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朱贵当时正听得攒劲，哪想到顾大嫂会扑自己？
    吃了一鼻子灰，挣扎着正要呵斥，却听到‘细作’两个字，身体不禁猛然一紧。
    这婆娘，怎这般力大？
    电光火石间，他挣扎不开又心虚，于是晃头喝问：“大嫂，我是自家兄弟，何故污我细作？”
    “是啊娘子，毕竟昔日兄弟，你这.”
    “喊你不动？”
    顾大嫂打断孙新，厉声喝道：“老娘绑错自会负责，但现在必须绑了这厮，乐和，你也来帮忙！”
    “这好.”
    乐和哪敢不应？
    就在他帮忙按手的同时，趴着的朱贵继续呼喊自救，“顾大嫂，这其中定有误会，眼下大敌当前，你可不要自相残杀。”
    “先别急着解释，有你机会开口。”
    “不是，大家都是开酒店出身，我不过是晚几天才来投奔，你这样做就太过分了，到时闹到晋王面前，你也收不了场”
    “我心里有数，如果届时真冤枉你，我愿接受晋王惩罚！”
    顾大嫂铿锵说完，孙新仓促间找不到绳子，便解下腰带递了过去。
    “算你机灵.”
    顾大嫂夸了孙新一句，接过腰带单手熟练打捆，直到朱贵双手被绑稳，才被她一把提拎起来。
    朱贵双手被绑极其狼狈，他感觉武艺与三人不相伯仲，但此时不敢反抗也不敢逃跑，因为那样会坐实罪名。
    尽管如此，他还理直气壮质问：“不是.你不是泽州官长，凭什么抓我？要没正当理由，我真要翻脸！”
    “凭啥？就凭这个！”
    顾大嫂亮出兵符，板着脸铿锵说道：“现在大敌当前，黎城兵马由我节制，我要保证没有任何安全隐患。”
    “我被宋江毒打迫害，伤疤此时还在身上，然后满怀赤诚来投，总不能因为跟过宋江，就强行说我是细作？你们不也一开始没跟吗？所谓捉贼捉赃、捉奸拿双，不能空口白牙害人！”
    “娘子.”
    孙新被朱贵说得动摇，便用手拉扯顾大嫂。
    “起开！”
    顾大嫂把手一扬，沉着脸转头询问乐和，“风月关被内应打开城门，然后半天时间就被宋江攻破，邹润兄弟也战死了，我记得没错吧？”
    “没错，但这”
    “刚才我们和朱贵吃酒，听说白胜兄弟去了涉县，你在涉县见到他了吗？”
    “白胜？没有啊。”
    乐和似乎被点醒，旋即咽了咽口水，喃喃道：“三四天之前，姐夫派他去风月关送补给，姐姐的意思是”
    “白胜就是内应？”
    孙新这下也反应过来，同时用诧异眼神打量朱贵。
    朱贵心里慌得一匹，但他不可能承认是细作，否则保不齐要为邹润填命。
    想到这里，他目光坚定，装腔反问：“孙兄盯我作甚？我还是刚才那句话，捉贼捉双、捉奸拿双，你们要是有证据，直接宰了我都行，但没有就不要瞎猜，白胜有没有抓到？退一步他被宋江策反，跟我有必然关系？”
    “这好像也有道理”
    孙新挠头看向乐和，问道：“风月关逃回的败兵，说过白胜是内应吗？”
    “这倒没有，只说关门一打开，宋江的人蜂拥而入，守军顷刻死了大半，邹润也是在撤离途中，被荣追上射杀。”
    “听到了？”
    朱贵见乐和助攻，心里激起一阵暗爽，连忙嚷嚷道：“什么证明都没有，白胜兄弟也许被擒，也许已经阵亡捐躯，大家都是梁山老兄弟，你们却如此污蔑，心不痛吗？你们有心吗？还不放了我！”
    “娘子，你看”
    “不能放。”
    顾大嫂打断孙新，肃然喝道：“大敌当前，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孙新，你这浑家犯浑，你要怨死兄弟？还是不是男人？”
    朱贵见顾大嫂吃了秤砣，只能退而求其次找孙新帮忙，但小尉迟一直被母大虫拿捏，一个眼神就让他不敢动。
