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能换个名字吗？”
    忘仔的声音弱弱地传来。
    刷！
    拉和于苍的眼神同时看了过来。
    饱含智慧的眼神让本来就气势不足的忘仔更加败下阵来。
    “好……好嘛，我不改名字就是了。”忘仔决定忍辱负重。
    于苍缓缓点头。
    “嗯，这个名字确实有些草率了。”
    刚才情况紧急，为忘兽取名这种事是他灵光一现的想法，而忘仔当时已经濒临消散，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他咬文嚼字、仔细雕琢了。
    事实上，在他将这个灵光一现的小想法落实之前，他自己也没怎么认为这个方法能够奏效。
    所以，名字起的就随便了些。
    嗯，虽然时间急迫，但是从名字上看，意外的贴切嘛……
    虽然确实不符合他的取名水平就是了。
    于苍颇为自恋的想着。
    听到于苍这话，忘仔又抬起头，眼神中流露出期待的神色。
    莫非……还有转机？
    可以改名字？
    在忘仔期待的眼神中，于苍无情道：“但是这个名字已经被某种规则承认了，假如更改，很有可能你也会随着名字的取消而再次消散……你接受这个后果吗？”
    他取名的时间点太极限了。
    就在消散的前一秒，假如抹去名字，那么他不知道消散的流程会是重新开始，还是接着上次的继续。
    假如是继续，那么剩下的时间甚至不够他将一个完整名字的音节说出口。
    没办法，所有“声音”类的沟通方式，其沟通效率都能称得上是低下。但有的时候又是必须的。
    闻言，忘仔不说话了。
    他忽然有些沉默，抬起头，目光在满天星光之中扫过，最终深吸一口气。
    “那……我就叫这个名字了。”
    与重新回到流动时间中相比，一个名字什么的……无所谓了。
    嗯，其实抛开这个名字在具体文明中的含义的话，还是很好听的嘛。
    就是……具体的含义稍微有亿点抛不开。
    虽然忘仔没有接触过现在的蓝星文明，但是从附近的星天视域之中获取相关文明的常识的能力，对于识兽来说是最为基本的东西。
    忘仔在炎国是什么意思，他在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就已经得知了……
    算了，无所谓了！
    终于——终于又重新回到流动的时间之中了啊！
    忘仔看着漫天星光，眼角又开始涌动起了晶莹的星光。
    他已经记不清，在第二层那个黯淡无光的世界之中，他度过了多少时间了。
    第二层是被遗忘的世界，他作为忘兽存在时，又疯疯癫癫，毫无时间感知能力，如今骤然醒来，就仿佛做了一场漫长的噩梦。
    如今大梦初醒，他决计不可能愿意再次回到那种地方了。
    而且……看上去，眼前这两位，都是那种很厉害的学者，可以被投靠的那种！
    水平不用多说，能将识兽从第二层拉回来，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们和自己沟通的时候完全没有那种颐指气使的态势，仿佛高识兽一等。
    若非当初，他遇到的学者一个比一个逆天，他又怎么会沦落到去第二层觅食的境地呢？
    而看到忘仔欣然接受了自己的名字，于苍也颇为认可的点了点头。
    果然，就算是十万火急的时候，自己起的名字也还是这么贴切，这么完美。
    “我说，你们……”
    星尘快速靠近，她一路来到了于苍的身边，而后目光上下打量着这个新出现的“识兽”。
    “这是在搞什么幺蛾子？这只识兽是从哪里出现的？”
    她到现在还晕晕乎乎的，没搞清楚状况。
    自从拉出现之后，她的脑子是越来越不够用了。
    想当初，她可以说是于苍在星天视域中的后勤部长，与这里有关的一切事物都要过她的手，都要拜托她。
    虽然一直在吐槽自己在给于苍打工，但是该干的事她一点没少干。
    在拉刚刚回来的时候倒也没变化，拉要整理自己的记忆，没空帮忙，但是现在人家一旦腾出手来……
    星尘就见识到了一个真正学者的恐怖能力。
    虽然拉对灵子不甚了解，但是他懂识兽啊。
    界影的身体，都快被拉玩出花了。
