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姜诚的坦然自若，张大帅分明是有些不快的。
    但张廷兰说完他也没吭声，只是始终瘫坐在办公桌后，大口大口地抽着鼻烟。
    很快，被他指派出去的赵喜顺折返了回来。
    而紧跟在他身后的除了杨宇霆之外，包括姜诚的父亲，热河督军姜兰轩，黑龙江督军吴俊升，还有新民守备高文胜，锦州守备孙烈臣等等奉军高层齐齐入内。
    一场围绕在是否受冯国璋相邀，携军入鲁的会议就此展开。
    孙烈臣最先发言，在他看来：此次受邀去山东是个好机会；
    先前扎根在湖南的军队，没能在南方占到便宜，但是扎根在安徽等地的部队，如汲金纯之流若无撤退，目前定然能在襄阳汉口多地扎根。
    能征善战的孙六爷，所有的战略行动，都是相对激进的。
    特别之前他南下多地，曾扎根在鱼米之乡眼见关内的繁华富庶，自然对入关这事存着相当的积极性。
    而他说完这话，几个奉军将领纷纷表示，入关这事，特别是冯国璋之流的“邀请”，必然得万万小心。
    姜兰轩则是说，真有好处，以直军现在的实力，他们岂能把好处外漏给别人？
    “以冯国璋的意思，说欧战结束，我华夏作为战胜国之一，必然能在谈判桌上换到利益。”
    在部下们发表完意见之后，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大帅，凝望着书房内垂首站立的诸将，“山东本地原有德国人，在本次大战前夕，就被日本人赶走，强行占有领地。”
    “现在日本人被西伯利亚的战事拖入泥潭，如若我们出兵在山东占据势力范围，必然能在英法等国面前一展实力……如此而言，京城的意思是，他们能够在谈判时把利益最大化。”
    在他们眼中，居然还想着谈判，谈判——
    靠着谈判能把山东要回来，还是能把已经占据势力的小日本子撵走？
    凝望这些算的上他老前辈们的诸将越显兴奋，姜诚的瞳却前所未有的冷。
    不管他们是否出兵，甚至不管这仗是不是能打赢，姜诚都很清楚——
    1919年的巴黎和会，对于全体华夏人注定是一段耻辱历史。
    弱国岂能有外交？
    谈判桌要来的东西，怎能有大炮坦克打出来的安稳——
    但他这些话说是说不得的……就算是说了，这些老派们也不会有人相信。
    出兵山东，注定是竹篮打水。
    想到这里，姜诚把目光转向大帅，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在得到首肯之后，姜诚先是表示对大帅战略眼光的敬佩，但他的意思则是，任何一支奉军出兵山东，都是不合适的。
    “要知道，目前西伯利亚的战局，我们跟日本人是联盟合作的关系。”
    姜诚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曲线救国，“出兵就是等于跟日本人抢地盘，这让本在跟我们合作的田中义一和福岛安正怎么想？”
    “况且图们江之外濒临朝鲜，真是把关东军惹毛了，对着我们东北来个围魏救赵，诸位爷们可有御敌之策？”
    所有人不自觉地一怔。
    山东这块大肥肉就在眼前，出兵的话是真有可能拿回来……就算拿不回来，他们能在靠近内地的方向立足扎根，未来可就有机会跟直军分庭抗争了。
    但，急着抢地盘的他们，偏偏没想到这一点。
    鬼子，可能坐视不管？
    真打起来，这屋里胜算最大的就是他姜飞澜，谁不知道目前奉军中，就他的29、30两大王牌师实力最猛？
    连他都这种口气，谁还能保证干的过鬼子？“那，飞澜你的意思呢？”
    孙烈臣焦躁地最先开口，“难不成我们坐视这好好的机会，把扎根关内错过了？”
    姜诚耸肩讪笑：“我可没这么说。”
    大帅反感地拍拍桌子：“别卖关子了，说！那小肚子里头藏了什么话，统统都讲出来吧。”
    姜诚马上一转身朗声道：“帅爷，这话还用我说嘛？其实，您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了啊！”
    他没有居功的意思，马上高声道，“段芝贵，这不就是个现成的吗？”
    此话刚刚说完，诸将愕然的同时，只有杨宇霆把满是欣赏的目光转投过来，就好像在说：英雄所见略同。
    “段芝贵目前已然归顺了帅爷，其女也是我姜飞澜的人了。”
    姜诚环顾这些无一不同的目光，在自己老爹吃惊的表情着重停留了几秒钟，继续往下说道，“但别看他是京城和皖系的弃子，一旦真在我们的支持下，能够入鲁作战……我看，得有不少人见风使舵。”
    不等张大帅发表意见，杨宇霆旋即一磕军靴挺直身子：“雨帅，这个方案，也是总参部连续议了两天的结果——”
    “卑职认为，这是目前局面下，最好的方案了。”
    而此刻大帅拍手大笑了几声，抬手指点着他的这些老哥们：“瞅瞅，瞅瞅！咱们这些个老家伙哟，已经让小家伙们比下去喽！”
    “成，事情就这么定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既然他冯国璋想彩排一出大戏，我张雨亭就奉陪到底了！”
    …………
    苍茫华夏，却是在外敌入侵之际，还在相互阋墙，拆台……斗心眼。
    从大帅的办公室出门，姜诚的脸很冷。
    别看他这回出计又是拔了头筹，可他的心情却也一路跌到了谷底。
    真在一战……不，在每一场外敌入侵之际，全体华夏儿女站出来统一战线，拼命抗争，就算是未来的1v17，不也是揍得对方落流水？
    堂堂华夏从来不缺英雄，缺的是，
    “飞澜，怎么这样大的事，不跟我说一声？你……准备瞒我多久？”
    失神间，姜兰轩拨开紧跟在他身后的韩明，冷冷对他问道。
    “我……”
    知道他说的是联姻段家的事，但姜诚是怎么都没想到，大帅居然对自己老爹只字未提。
    “还，还不是以为您知道呢？”
    姜诚故作出一副苦恼样子抓耳挠腮，“这您也看出来了啊，都是，嘿嘿，帅爷的命令啊！”
    “我敢对老天爷发誓啊，我可不想娶那小妞！”(本章完)