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2章 太初本质，大世轮回（5.5k二合一）
    就好似一场美好的梦，梦中美好，梦醒以后却只剩下无尽的冰冷与残酷。
    存世余孽……不，唤其名应当为“辛正”，辛正抬起头来。
    那双目之中第一时间浮现的是茫然和惊愕——就好像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处境一样。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做什么？
    我不是死了吗？
    死后也会有地府黄泉吗？
    不！
    死后的确会有地府，有黄泉，有六道轮回。
    但我的魂魄已经熄灭了，理所应当灰飞烟灭了才是。
    否则那些大人们，哪怕是我只剩下一缕残魂也会想方设法复活我吧？
    毕竟我是英雄，我是救世主，我是居功至伟之人，我是钦定的救世天君。
    我还活着，便能有无尽的信仰和忠诚，维护大源九尊的统治。
    所以……为何魂飞魄散的我仍会有思想呢？为何形神俱灭的我仍能意识到“我”的存在呢？
    在无数的疑问与不解中，辛正睁开眼后第一眼所看到的，是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孔。
    年轻，英俊，好像书生那样温文尔雅，人畜无害。
    但这张脸，在哪里见到过，一定在哪里见到过！
    辛正的思绪陡然被拉回无数万万年前，那个旧时代的酆都大帝，那个将他杀死，但最后仍然毁灭在他的同族手中的后生。
    那一瞬间，冷汗淋漓。
    不，不对！
    我还“活着”还可以理解，但他为什么还活着？！
    若是他还活着，大源世界怎么又可能重新展开？
    难道……一切都是假的？
    就好似轰隆的雷鸣一般，在他的脑海之中炸响，劈碎了虚幻的梦境，带来了冷酷的现实。
    辛正难以置信的望着余琛，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辛道友，是一场很美好的梦吗？”余琛在这个时候开口问道，但很罕见的，在面对大梦初醒之人的时候，他的脸上没有讥讽和嘲笑，只是面无表情。
    “你……是你……一切都是你……”
    辛正语无伦次。
    他当然不在意对方用梦境欺骗了他，在这无尽的岁月里，他无比坚韧的不只有肉体还有那精神。
    他真正在意的——倘若方才的一切都是梦境，倘若方才的一切都在余琛的掌控当中，那么是否自己在梦里所说的话，所展露的“法门”和“技艺”也一并落入了对方的手里？
    “对，是我。”余琛轻轻点头，直接承认，“从一开始，你便没有逃出过这无间地狱，而你的族人们也永远不会来接你了，因为你所发送信标的古老天舟早已灰飞烟灭，一丝不存。”
    “不！不可能！绝不可能！”辛正好似疯了摇头摇头，无与伦比：“天舟……天舟是超出你们认知的产物，我对于三界的文明无比了解，倘若是全盛时期的你们尚且可与天舟一战，但现在绝不可能！”
    “是啊，不可能。”余琛并没有否认，转而道：“——但我们三界的生灵做不到，却不代表没有人能够做到。还记得你手握的那一枚太初之眼吗，倘若是它的主人呢？”
    那一瞬间，辛正整个人浑身一怔，神色变得颓丧和灰败下来，“你……你如何能……驱使祂……”
    “我当然不可能驱使祂。”余琛摇头：“但你忘了，比起我们来说，祂和祂麾下的古仙一脉对你们的仇视更加深厚，更加刻苦，所以只要我将你们的存在暴露在祂的面前，一切便已足够了。”
    “驱——虎——吞——狼？”几乎咬牙切齿一般，辛正发出那样的声音。
    转而，他又怒斥和咆哮：“但你们既然已经赢了！吾族已经败了！何必还编制一个虚幻的梦境来欺骗吾？！”
    “这非我所想。”面对几乎癫狂的辛正，余琛平静的摇头，仍旧是面无表情：“我只是想知晓你们一族和太初的情报罢了，这对日后的战争至关重要。但你不属于三界，十八层地狱对你来说如若无物，所以我便只有出此下策——既然无法撬开你的嘴，那便只能让你自己开口了。”