    在不伤害界影、不将其炼制成法杖的情况下，拉对其进行了相当激进的改造……现在的界影和当初比起来，就是手机和超级计算机的区别。
    如此一来，改善的地方是方方面面的。
    在给那些荒兽做完手术之后，王女才发现，自己要做的事情，直接进行了一个腰斩再腰斩。
    当初忙得脚不沾地、分身乏术，而现在就算躺平一天什么都不干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突然这么忙，王女还怪不适应的。
    都已经习惯做一个自己压榨自己的打工人了呢……呵呵。
    不过……现在身体是够用了，但是脑子却有点不够用了。
    拉现在在闲暇之余进行了很多的研究，星天视域里也没别人，就邀请星尘一起。
    而，说是共同研究……其实就是老师带学生。
    星尘的王室教育固然优秀而全面，但是在拉面前就像是个孩子一样。
    就像刚才，拉给了她一些韵律与数据要处理，而那些东西……光是看着就眼花缭乱了好嘛！
    她的cpu已经熊熊燃烧，尽力做到在拉面前不丢帝国的脸面，哪里还有功夫顾忌身周的环境。
    也就没有看到，那忘兽重返第一层的场景。
    之所以来围观，是来看看是什么东西控制不住自己的能量，把她辛辛苦苦搞明白一些的数据都冲乱了。
    看到星尘来到了现场，拉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这可不是识兽。”
    “嗯？”
    星尘脸色稍变。
    她连忙放出自己的灵子，无声之间冲刷过忘仔的身体。
    而后，眉头稍稍皱起。
    “这……不就是识兽吗。”
    拉指了指忘仔身上那绵延整个背部的龙角簇，道：
    “识兽身上，可不会有这么多韵律结晶。”
    “嗯？”星尘愣住。
    对……对哦……这韵律结晶，不应该是坏死、失效的韵律凝固成的……只在忘兽身上才能存在的东西吗？
    那这……
    忽然，星尘意识到了什么，他看了看拉，又看了看于苍，语气顿时难以置信了起来：“这不会是……忘兽吧？”
    “咳咳。”忘仔轻咳一声，“曾经是。”
    星尘：“……所以刚才那阵能量爆发……”
    “是于苍帮助忘仔摆脱忘兽限制时的异象。”拉道，“星尘，你一定想不到，于苍仅靠命名，就做到了这一点！”
    听到了确切的答案，星尘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这是什么绝活？
    就连无名帝国的灵子都做不到这一点啊！
    她的神色复杂了起来，张了张嘴，迟疑半天，才道：“那，你的名字是……”
    闻言，忘仔的神色严肃了下来。
    他沉声道：
    “尊敬的学者，你可以称呼我为：遗忘之子。”
    “……”于苍嘴角抽动，“他叫忘仔。”
    “噗。”
    忘仔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下来。
    “好了，名字的事情先放在一边。”拉制止了这个话题，“忘仔似乎还没有完全摆脱忘兽的身份。”
    “诶？”
    本来老神在在的忘仔一下子慌了起来。
    “怎么会……那那我不会等会又会消散吧？”
    “应该不会。”拉道，“星天视域的规则，应该没有这么儿戏。既然于苍做到了第一次，那么之后理应也能做到……你不如试一试，你还能返回第二层吗？”
    “啊？还要回去吗……”忘仔吞了口唾沫。
    他实在不想回那种地方了。
    识兽以韵律为食，而第二层的那些过期韵律，和史有什么区别！
    他才不要吃史！
    他连忙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于苍和星尘，但是却绝望的发现，他们的表情也跃跃欲试。
    当一个学者做出这种表情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已经很显然了。
    “没关系的忘仔，我能将你拉出来一次，那么第二次也是可以的。”于苍道，“而且，你应该也发现了，你现在的身体确实有一点不稳定。”
    确实。
    和识兽比起来，忘仔体内的星空暗淡无光，还总是有无规律的闪烁在其中发生，深入感知之后很容易就能看出，这幅身体在逐渐“老去”。
