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投降要趁早
第153章 投降要趁早
“放心,出手的会是兵家隐门的刺客,手持神兵,纵使祁侯武功盖世,但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只要耐心等待,总归还是有机会的。”
“兵家隐门的刺客!”
黎威悚然一惊,随即面露狂喜之色:“昔日荆轲刺秦,若非始皇帝嬴政随身携带的随侯珠与和氏璧珠联璧合,泰阿剑自动护主,恐怕连人间帝王也要饮恨于刺客之手。”
兵家隐门素来神秘无比,但刺客列传中却不乏他们的相关记载,每次出手,无不技惊四座,甚至以剑锋扭转历史的走向,以一己之力,改天换地。
黎威心动了,一咬牙,终究是做出了决断:“好,我答应你。”
“那便一言为定了。”
说完,神秘来客转身就走。
而黎威虽是口说答应,心里却是算盘打得啪啪响。
对方连真名也不肯透露,必然不靠谱,不过这又如何?
只要给出的五箱金银珠宝是真的就行!
黎威打定主意拿了钱不办事,对方又能奈自己何?
不一会儿,黎威的两个兄弟,黎则和黎放也被叫到了书房,被告知了事情始末。
二弟黎则胆子较小,得知自家兄长居然要参与谋刺祁侯这样要命的事情之中,立刻就忍不住担忧起来:“大哥,对方连姓名都不肯告知,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三弟黎放却是个见钱眼开的人,他才不管这里面有多大的风险,眼里只有那五箱金银财宝,嘴角都快流出哈喇子了,表情张狂之极:“此事易也,反正钱都到了我们手里,我们不动手,他们难不成还能把东西要回去?”
很显然,黎放这是把送来钱财的神秘客人当成是冤大头了。
事情如果可以做,偃师黎氏自然乐得出手报复王景。
但事若不可为,那大不了就放弃嘛,反正钱我们黎家已经收了,拖着不帮你办事,你难道还敢去告官吗?
和官府说你要买凶杀人,杀的人还是祁侯?
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很显然,黎威也打着同样的主意:“乱世将至,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笔钱正好拿来弥补铁器生意的损失。至于是否执行刺杀计划,我们自己选择出手的时机不行吗?总不能强人所难,逼着我们去送死吧?反正找不到机会,那便是时机未至,我们又不是不办。”
“哈哈,没错,就是这样!”
黎放举双手双脚赞成。
黎则虽然担心,但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这件事对偃师黎氏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便也没有多想。
而在此时,离开了黎家的车队,在淅沥沥的雨幕中,进了偃师县,在城中的一间药铺前停下。
“杨长史,我们到了。”
“不是说过,在外面要叫我掌柜吗?”
马车的帘子被从内掀开,之前在黎威面前出现过的神秘客人,此时四平八稳地走下马车,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走进了药铺。
而跟着他身后的伙计,也大多沉默不语,行走间却颇有章法,呼吸平稳而绵长,目光如剑刃一般锐利,显然都不是什么普通的药铺伙计。
“小的袁四,见过长史。”
“起来吧。”
原来这身份神秘无比的客人,竟是袁术最为倚重的亲信之一,长史杨弘!
而眼前的这家药铺,其实也是袁家安排在各地的产业之一,之前就是一家普通的药铺,甚至就连药铺里原先的伙计都不知道自己是给汝南袁氏打工的。
眼下整间药铺里面的人,除了掌柜和账房之外,其他伙计全都被换成了杨弘带来的袁家死士。
“袁四,你去安排几个人,将马车上的东西都搬下来藏好。记得,轻手轻脚,别磕碰坏了。”
袁四拱手:“遵命。”
他带着人手,顶着雨水开始将一个個黑色的漆木盒子从马车上搬下来,然后麻利地抬进药铺后面的仓库中。
“都打开检查一遍!”
箱子被一个个打开,翻开稻草隔层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具具大黄弩!
锐利的箭头甚至特意用动物油脂进行保养,十分锋利,寒气逼人。
弩身上还镂刻了法阵,灌注思能之力后,连宝甲亦可击穿,可见其威力是何等不凡,每一具都是价值千金的重宝,等闲不会拿出来使用。
除了大黄弩之外,袁术还不惜费重金,让人配置了一些见血封喉的毒药,欲置王景于死地。
一切检查妥当之后,袁四去找杨弘复命,随后又提出了心中的不解:“启禀长史,属下不明白,为何要先给黎家钱财呢?万一他们收了钱却不办事,我们又当如何?”