    ——自始至终，余琛并没有玩弄敌人的恶趣味，他更擅长的是一剑将对方劈碎，然后将魂魄扔到阴曹地府，受他该受的惩罚。
    但这一次是没有办法，无论是他还是三界都无比需要关于上古余孽和那太初的情报。
    可辛正死活都不肯开口。
    只能出此下策。
    ——因为辛正并不知晓古老天舟已毁的真相，所以在他的认知里，他早已将信标发送给了他的族人们，
    所以他充满了希望。
    但也正是这希望，变成了一场美梦的引子。
    ——虽然辛正可以为了他的文明去死，但倘若是他知晓了天舟已经覆灭的消息，那他一定会一心求死。
    可他并不知晓，所以他还抱有一丝希望——倒也不是希望得救什么的，只是他希望看到他的文明在这新的世界中重新燃起。
    所以余琛便将计就计，在辛正的灵魂千疮百孔，虚弱不堪的时候，施展嫁梦神通。
    若是在平时，辛正的道行和境界都比余琛强大太多，他自然是没有办法用嫁梦神通影响到他的。
    可如今辛正已死，魂魄更是千疮百孔，再加上余琛对于任何灵魂都有绝对的压制，所以方才让其陷入了梦境当中。
    而且为了避免引起他的怀疑，余琛没有在梦境当中扮演任何一个角色，一切的剧本和轨迹都是按照辛正所希望的那样去发展，一年，两年，五年，十年，百年，千年，万年……
    余琛所做的，只是在那梦境当中稍微拨动了分毫，让辛正的一些子嗣对那些古老的法门和技艺感兴趣，让辛正亲口说出他曾经掌握的那些上一个纪元的知识和法门……
    除此以外，还有那个他最疼爱的子孙对曾经的真相充满好奇，也让辛正在临死之前亲口说出了上一个纪元的大源世界的一切。
    最后，当他寿终正寝之日，便是大梦初醒之时。
    辛正也并不愚笨，相反还相当的聪明，所以他很快便明悟了一切。
    ——他的知识，他的技艺，他的法门，还有他所知晓的一切的情报，如今都已被对方所完全掌控。
    那一刻，他浑身无力的坐倒在地，神色颓丧。
    不仅是因为古老天舟的覆灭，更是因为他中了余琛的计，吐露出了一切。
    在最后的最后，他只是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叹息一声：“卑劣……”
    余琛毫不推辞的接下了这般评价，也没有反驳，只是将辛正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道友，文明和种族的延续之争，就是如此残酷啊……”
    辛正听罢，怅然一叹，难以说出话来。
    是啊，这是他亲口说出的话，两个文明之间的战争，便是如此，没有对错，没有是非，但偏偏就是水火不容，不死不休。
    余琛站起身来，转头离去，吩咐鬼差，给辛正一个痛快。
    便离开了无间地狱。
    但哪怕获得了所有的情报，他的眉头也并未舒展开来，反而紧紧蹙起。原因无他，这是因为那些“情报”太过于耸人听闻了。
    ——在梦境中的无数万万年里，虽然余琛从来没有设计刻意的提问，但在寻常的生活中，无数句对话里，那存世余孽辛正仍然是将一切所知晓的都暴露了出来。
    上一个纪元的名字，被他们自称为“大源”。
    和如今的三界不一样，大源天地没有天地人三界的划分，所有的生老病死，规则大道，都被掌控在大源的高层们手里。
    他们也被称为“九尊”。
    而大源的世界，也并非如同如今的三界一样是一块横亘在无垠星空中无比庞大的巍峨大陆，而是由无数星辰构成茫茫星系和星域，无数万族昌盛辉煌的文明。
    他们同样有属于他们的修行体系，但和三界这般强调“集天地伟力于一身”的理念不同，大源世界坚持文明与非文明的区别只在于是否会利用一切工具。
    所以哪怕他们的修行体系此之三界丝毫不逊色，但他们更加注重对于世界本身的探索，对于未知奥妙的发现，对于各种规律和规则的掌控与运用。
    这种大相径庭的态度，导致两个文明，天差地别。
    举个例子。