    或许，这种将忘兽召唤来第一层的办法，还存在着什么隐患。
    忘仔犹豫了很久，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用力点头。
    “好，我吃……不是，我去！”
    于苍一笑：“放心，你的安全不会有问题的。”
    ……
    星光飞速消退，眨眼之间，几人已经来到了第二层。
    因为好奇，王女也跟了下来。
    “唔姆！”
    忘仔一来到第二层，就立即屏住腮帮子，表情视死如归，一副宁愿憋死也不和外面交互的样子。
    三人的目光也在同时齐齐落在了忘仔的身上。各显其能，纷纷在忘仔的身体里感知了起来。
    “嗯，果然稳定下来了，没有加速老化的征兆。”
    “果然，只是命名，还不足够让忘兽永远回到第一层。”
    “不过，问题应该不大。看忘仔的样子，在第二层仍然能保持自己的理智，他已经和忘兽有了很大区别了。”
    “帝国里有关忘兽的记载我都看过，绝对没有这种情况出现。”
    “应该重新命名吗？”
    “再观察观察吧。”
    “奇怪，我仍然看不出是什么改变了他……忘仔身上的修正力，一点都不存在了。”
    ……
    三人的感知在忘仔体内肆意妄为、翻来覆去，同时你一言我一语，激烈讨论。
    被这样粗暴的感知，很快，忘仔就已经有点受不了了。
    “要……身体……身体要憋不住了……咕噜咕噜……唔姆！”
    某一刻，忘仔的眼睛骤然睁大。
    而后，再也无法憋住呼吸，他难以抑制地张开了大口，同时心中涌现出绝望。
    又要……吃史了吗……
    哗啦啦……
    过期韵律涌入身体，而就在这时，视死如归的忘仔忽然愣住。
    这史……这史……
    怎么这么好吃？！
    和记忆中的味道，怎么对不上！
    他眨了眨眼，有些难以置信。而后，尝试着……小酌了一口，
    嘶——
    豪赤！
    豪香的史！
    一时之间，忘仔情难自禁，不由得张开大嘴，试探性的猛炫一口。
    浓烈的味道在身体中扩散，一时之间，他的眼中不由得再次涌上了一抹晶莹。
    哭了。
    一方面，是在为自己悲伤——他确信这是史，但也确信这是如此的豪赤。
    悲，在第二层这不知道多少岁月的时光，已经将他对韵律的味觉感知，完全改变了吗……
    另一方面。
    这怎么能这么好吃！想当年他吃过的最高级的韵律都没这过期货好吃！
    呜呜呜呜，豪赤，太豪赤了。
    ……
    一旁，看着一言不合，直接开炫的忘仔，三人的讨论声逐渐缓慢，乃至最后完全停下。
    于苍面露不忍之色：“他……”
    拉：“……我收回前言，看来忘兽回到第二层之后，还是难以保持自己的理智。”
    星尘更是用手捂住了眼，不忍直视。
    “学者先生，我没有……啊呜啊呜……我没有失去理智！”
    “你先咽下嘴里的史……嘴里的韵律再说。”
    “好的好的。”
    忘仔长咽一口，看的星尘一阵恶寒。
    “我记得我之前也觉得这些韵律难以下咽，但是现在，我确实绝对味道还不错……真的，我没疯！”
    拉与于苍面面相觑。
    “莫非……这也是重返第一层所需要的……额，代价？”
    能把史吃得很香，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将其算作代价。
    “总之，先记下来吧。”
    不着急，慢慢研究就是。
    “好了，你继续吃吧。”
    “好！”
    拉打量着忘仔。
    “那么接下来……嗯？那是什么？”
    拉神色一变，而后，于苍也若有感觉，回过头，看向第二层深处。
    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而且，是熟悉的东西……嗯？
    界影？！
    哗啦啦！
    界影那庞大的身躯冲破那些陈年韵律，从深层星天视域之中一冲而出！
    正在大口炫着过期韵律的忘仔这才感知到什么，转头，就看到那一记巨大头槌直奔自己而来。
    他大惊失色，吃进嘴里的过期韵律都掉了出来。
    布豪！
    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