杨弘手指滑过鼻梁下的八字胡,得意一笑:“我的买命钱是那么好拿的吗?放心吧,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很显然,黎威以为自己可以拿了好处不办事,却不知道,在智者眼里,他那点小算盘实在是不值一哂。
在杨弘的计划中,刺杀只是行动中的一个环节而已,最重要的并不止是杀人,而是要找好一个替罪的羔羊,为自己的脱身创造机会。
因此从收钱的那一刻起,黎威乃至整个偃师黎氏就已经彻底落入到了杨弘的算计之中,成为了被摆到餐桌上的一道菜肴。
“希望这一次,能一击成功。”
杨弘继续摸着他的八字胡,心中正在盘算着该如何精心排布一个必杀的陷阱。
上次梁县一战,孙坚战死,袁术不得不退守南阳。
虽然眼下靠着汝南袁氏的资源和人脉,袁术实力迅速恢复,但进取洛阳把持朝政的计划彻底宣告失败,这个结果自然让袁术十分恼火,最近一段时日里,他没少为此事而大发雷霆。
作为袁术的谋士,杨弘自然也要极力替自家主公出谋献策。
原本以为王景称霸司隶,无人能制,却不料转机竟然这么快就出现了。
王景所提出的《遗产法》,极大地触及到了世家的利益,这在杨弘看来,就是一次机会,为此不惜以身犯险,带着一些死士过来,想要串联当地的世家,对王景进行刺杀。
北军战力虽强,且谋士猛将众多,然则胜败全系于王景一人之身。
只要王景横死,没有子嗣继承一切,北军群龙无首,麾下一群猛将与诸位谋士必然谁也不服谁,到时候整个北军都会分崩离析,而洛阳也必然成为一片无主之地,想要夺取,易如反掌。
洛阳,司徒府邸。
又是一天朝议结束,杨彪心情烦闷地回到家中,却看到自己的儿子杨修一个人在后院悠闲自得地自己和自己下棋。
“德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这闲情逸致?”
“父亲回来了。”
杨修笑着起身行礼,表情依旧傲然自若,信手一指棋盘:“不如对弈一局,说不定可解心中烦闷。”
“唉,也罢。”
杨彪长叹一声,还是坐到了杨修的对面,父子二人,各持黑棋白棋,开始落子。
下棋只是消遣,杨彪很快就和杨修聊起了政事:“祁侯一意孤行,恐怕此时难有转圜的余地,洛阳好不容易止息战火,恐怕马上就要重燃了。”棋盘上,黑子白子一个个落下,可杨彪心中的石头,却怎么也放不下。
倒是杨修神色淡然,仿佛一点也不担心洛阳城再起战端,打破这来自不易的和平局面。
杨彪魂不守舍,仅仅一百一十二手,半个棋盘两条大龙,便全都被心无旁骛的杨修围剿而死,大败亏输。
“父亲,这一局,是孩儿赢了呢。”
杨修赢了棋局,似乎还挺高兴,脸上带着从容的笑意。
而杨彪却是越来越烦闷,随手拨乱了棋盘,心中有气说道:“不下了,这局不算。”
“父亲,棋局输了,还能再来,但人的一生,何其短暂?有些决定一旦做错了选择,怕是无法悔棋,到时候只会落得个满盘皆输的下场,不可不慎啊。”
杨修将棋盘上的黑子和白子一颗颗分类,放回棋碗里。
可他的话,却让杨彪下意识地一惊,随即疑惑道:“德祖,你是不是看出来什么了?”
杨修将棋盘整理好之后,才从容一笑:“祁侯的目标,真的是《遗产法》吗?或者应该问,《遗产法》的颁布实施,真的能够限制天下世家吗?”
随即杨修开始为父亲分析局势:“帝朝以孝道治国,纵使《遗产法》真的推行,又能如何呢?田产和土地只要提前做好分配,官府当真能够干涉吗?而各大世家内部,谁敢不满,只要一句忤逆长辈有违孝道,就可压制。”
杨彪听到这里,才回过神来,仔细推敲整个事件。
确实如杨修所言,王景缩提出的《遗产法》看似针对世家,可实际上却与推恩令有本质区别。
因为推恩令针对的是封国和贵族,削其爵位和权力,分化内部。
但遗产法却无法真正有效的削弱世家,因为遗产该如何分配,身为一家之主,拥有绝对的权力,只要事先立下遗嘱,便不容外人置喙。
与身在局中,不见庐山真面目的杨彪不同,杨修不仅聪明绝顶,而且置身事外,前后推敲一番,立刻读懂了王景的真正目的,此时还特意提醒杨彪:“父亲,《遗产法》不过是障眼法,祁侯想要做的事情,其实是清丈土地啊。”
此话一出口,顿时让杨彪悚然大惊:“什么,他要清丈土地!?”
“不然呢?”
面容清秀的杨修,此刻却是给人一种锐气逼人的感觉:“《遗产法》实施的条件,必然是先清点资产啊,否则谈何分配,谈何继承?”
一语惊醒梦中人,此时此刻,杨彪浑身发冷,神经紧绷:“不行,我必须阻止此事才行。”
弘农杨氏,同为大汉帝国四世三公级别的超级豪门,名下的田产自然是极多的,这么些年来通过各种方式大搞土地兼并,已然吃的肚满肠肥,而且从桓帝时期开始,基本上就没怎么好好的交过税了。
杨彪为官清廉,从不贪财,因此不怕王景查账,但是他怕被人清田!
世家豪族,就没有不怕的!