    倘若三界之中，某天发现了一株前所未有的神珍仙草，人们的第一反应便是将它吞服，稍微理性一点的会想到用来炼药，以保留其最大的神效。
    但大源世界的人们若是面临相同的境遇，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会是以各种各样的手段将这枚从未见过的神珍仙草批量种植。更有甚者，会一生致力于破解这一枚神珍仙草，在种植和繁育的基础上加以改良，使其副作用减小甚至没有，反而增加其神效，
    而在这般钻研和探索之下，大源文明对于世界深处各种规则的探索和力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恐怖程度。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能够创造出抵抗时空乱流风暴的可怕天舟，他们能够创造汲取域外邪秽之力的武器，他们甚至能在灵魂层面上编篡修改……
    而当可怕的技艺发展到尽头，大源世界几乎将整个星空完全占据，几乎将天道之下所有的生灵尽数囊括，甚至他们修改和掌控了“天道脊骨”，由此一来，便甚至可以操控那虚无缥缈的天地气运。
    总而言之，大源文明在修行之上和三界不逞多让，但在记忆和知识的方面，简直是能把三界吊起来锤。
    而同样也是因为几乎已经将整个天地的秘密尽数揭晓，大源世界的人们发现了一件恐怖的事实——尽管他们当中的很多大神通者已经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摆脱了寿元限制，但世界……也会有寿终正寝的一天。
    他们通过一种种观测的方法，一种种复杂的实验，还有那窥探岁月长河的无数细节得出结论——在大源文明之前，竟还有无数的文明。
    它们有的比大源世界更加繁荣，有的却只是如蛮荒一边的天地。
    但无论怎样恶文明，无论一个文明发展到什么程度，在某一个时间节点，最终都会在一场恐怖的天灾中灰飞烟灭。
    大源世界的大能发现，这一方天地在漫长岁月的存在以后，便会归于寂静——就像是潮起潮落那般，当涨潮时绚烂无比，退潮时一片荒芜，所有的一切都会被遗落在沙滩之上，安静的死去，直到下一次涨潮的到来。
    大源世界将其称之为“大世轮回”。
    而在察觉到这一点后，大源世界的大能们并没有选择摆烂，而是试图逆转或停止这大世轮回。
    他们发现，这大世轮回的源头，来自于铭刻在世界最底层的一段本源的“规则”。
    它此之天道都还要来得更加隐秘和本源。
    在往后的无数万年，大源的高层们放弃了一切其他技艺和法门的探究，专注于如何能够逆转这大世的轮回。
    可最后他们发现，他们完全做不到，亦或是那从一开始，那“本源的规则”就不应该是能够被“生灵”所掌控的权柄。
    但他们没有放弃，而是搞出了他们最擅长的一套——倘若人力无法企及时，那便依靠“工具”。
    就像对于凡人而已，炽烈的火焰也是绝对不可触及的禁忌，但只要有一根火折子，便能随时随地将火焰的力量储存和释放。
    可大源世界探寻了良久，也完全未曾找到能够操控那一段本源规则的“载体”。
    而也因为他们耗费了太长的时间，大世轮回的终焉之时，即将到来。
    ——逐渐的，星空黯淡，灵气稀薄，出生的生灵越来越少，星空的资源缓缓凋零。
    而就在这个时候，不知是谁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虽然他们无法掌控那一段“本源规则”，也找不到可以承受的载体，就像凡人无法用手把水抓起来，也无法找到像碗那样的工具。
    那不如尝试从本质上改变这一段“本源规则”，就像把水凝结成冰那样。
    他们试图将那一段“规则”拟人化。
    赋予它意识。
    赋予它思维。
    赋予它逻辑。
    然后再加以操控。
    至于究竟是何种方式，辛正便并不知晓了，他只知晓他们成功了。
    他们将那位于世界底层的一段“规则”，炼成了一道“魂魄”。
    ——赐名“太初”。
    一时间整个大源世界兴高采烈，天地同庆。