    不过，顾大嫂人前很维护孙新，朱贵质问的话刚结束，就被她一拉拽住往外走。
    “我当家的是不是男人，最有发言权的不是我吗？委屈朱兄到牢中小住，水落石出就放你出来，届时奴家奉茶赔罪，就是闹到晋王面前，怎么处罚都可以。”
    “这岂有此理”
    朱贵此时欲哭无泪，心说孙新养出个什么玩意儿？你家婆娘忒不讲理！
    顾大嫂拖拽朱贵在前，孙新、乐和盲目跟随在后。
    刚走到门外，前面两人突然定住，顾大嫂转身招呼两人，说道：“当家的，先来帮我控住，我找乐和交待几句。”
    “哦”
    孙新刚一接手，朱贵就压低声音抱怨起来，“我说孙新兄弟，俗话讲娘们当家房倒屋塌，你这浑家也太虎了，若她继续这样莽撞，必定给孙家惹祸！”
    “有什么办法？你是第一天认识？”
    “我知道啊，但你不能认命，你得学着改变，学着爷们一点，我本来就无辜，放了我又咋”
    朱贵激动得声音变高亢，可惜看到顾大嫂回转又降下，然后越来越小直至沉默。
    顾大嫂夫妇左右相挟，在卫兵带领下穿街过巷，不多时将朱贵囚入黎城县狱，随后又匆匆奔向县兵营。
    行进路上，孙新好奇发问：“娘子，你刚才找乐和说了啥？”
    “迟些你自然知道，若是白胜真是内应，说不定知道潞州兵力情况，宋江便不一定全军围攻涉县，很可能分兵来夺黎城，我们得快些调兵部署城防，之后还要联系县官、号召百姓，学伯伯一样征民守城，否则一千人够干什么？”
    “嘶那真得快些.”
    “所以啊，你要是没主意，直接听我的就行，少听外人乱语。”
    顾大嫂无奈摇了摇头，便不再说话抓紧赶路。
    她本身就是麻雀军统制，拿兵符调兵布防信手拈来，分拨完就让孙新巡视城防，自己则赶往县衙找县令出榜文。
    夫妻俩忙活一下午，到了晚上才基本部署妥当，终于能歇口气吃口饭。孙立在黎城也有住处，乐大娘子帮不上别的忙，便早早把晚饭做好等待，而乐和也卡着饭点赶到。
    看到弟弟回来，乐大娘子急忙给他盛饭，并问道：“天都黑了，你怎么才回来？”
    “顾统制给派了活儿，忙到现在才忙完呢？”
    乐和笑着打趣来到桌边，掇个凳子坐下就去接碗。
    孙新突然想起午后之事，急忙咽下嘴里没嚼烂的土豆，带着沙腔追问：“啥事儿？娘子下午就没告诉我。”
    “说说吧，看你那副表情，定有收获。”
    “嘿嘿。”
    乐和笑着对曰：“顾姐姐真神机妙算，朱贵那厮果然有问题，你们今天押他招摇过市，他那几个随当即跑回住处，收拾行囊想逃出城，结果被我带麻雀们绑了，刚刚有人吃不住打，已经招出卧底身份，朱贵就是他们首领，另外白胜也不是好鸟！”
    “中午你来报信，我就发现他不对劲，没想还真给诈了出来，这群家伙藏得够深，竟提前两个月来卧底，是白日鼠害了邹润兄弟”
    顾大嫂满脸严肃，送进嘴里的土豆杂粮饭，一时间味同嚼蜡。
    乐和见她情绪低落，急忙出言安慰道：“邹润兄弟虽然阵亡，但听说他死前斩了孔明，算是拉个垫背的。”
    “孔明之前武艺盖过邹润，他临时前能有这样壮举，也不枉晋王指点一场，娘子不要太伤感，人死不能复生，咱们还要守黎城。”
    “我哪里是伤感？邹润斩杀孔明不假，但也没法将功折罪，毕竟风月关这么快丢了，要知道去年十万金军扣关，我们守了一个月都没丢。”
    “能一样吗？”
    孙新听到一脸苦涩，急忙提醒顾大嫂：“当时晋王亲自坐镇，他中途走后又留下公主”
    “我知道。”顾大嫂颔首对曰：”不过伯伯作为潞州守将，没识破朱贵与白胜是卧底，只怕要负一定责任，我们也算亡羊补牢，希望他能守住涉县.”
    听到这里，乐大娘子突然搭话，蹙眉道：“宋江不但有五万大军，听说还带了许多火炮来，官人未必守得住，妹子向来素有见地，得帮他想条后路。”
    “若实在守不住.”
