整肃浙省的引子而已。
    督导组的出现，并不真的是上面为了整肃蝼蚁金服，而是上面已经意识到，马小云和他的商业帝国，已经触犯了整个帝国的利益。
    甚至于不夸张的说，恐怕就连庄吉祥，也在上面的观察当中，要不然也不会说出不管涉及到什么人，该抓就抓，该杀就杀的话来。
    那岂不是意味着，不管是封疆大吏的总督，还是镇守一方的巡抚、知县，全都在内阁的关注范围内?
    “好的，谢谢赵主任，我知道了。”
    沈飞回过神来，连忙对赵志杰道谢。
    随后。
    他这才挂断了电话。
    而挂断电话的沈飞，拿着手机在那里久久不语。
    都说仕途凶险，还真是如此啊!
    真的是做梦都想不到，督导组竟然是打前站的。
    躺在那里，沈飞默默地思考了起来，接下来自己要怎么做。
    甚至于，就连什么时候睡着的，他都不知道。
    一夜无话。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督导组的成员们，自然是按照沈飞的要求，放假三天。
    大家成群结队的开始出去游玩儿。
    有亲戚朋友在这边的，也干脆去走亲访友，打发时间。
    而沈飞自己，同样也没闲着。
    横店是不能去了，估计自己已经被横店集团拉进黑名单了，沈飞索性就在杭城游览了几天，什么西湖、苏堤之类的地方，他全都转了个遍。
    这一幕。
    直接把浙省这边的人都给看傻了。
    这帝都来的督导组，每天不干正事儿，就四处游玩，从上到下就没有个认真督导的模样，这是要干什么?
    要知道。
    之前浙省这边，可是严正以待，生怕督导组像在横店一样搞事情，结果现在发现，居然是他们想多了。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给沈飞身边加派了安保，剩下的督导组成员，自然就随他们去了。
    之所以给沈飞身边增加安保，原因也很简单，主要是怕他出意外。
    毕竟这位沈组长虽然级别不高，但人家可是督导组的负责人。
    这要是古代，相当于钦差大臣。
    真要是在自己的地头出了事情，那就麻烦了。
    简而言之，钦差大臣相当于上面觉得这边有问题，派人来查一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如果钦差大臣在杭城出了意外，死在浙省。
    那就不是反腐，而是反恐了……
    前者需要证据，后者只需要名单。
    古往今来，概莫如是。
    所以。
    沈飞的杭城之旅，玩的那叫一个开心，身边连个地痞混混都看不到。
    原因很简单，那些喜欢惹事的家伙，早就接到了来自派出所刑警队的警告，最近这段时间最好老实一点，真要是不老实，那有人会让他们永远老实的。
    一时之间，整个杭城的治安都好了不少。
    沈飞对此倒是并不介意，甚(王吗赵)至发现杭城警方给他派的“保镖”之后，他还请人家过来跟自己一起吃东西。
    这属实把关注着督导组此行目的的所有人，都给弄的目瞪口呆。
    这位沈组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杭城。
    阿狸集团总部。
    周一帆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听着秘书的汇报。
    “你是说，那个督导组的组长，整天带着自己的组员四处在市里面溜达?"
    他有些诧异的看着秘书问道。
    “是的。”
    秘书苦笑着说道:“我特意找人打听的，说整个督导组好像放假三天，那些人根本就不是来调研的，完全就是来旅游的。”
    “有点意思。”
    周一帆眉头皱了皱，随后笑了起来:“这样也好，大家谁也不耽误谁。"
    这是心里话。
    其实对于督导组，他内心深处还是有些忌惮的。
    作为马小云亲自选择的接班人，周一帆不是白痴，他很清楚，督导组既然到了杭城，那肯定是冲着阿狸集团来的。
    毕竟眼看着蝼蚁金服要上市了，再加上直播带货的事情，确实有很多问题，督导组一来，要说周一帆不慌是吹牛，他只不过是在张美美那个情人面前装英雄而已。
    不过。
    毕竟马小云经营多年，杭城乃至整个浙省，都有他的人。
    其实对于上面的调研，倒是没有那么担心。
    唯一害怕的，就是这个督导组负责人是个愣头青，到时候横冲直撞在这边搞事情，那就麻烦了。
    但现在看来，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这个督导组的组长，还是很聪明的，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阿狸可不是横店集团那种小打小闹的公司。
    想到这里，周一帆顿时心情愉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