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慕乐只是把这个单词毫无意义地重复……顾明渊或许真的就以为，这只是人类的“叫声”。
    但慕乐说了两遍之后，略显焦急地、抬手指向了他之前走去洗澡的那个房间的门。
    “厕所。”她说，“我，厕所。”
    可惜顾明渊给她的儿童读物里教的都是单词，否则“我要去上厕所”这种简单的句子，她没理由学不会。
    顾明渊揉揉头发，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
    他解开锁住慕乐的链子，拿在手里。
    慕乐松了口气，迈步朝着顾明渊之前洗澡的房间走过去。
    也幸好这人的卧室里还有个卫生间，不然她想指都没地方可以指。
    卫生间和她在地球上见过的差距不大。
    非要说差别，大概就是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卫生间，都要更富丽堂皇一些。
    马桶的形状和地球上的也差不多，只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尺寸比较惊人。
    算了，努努力还是能够得到的。
    慕乐站在门口，转头看向身后跟过来的顾明渊。
    顾明渊手里还拿着她的锁链，那张严肃的脸上带着一些好奇。
    慕乐：“……”
    就算你是猛男，盯着小姑娘上厕所也不是什么好兴趣呀！
    她指了指顾明渊，又指指外面：“你，床。我，厕所。”
    顾明渊：“……你自己能行吗？”
    慕乐走到他面前，用力去推他的大腿。
    她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法把顾明渊推动分毫，但她努力想要表达的意思还是传达到了。
    顾明渊松开了手里的链子，同时后退两步，退到卫生间门外。
    慕乐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这一番操作实在是太新奇了，顾明渊回到自己的床上后还在回味“人类的智慧”。
    他拿出光脑，翻找当初看过的有关人类的书籍。
    那些书籍当中，并没有什么“饲养人类的注意事项”。只是很科学地记录了人类的不同种类、外貌特征、通常的喜恶等等……
    像是他养的那一只，黑色毛发，皮肤偏白，很明显是书里说的东方人种。
    这个时间点，宠物医生大概是已经睡觉了。
    顾明渊想了想，从自己的联系人列表里找出一个、这个时间点也绝对会在线的朋友。
    果然，他的电话打过去才刚响了一声，对方就飞快地接起了电话。
    光屏里出现一张清隽的、少年模样的脸。
    少年有着及肩的米白色长发，快到发尾时有一段逐渐变灰的渐变。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它们有着极为澄澈漂亮的蓝色，如同无人涉足的广阔冰洋。
    少年头顶长着一对和头发同色系的猫耳。
    他看见顾明渊，抖抖耳朵，笑着开了口：“稀奇啊。顾军长还会熬夜了？”
    “不是。”顾明渊道，“我被宠物吵醒了。”
    少年显然也知道顾明渊养宠物的事情，他笑意更深，直言道：“那我们最近是可以吃上人肉了？”
    顾明渊：“……少看点怪谈。”
    兽人进入星际时代的这几百年来，经受过众多其他星球外来文化的熏陶。
    这些影响逐渐被他们自己吸收，有趣的故事和习俗等文化传递下来，成为一些流传于坊间的“怪谈”。
    其中有个很有名的怪谈――只要捉到“人类”这种生物，吃掉他们的肉，就能够长生不老。
    作为纯肉食动物，猫科的蓝墨之前刚一听说顾明渊养了人类，就有发消息，打趣地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吃上长生不老肉。
    他们几个好朋友的小群里也讨论过这事儿。
    几个人还开了个投票，打赌那只人类幼崽可以在顾明渊那边存活几天。
    顾明渊的臭脾气可是出了名的。就算他的朋友们知道他并不像传闻里那么残暴，最大胆的那个人也只是猜了十天而已。
    蓝墨猜的是两天。
    他可真是太想吃长生不老肉了。
    明明是长相最显小的那一个。
    “你别夺走我的梦想啊。”蓝墨抱怨道，“如果吃人肉不行，我就只能去修仙了……可是我们都知道修仙是假的，科学解释不了的力量基本上都来源于自妖灵。”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又有些期待地舔了舔嘴角：“你半夜三更打电话给我，该不会是有什么关于你的宠物的坏消息吧？”
    “对你来说是坏消息。”顾明渊说，“人类活蹦乱跳，而且展现出了智慧。”
    蓝墨：“智慧？哦，你说你被宠物吵醒了。怎么，人类对你说话了？”
    “嗯。”顾明渊说，“她说了好几个单词，非常标准。刚刚把我叫醒，就是为了告诉我，她需要上厕所。”
    蓝墨：“…………”
    他的表情夸张得像是看见顾明渊在他面前□□跳钢管舞。
    在这只猫猫少年的心里，人类一直是一种难得的食物。