炎汉帝朝的西汉时期,朝廷尚且能以盐铁官卖保证财政收入,还有遍布各地的官营作坊,同样也能不断创收。
可历经王莽之乱后,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力大幅度下降,政治是经济的延续,这种控制力的下降本身就是失去对资源的掌控所导致的。
因此东汉朝廷的官方财政收入以丁税为主,也就是俗称的人头税,一般对男丁征收,按人头和年龄计征。
百姓除了要交税之外,每年还要服徭役,也就是免费给官府打工,比如修长城,秦始皇就没给百姓一分钱。
仙秦帝朝为何会被骂“暴秦”?
当时秦朝一统天下之后,全中原的人口大概也就两千万人出头,其中男人是一千万。
而整个秦朝有多少“刑徒”呢?
超过一百万人!
除开老人和小孩,这一百万人几乎包含了全国上下三分之一的壮年劳动人口,如此多的百姓沦为罪犯,被强制迁徙,同时还要被官府强征徭役,给秦朝打白工。
若是都犯了罪便也罢了,可实际上很多百姓根本没犯法,只是因为秦始皇的许多大工程需要足够的劳动力,所以他们才“被犯罪”了。
正是因为如此,秦始皇一死,六国百姓无不揭竿而起,毕竟牛马也是有脾气的,不可能无限的任劳任怨。
炎汉帝朝正是吸取了这方面的教训,刘邦在称帝之后才会推行黄老之道的治国方式,让百姓得以休养生息,社会秩序逐渐恢复正常。
可到了东汉,炎汉帝朝渐渐进入世家和豪族称雄的时代,即便朝廷不压榨百姓,世家和豪族却不会客气。
而实际上,朝廷无法从世家和豪族身上征税,一些西汉时代诸如盐铁之类的产业也被世家和豪族瓜分,所以为了维持财政,只能拼命压榨百姓。
相比于权势滔天的世家和豪族,普通百姓想要逃税和逃役可不容易。
因为世家和豪族他们往往能够勾结地方官吏,瞒报人口和田产,甚至篡改鱼鳞册,将本该由自己承担的赋税和徭役转嫁给贫苦百姓,让本来就不堪重负的底层人口,更加活不下去。
如果说颁布《遗产法》是刨了世家的祖坟,那么清丈土地,那可就是直接斩断天下豪门的命根子了,足以让他们痛入骨髓。
所以杨彪现在才回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刻也等不了,想要马上串联其他文武大臣,一起向王景劝谏,让他放弃这个打算。
可还没等杨彪出门,杨修就把他拦了下来,语气郑重地问了一句:“父亲,你是想让我们杨家满门抄斩吗?”
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可真要涉及到究竟钱重要还是命重要的时候,有钱的人,一般都会选命。
杨家越是家大业大,杨彪就越不敢豁出性命,因此他被杨修说得停下了脚步:“德祖,伱此话何意?”
杨修则是感慨出声:“父亲还没看明白吗?祁侯是做大事的人,他有革鼎天下的雄心壮志,岂会因为几句劝谏就停下脚步?父亲,你好好想想,那些挡了祁侯路的人,如今有几个还在喘气的呢?”
杨彪闻言悚然一惊,随后整个人颓然丧气地说道:“唉,我们弘农杨氏又该何去何从呢?”
他虽然自视甚高,却也知道,自己就算联合朝中的文武大臣又能如何?
一群连董卓都斗不过的杂鱼,对上了能将西凉军按在地上打的王景,又能翻出什么浪来?
正纠结的时候,杨彪看到儿子杨修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顿时追问:“德祖,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能解杨家眼前的困局?”
“父亲可知,两日前,王家派出族中子弟,去了位于城南的墨学书院求学一事?”
“嗯,确有此事,有什么不对劲吗?”
“那父亲有没有收到风声,祁侯现已特许了太原王氏之人参与到四轮马车的买卖之中。父亲,时代变了啊,奇巧阁其利百倍于种地,我们弘农杨氏就算拼了命的土里刨食,一年所得也不过是几辆马车的利润,为何放着金灿灿的金子不要,非得纠结手里的几粒沙子呢?此非智者所为啊。”
很显然,杨修的头脑很好,很轻易地就能计算出开设工坊的收益率远远超过种地所得,更何况弘农杨氏搞抗税这件事本身就风险巨大。
汾阴周氏当初就是在粮食问题上与王景作对,最后才被北军找了个由头给满门诛绝的,如今弘农杨氏要去螳臂挡车,真当王景的鸿鸣刀不利乎?
杨彪竟敢杨修的这一番提醒,整个人这才恍然大悟:“所以德祖你的意思是……”
杨修深知乱世将至,弘农杨氏以往倚仗的那些东西,在北军的铁蹄和刀锋之下屁都不是,因此规劝父亲杨彪:“父亲,事随时移,我们弘农杨氏想要延续传承,岂可因循守旧?祁侯既然想要清丈土地,我们与其反对,不如支持,然后以此作为筹码,与祁侯进行利益交换。哪怕是为了千金买马骨,祁侯也必然不可能薄待我杨家。”
投降要趁早,毕竟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才能吃到最肥美的那部分,之后再投诚,那就只能吃别人吃剩下的残羹冷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