    可是他们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那世界本源的规则。
    ——他们尝试操控太初的时候，失败了。
    尽管太初拥有了思想和思维，但仍然会忠诚不二的旅行他的职责。
    ——毁灭旧的世界，创造新的世界。
    而且拥有了魂魄和思维的太初，变得更加难以对付，他会创造出对所有生灵都宛如“剧毒”一般的存在，那时大源世界将其称之为“灾厄”，而三界时期则将他们称为“古仙”。
    太初的背叛在祂诞生意识的那一刻便开始爆发，来得无比迅猛和恐怖——给整个大源世界带来了无穷无尽的恐怖灾难。星辰崩碎，生灵凋亡，九尊势力分崩离析。而整片星空，也在那一瞬间暗淡下去。
    与此同时，大源世界奋起反抗，凭借他们无数的知识和法门，凭借发展至巅峰的可怕文明，举起反抗的火把，熊熊燃烧！
    ——而太初有了灵魂和意志以后，虽然更加灵活，更加难以对付，但同样的也意味着祂也能受伤，也能被毁灭。
    那是文明与世界的战争，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最后太初硬生生被打得宕机，而大源星空也支离破碎，灰飞烟灭。
    毁灭……终究是降临了。
    残存的大源文明建造了天舟，将文明的火种送上去，驾驭天舟遁出大源，遁出时光长河，来到时空乱海。
    除此以外，他们还耗费仅剩的宝贵资源，将一位位“先行者”的魂魄以高绝的技艺压缩成微小的真灵陷入沉睡，打入那一尊尊“古仙”血肉里。
    ——因为古仙本就是毁灭的化身，是太初的爪牙，不会因为世界的破灭而被毁去。
    因为大源世界的生灵早已知晓，毁灭以后，便是新生——当新的世界开辟以后，那些古仙复苏以后，那些真灵便会苏醒过来，将新世界的信标发送给天舟上的族人。
    这后面的事，余琛便早已知晓了。
    ——酆都大帝杀死了一尊古仙，无意间释放了作为先行者的辛正。
    辛正伺机逃脱以后，跑到被封印的天界里来，运转那罗盘，寻找茫茫时空乱海中的“天舟”。
    原本一切都如同他们所料，都在他们的预想之中，可谁都未曾想到的是——三界时期，太上老君偶然发现了一种“方子”，虽然不知是什么东西，但却似乎在某种意义上威胁到了那“太初”。
    所以哪怕宕机沉睡，也发出那本能的声音，来阻止炼成。
    结果余琛阴差阳错地找到了补天石，通过那“太初之声”接触到了宕机沉睡的太初，并用那太初之眼唤醒了祂。
    又因为余琛并非这个世界的生灵，所以不受那“太初之声”的影响。
    莫名其妙之下，双方完成了一场“交易”。
    太初以一半沉睡的古仙的一切为代价，释放祂那“清除”的权柄，彻底毁灭了卷土重来的“天舟”。
    太初拥有思维，但他本质之上仍然是一段本源的“规则”，他无法在“大世轮回”的终焉时刻真正降临时对三界的生灵直接出手，可上一个纪元的大源天舟却是早就应该毁灭而仍然存活的“错误”，不受约束。
    于是，大源文明的重生计划，毁于一旦。
    ——这就是所有的真相，上古余孽的由来，古仙一脉的来历，太初的诞生，还有……世界循环生灭的规则。
    那一瞬间，明悟了一切以后的余琛，只感觉被一股莫名的压力压的喘不过气来。
    ——是，如今的三界还未真正到达那“大世轮回”中的终焉之时，但从古仙一脉复苏来看，也并不久远了。
    也就是说，曾经毁灭了大源文明的“世界规律”，也即将落在三界的头上。
    而除此以外，虽然余琛借那“太初”的手，毁了大源天舟，拯救了整个三界。
    但也正是因为这一举动，让那“太初”从宕机中复苏过来。
    简单来说，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天地人三界即将面临的除了那可怕的古仙一脉以外，还有那掌控“清除”权柄的太初。
    ——一想到那足以毁灭一切的“清除”之光，余琛就只感觉一阵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