    任谁听说自己餐桌上的动物在死前还能说一句“我要上厕所”，都会觉得万分惊悚。
    顾明渊这边正说着呢。
    慕乐已经解决完生理需求，从卫生间里面出来了。
    马桶实在太大，上面稀奇古怪的按键她又不那么看得懂，放厕纸的盒子又跟装修融为一体太过隐蔽……
    如果不是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难题，慕乐早就上完厕所出来了。
    她一边甩着手上的水，一边看着靠在床边跟人打电话的顾明渊。
    顾明渊冷静地开口：“……她上完厕所还自己洗了手。”
    蓝墨：“…………”
    慕乐看着顾明渊面前的光屏，突然眼前一亮。
    ――是猫猫啊！
    看那毛发和漂亮的眼睛……好像还是只布偶呢！
    慕乐以前和室友一起养的猫咪就是只布偶猫，名字叫波波。
    接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个小公公了。
    虽然失去了蛋蛋，可波波还是好看又温柔，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就好像……
    ……就好像光屏里的那个男孩子一样。
    如果波波会变成人类，肯定就是那个样子吧。
    慕乐看向蓝墨的眼神都充满了母爱（？）的光芒。
    那个瞬间，顾明渊终于回想起自己看过的人类的资料。
    他冷着脸关闭了光屏。
    慕乐有点失望。
    不过比起那点失望，更浓重的是她的困意。
    她抱着链子，老老实实地走到自己的小窝边上，打算继续睡觉。
    不管有什么事情，至少等睡饱了再说吧。
    慕乐乖巧地侧躺在自己的小窝里，甜甜地睡了。
    顾明渊却因为这一番闹腾，睡不着了。
    那边蓝墨还在发消息，追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跟蓝墨聊了几句，自己又去查资料、看新闻，快到天亮才慢慢睡着。
    结果一大清早的。
    慕乐又开始扯他的床单了。
    并且因为他忘记给她把锁链锁回去，慕乐这次更加自由，直接过来扯他的被子。
    顾明渊带着浓重的起床气，阴沉着脸起床。
    “……”慕乐看见他的表情，有点害怕地退了半步。
    她换位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如果早晨想睡个懒觉，却被朋友吵醒……那确实挺生气的。
    但她转念一想。
    她和这位龙角猛男才不是朋友，猛男是把她当成宠物了呀！
    被朋友吵醒可能会生气。
    被自家养的猫猫一jio踩在脸上给踩醒了，那只能苦笑一下继续宠着。
    没准还要抱住猫猫亲一亲呢。
    想到这里，身为宠物的慕乐顿时有了底气。
    果然。
    顾明渊并没有冲她发火，而是深吸一口气，缓和了脸色，尽量温柔地问她：“怎么了？”
    慕乐笑起来。她摸摸自己干瘪的小肚子，对着顾明渊说出了自己昨天学到的第一个单词：“汉堡。”
    顾明渊：“……”
    慕乐用中文继续说：“吃别的也行，但我只学到这一个单词。”
    顾明渊认命一般从床上起来。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光脑看了一眼，发现这个时间点，也确实是他平常起床的时间。
    他竟然连闹钟都没听见。
    ……不对，是闹钟刚一响起来就被关闭了。
    慕乐站在旁边，面带微笑，天真无邪地催他：“汉堡。”
    顾明渊：“……”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名字就叫汉堡。
    顾明渊收起光脑，起床洗漱的同时，让机器管家安排早餐。
    他没再去拉慕乐的链子，反而是慕乐自己捧着自己的锁链，屁颠屁颠地跟在他的脚边。
    顾明渊人高腿长，他走一步慕乐要跟着跑两三步。
    他正常的走路，慕乐就跟在后面一路小跑。
    小姑娘本来就瘦小，又饿了一个晚上，捧着锁链跟在后面跌跌撞撞地跑，搞得好像被他虐待了一样。
    顾明渊叹息一声，转过身去，直接把她给抱了起来。
    慕乐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稳稳当当地坐在了顾明渊的胳膊上。
    她靠在顾明渊身上，坐着他的胳膊，就像坐在椅子上一样平稳。
    但这位猛男只穿着单薄的睡衣。
    她又只穿了一条麻布裙子，腿根就紧贴着顾明渊坚实的小臂。
    坚硬的，滚烫的。
    ……快饿晕的慕乐脑袋里也还是装着许多黄色废料。
    好在餐厅并不算远，乱七八糟的念头很快被食物的香气冲散。
    餐厅内。
    长方形的餐桌上，一边放置着丰盛的西式早餐。
    另一边只有一个盘子，上面放了一整个美式汉堡。
    顾明渊把慕乐放在地上。
    只见小姑娘站稳脚步，左右看看，高高兴兴地……朝着他的座位跑了过去。
    并没有多看她想要的汉堡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