    顾大嫂捏着下巴，喃喃道：“只能退到黎城来，若黎城也守不住，那就继续往后退，拿城池来换时间，只要太原援兵一到，定能止住这颓势，要是晋王提前归来，顷刻间力挽狂澜。”
    “既如此，得找人去提醒官人，二郎，你快连夜跑一趟！”
    “也好。”乐和满口答应，“姐姐，我先吃口饭，等会就出发。”
    “嗯，吃饱点。”
    “嫂嫂。”
    顾大嫂叫住乐大娘子，正色说道：“让几个麻雀去传信好了，我想让乐和去襄垣，那里也是伯伯的防区，此时没有大将坐镇，他如果提前去准备，就是黎城的后路。”
    “官人让妹妹掌军，你看着安排就是，我就是提提建议。”
    “那就这么安排，二郎连日赶路辛苦，先在黎城休息一夜，明早再出发不迟。”
    “哦。”
    看到乐和郑重点头，顾大嫂又望向孙新，叮嘱道：“当家的快些吃，我们连夜审问朱贵，说不定能问点情报出来。”
    “好吧。”
    夫妻两人吃完饭，便至县狱夜审朱贵。
    起初，朱贵破口大骂抵死不认，直到他的随从被带到面前对质，立刻就变成霜打的茄子。
    朱贵只是个普通人，对宋江也谈不上忠诚，无非跟着黑三郎做事，最后混了个一官半职，有些合作的意味。
    邹润战死风月关，朱贵担心孙新夫妇拿自己出气，当即竹筒倒豆子做了交待，但他毕竟不是核心人员，对宋江的秘密知道有限，所以对守城制敌作用不大。
    而顾大嫂擒住内应，并顺藤摸瓜抓其随从，已经堵住最大漏洞。
    次日乐和依计赶往襄垣，顾大嫂继续令麻雀伏于暗处，搜索潜在可能还存在的细作，明面上则招募城中百姓，进行分组编队帮着辅助守城。
    由于杨长的崇高威望，黎城百姓响应非常积极，半日就挑出三千余青壮，这些人虽不能直接投入战斗，但可用于运输、筑城、暂时替换疲兵盯防等，对守城有极大帮助。
    再次日，即五月初三，正午。
    烈日炙烤的大地，热浪浮在半空流动，仿佛锅里腾起的热气，煎熬着生灵汗出如油。
    此时的黎城，城头旗帜低垂，久久没有风来。
    除了少数执勤盯梢者，其余守军都在阴处避暑，两位主将坐镇东门城楼，也轮换着盯看前方。
    孙新坐在墙下兀自扇风，看到背着自己的顾大嫂，忍不住嘟囔道：“娘子也歇一歇，正午烈日似火，宋江就是真来要夺城，他们也应该选早晚行路，否则不累死也热死。”
    “我们能想到的，宋江会想不到？这厮用兵最爱用奇，谨慎些总不会错，你自己好好歇凉，真打起来还得靠当家的，我多盯一会不妨。”
    “好嘛，这贼老天也不下场大雨，如果宋江此时在行军路上，正好淋他们一个落汤鸡，然后全军着凉、生病、退兵，咱们也就不战而胜”
    “还真是白日做梦，盛夏暴雨一般先聚云再响雷，现在头顶晴空万里，哪有半点下雨迹象？”
    顾大嫂言罢，回头看了孙新一眼，回正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啥呀？”
    “云来了，雷也马上到”
    “哪有？”
    孙新抬头仍是一片湛蓝，便带着好奇起身向前靠近顾大嫂，赫然看到远处黑点移动，且黑点逐渐变大变多。
    兵马即云，踏声即雷。
    “还真来了，好快！”
    “快通知各门守军，立刻打起精神，民兵也预备待战。”
    “好。”
    约有一炷香功夫，秦明引一队骑兵先至城下，抬头看到城上孙新夫妇，心中诧异白胜的情报有误？黎城不是没有守将么？
    转念一想，这俩开酒店的货色，比那邹润还差一大截，兼之此地守军只有一千，或许我只需恫吓两句，他们就会乖乖献城？
    嗯，一定可以。
    秦明提着狼牙棒近前，刻意在手里来回晃了晃，同时仰望城头，玩味说道：“杨长现在出了事，武松派来你们守城？守城可比不得开酒店，你们不是我秦明对手，念在祝家庄有相救之情，快快打开城门，我会引你们重入太尉麾下，保证不计前嫌。”
    “呵呵，秦统制被宋江杀了全家，最后还死心塌地追随，我们确实不如你”
    “你这臭娘们，不识抬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